第94章
最後石忞還是答應了, 文昱一走,她就叫了路關初進來吩咐道:“明日一早啓程前往渡河,輕車簡從即可, 下去準備吧, 另外讓左旋着便服在左玄門候着”。
“是,陛下”路關初随侍石忞日久,自然明白輕車簡從的意思, 領了旨意就立馬下去準備了。
路關初走了好一會後,晚一步被召見的乙春才穿着便服從鳳德宮趕過來, 而此時的石忞也早已經在偏殿換好出宮的便服。
出宮便服是專門為微服出宮做的, 用料和針線等都是參照一般富貴人家, 比不得代表皇帝身份的日常便服, 無論用料、針線和花紋, 都是上上之品。
派人去鳳德宮傳乙春的時候, 一想到步千雪和清影也在鳳德宮,石忞就有點想帶着步千雪一起外出, 清影是肯定不能帶的,步千雪又是土生土長的繁都人, 倘若被認出來, 後果不堪設想, 最後還是沒有帶。
本應在渡河的皇後候選突然出現在繁都,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不僅會讓步千雪處于風口浪尖, 也會把她自己牽扯進去,這是她不想看到的。
幸好之前步千雪從出宮回家,再從家中回來都沒有被人認出來, 每次想到這事她都後怕不已,以至于接下來兩天繁都內最新消息她都很關注,直到沒有任何這方面的苗頭才松了口氣。
現在無論如何她是不敢輕易讓步千雪出宮了,就連她皇奶奶和母後也都是讓步千雪躲着的,美其名曰以後再光明正大的見,現在見了以後再見少不了得尴尬幾分。
實際上石忞還是有點自己的私心,凡事留一線,沒有鐵板釘釘的事,都有可能發生意想不到的意外,她也想再給步千雪和自己一個機會。
左旋接到口谕的時候正好在內禁軍司給內禁軍最後一批陣亡将士的家屬發放撫恤金,一同參與發放的還有戶部和都察院,雖然都是些小官,但也代表了他們對應的府衙和職能。
只要參與銀錢發放的人,無論官員還是胥吏都必須在對應的冊子上簽字、畫押,若之後真查出貓膩,冊子上簽字、畫押的人一個都別想置身事外,所以大家眼睛都睜的大大,銀錢至少點兩遍确認無誤後才會發給家屬。
這是石忞在原有的制度機制基礎上增加的一些細節,主要目的就是為了防止官員胥吏貪污舞弊,一個吧兩個貪官污吏可能是無法避免的,總不可能所有的人都貪!所以既是預防也是事後查證的憑證。
陛下口谕,左旋不敢耽擱,立即将手上工作交接給了副統領,在場的人都看見了那個宮侍,雖然宮侍與左旋說了什麽他們聽不見,但看左旋的表情,顯然是有事,再想到陛下如今就在宮裏,自然不敢多說,還一個勁的表示他們會按要求把事辦好。
其他府衙的人她不清楚,但副統領辦事還是可以的,叮囑兩句便回了自己的辦事處,按要求換了便服就直奔左玄門而去。
內禁軍司位于中景,是內禁軍府衙,大統領、副統領和教務長在這裏都有一間獨立的辦事處,類似于辦公室,但又不僅僅是辦公室,還是他們的臨時寝室,值夜或者其他緊急時候,不能離開宮中就會在這裏小憩,所以都會在這裏備有衣服。
其餘品級比較低一點的将領則會2-4人一間,按性別分住,沒品級的就只能睡大通鋪,女性一間,男性一間,分開,都是零時性宿舍,專門針對值夜或其他不能回家休息情況才用的,所以睡不睡也得看個人意願。
除了這些之外,內禁軍司還有個小型武器庫,放的都是不值守內禁軍的武器,還有一間辦事處,專門負責收發文、上傳下達和後勤,另外還有一間學習室,是教務長上課的專用地盤。
石忞增設教務長就是為了讓他們去給将士洗腦,讓忠君愛國、為她盡忠的思想入腦入心,學習室也就成了每個軍營的标配。
左旋一路上走的特別快,就怕自己去晚了,幸好她趕到左玄門的時候陛下還沒到,受了值守将士的禮後,也拿出大統領的架勢勉勵了幾句,遠遠看到有馬車過來才結束了短暫的發言。
像往日微服出宮一樣,石忞坐着微服私訪的專用馬車不緊不慢的到了永思門,早就得到指示的車夫一看到左旋就立馬停了馬車,已經對這馬車很熟悉的左旋不等馬夫說什麽就先一步上了馬車。
這馬車和六局的公用馬車差不多一模一樣,唯一不一樣的是馬和趕馬車的人,馬更好更精神,趕車的都是內禁軍喬裝改扮,和那些宮侍自是不一樣的,而且最不同的是馬車裏面,一個天一個地。
左旋一進馬車就看到石忞正坐着閉目養神,沒敢出聲打擾,默默朝石忞行了一禮就坐在了乙春的對面。對于這次帶的宮侍竟然不是路關初,讓她有一點點意外,不過想到之前乙春和他們一起趕回來也就了然了。
左玄門是宮中宮侍外出的專屬門,挨着宮中六局,也是采購物資的專用門之一,常年關閉,內外皆有內禁軍把守,要出去必須出示出宮憑證或者令牌,守将确認無誤後才會開門放行,從外面送東西進來,必須前一天報備,在門外完成交易。
能坐得起宮中六局公用馬車的人基本上都是高級內官,他們早已見怪不怪,雖然有點好奇左統領為什麽上這個馬車?但他們也不敢亂八卦,畢竟左統領是有家室有孩子的人,說不定只是關系尚可,搭車出宮而已。
要是三年前,大統領在這輛馬車,他們是萬萬不會再要求出示憑證之類的,但有實例擺在前面,他們可不敢不按規矩辦事。
禁宮森嚴,出入宮門更是關系宮中安危的大事,從華高祖開始就格外重視,歷經幾代後已經形成完整的出入流程體系,讓完全了解內禁軍制度和宮中安保的石忞都不得不感嘆古人的智慧。
可有些人就是天生膽大,三年前她又一次微服出宮,也是走的這左玄門,就因為路關初不小心露了臉,正好被當時值守的守将看到,守将便沒有查看憑證就直接放了行,第二天就被她免了職,好不容易才混成一個小武官,打擊可想而知。
被免職又做回一個小兵的守将怎麽都想不明白,後來還是別人提點他才知道昨天本以為是表現機會的機會被他搞砸了。
陛下愛出宮微服私訪算是宮中不少人都知道的秘密,左玄門便從不太戒備森嚴的宮門之一變成了戒備森嚴戰戰兢兢的宮門之一,因為他們完全不知道陛下什麽時候會過這道門。
陛下去了渡河後,他們終于又過回了以前的輕松狀态,可才一個多月陛下就回來了,從陛下回宮後,他們就又開始精神緊繃。
出宮必須要有憑證或令牌,這是必要條件,該走的程序更是一個都不能少,就在守門将領準備上前要求車內人出示憑證時,車內一只拿着出宮令牌的手伸了出來。
上前幾步,仔細看了一下,确認無誤後守門将領這才示意守門的內禁軍打開宮門。
出宮令牌可不是爛大街的出宮憑證,只有極少之人才有,手持出宮令牌者可以不受檢查直接出宮,而且不限次數。出宮憑證則是一次性憑證,上面寫的有具體時間,倘若沒有在具體時間前回來就會被體罰加發錢,大部分宮侍用的都是這個,敢不按時回來的更是極少數。
除了只可在具體時間使用一次之外,還得接受檢查,坐車車內車外全部檢查,包裹要檢查,就連人也要簡單檢查,來回都得檢查,一是怕偷拿宮中東西,二是怕攜帶有害東西入宮危機陛下等。
內禁軍打開左玄門後,馬車再次啓程,慢悠悠的出了宮,随着馬車通過,宮門又再次關閉起來。
除了出入宮門有具體流程外,內禁軍值守交接也有很明确的規矩和要求,除了每日不一樣的口令之外,交接的具體過程和要求除了接受過具體培訓的将領知道外,其他內禁軍根本不知道,想像電視上演的那樣輕輕松松喬裝改扮蒙混過關那是不可能的!
古人很笨?絕對是個僞命題!越是在這裏生活的久,她越能體會到古人的智慧遠比她想象和認為的高的多。
渡河皇家園林山莊西寧宮平秀殿內,半月滿頭是汗大氣不敢喘的死死抵着門,還不敢讓外面的人聽見聲音,更怕外面的人膽子太肥硬闖進來!
假扮步千雪的內官卻像個沒事人一樣自顧自的坐在桌前吃零食,像看戲一樣的看着入戲很深的半月。
半月一回頭就看到那家夥一臉戲谑的看着自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為少主打掩護是陛下安排給她們兩個人的任務,怎麽倒成了她一個人的事了!不公平!
她也好想吃零食啊!怎麽辦?都怪少主,之前幹嘛和這個唐祿關系弄得那麽好,害得她在這裏度日如年,恨不得少主能馬上回來!
皇後候選現在就五個人,唐祿和其他人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總是有些不對盤,也就步千雪對她胃口一點,可莫名其妙的就被陛下禁足了,害得她連個解悶的人都沒有,陛下最近又不在,真的是要多無聊有多無聊。
便時不時來平秀殿探望一下步千雪,門口有宮侍守着她也進不去,只能在門口說兩句,可每次和她說話的都是半月,一問起步千雪,不是在睡覺就是在上廁所,一次兩次她信,可若每次都這樣那就是有問題了。
今天她耍了點手段把守門的宮侍弄走,就開始威脅半月若是再不讓步千雪說話,她就沖進去,這才吓得半月如臨大敵,借口都被用爛了,今天她随口扯了個感染風寒。
生怕步千雪因為被禁足而想不開的唐祿,眼看無論她怎麽威脅半月都沒開門打算後,她準備讓自己的随從撞門了,可就在要撞門的時候,裏面響起了咳嗽聲。
“咳…咳咳…咳咳……………”一聲高過一聲像要把肺都咳出來一樣,吓得唐祿楞了神,半月也一臉蒙圈,要不是看的真切,她都以為這家夥真的感染了風寒。
“唐少主,我們家少主感染了風寒實在是不想見人,還請你體諒一二”半月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哽咽,加上裏面的咳嗽聲,唐祿信以為真。
畢竟是陛下下的禁足令,又一直有宮侍守門,确定了裏面有兩個人,唐祿就理所當然的認為這個人是步千雪,而且她也只是擔心步千雪想不開,如今人好好的,只是感染了風寒,她也放了些心。
“你別着急,我馬上去幫你們請太醫來”唐祿說着轉身就要走。
“不用,今早上太醫已經來看過,說沒什麽大事,休息幾天就好了”半月生怕她真的去叫,連忙阻止,她發現自己說謊越來越不用打草稿了。
還在假咳嗽的內官都忍不住給了半月一個贊賞的顏色,她們這次任務要是搞砸了,估計她自己都得倒黴,幸好這個看着挺笨的半月還有點機靈勁。
“這樣啊,那千雪啊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你了,等你好了再來看你”知道步千雪還活的好好的,唐祿也放心如意的回了自己的春和殿。
渡河城內都已經被她逛遍了,真的是一點也不好玩,陛下在這裏好歹還有點人氣,這會子真是有點凄慘,也不知道陛下什麽時候回來,只希望別讓她們等太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