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那個寧哥哥傷你那麽深,你忘了他,看看我,愛我,暗漓!”
暗漓眸中的霧氣漸濃,凝成淚光閃了又閃,卻終是展顏一笑,語氣也是往常的嬌甜柔潤:“我都忘了,我是暗漓,寧哥哥,我是暗漓……”神态裏突然多了入骨的甜媚。他手一松,滿面溫情的糖人暗漓落在地上沾了塵,又被他一腳踏得粉碎。
淡淡的風吹過來,秋日的天高氣爽在那雙黑眸中轉瞬成了夜色蒼茫。不知從哪裏吹來的枯葉,安靜地落在他的衣襟上。迎面,大大的、緝捕江洋大盜的布告就貼在牆上,上面赫然是莫軒、蘇寧,和一身宮裝、笑容妩媚的暗漓。
蘇寧覺得冷,卻再也伸不出手去抓住那纖弱的人兒,給他溫暖,或者,把他抱在懷中取暖。
醉仙居的雅閣,暗漓握一只酒杯輕抿細嘗,笑得雲淡風清,蘇寧盯着牆上的又一張布告咬牙切齒。
寂靜無聲,酒香醉人。
那布告上莫軒和蘇寧兩人生死不論,卻要把暗漓安然地帶回宮去。華麗的紅色宮裝、妩媚的神态,布告上的言語,分明昭告了暗漓的身份,任誰也猜得出他究竟是什麽人。
暗漓已經喝盡了壺中的酒,醉眼朦胧地一笑:“他怎麽會放過我?親手廢了我的武功,卻來說什麽大盜,提醒我是個半死不活的人嗎?怕人不知道我是他的什麽人,特特地昭告天下,真是可笑!”
蘇寧不接口,穆易當日抱着暗漓的心碎神情清晰如昨,他不懷疑穆易對暗漓的一片深情。但既然已經知道暗漓是有意逃離,便放他一條生路罷了,何苦用上這樣的手段?這樣暗漓固然是逃無可逃,暗漓的心卻已經走上了絕路。想到暗漓的傷心,他心痛;想到暗漓此後再不念穆易,心中又有些暗暗地喜悅。
旁邊閣子裏突然有人大笑:“你仔細看看他這狐媚的樣子,聽說是從小被養在宮裏的,你說他受的什麽訓練?哈哈……”停了一停又道,“這兩個倒真是豔福不淺,若是換了我,怕也會幫着他逃……”
暗漓滟滟地笑:“寧哥哥,你可聽清楚了,我是被從小養在宮裏的,我是自小就被豢養的寵物!”
“我不信!”蘇寧一把拉過他,把他按在懷中,“你若是,他怎麽會由得你練那長不大的邪功,然後再辛苦廢去?他怎麽會真的……愛你?”無論說什麽,蘇寧都不會忽略穆易對暗漓的關愛、溫柔、寵溺和痛惜,那已經不僅僅是愛,刻骨銘心而且毫無保留。沒有人會愛上自己的寵物,暗漓在他心中,決不是寵物。
“他真的愛我?他愛的怎麽會是我?”暗漓拈起最後一杯酒一飲而盡,斜睨着他笑:“寧哥哥,你一直說愛我,是不是真的?”
此刻暗漓長發已亂,剛飲下的酒在頰上暈然生春,醉眼流波似睜非睜,黛眉輕蹙似懶非懶,千種的風情、萬般的婉轉,身上的奶香和着酒香難以言喻的媚,卻又從骨子裏透出凜然的傲。莫說愛他或者不愛他,單是這般秀色、這樣的美景,便沒有人能不動心、不動情。能做柳下惠坐懷不亂,蘇寧都開始對自己萬分佩服。
他這邊神飄緒飛,暗漓睜大了一雙醺然的眼,笑道:“你若也是真的愛我,會不會用這些手段抓我回去?會不會把我變成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傀儡娃娃任你玩弄?會不會?你告訴我啊?”
蘇寧觫然一驚:看來對暗漓愛得深沉的穆易究竟做過了什麽,讓暗漓對他恨得也是刻骨銘心?想着手臂已經收緊,把暗漓軟軟的身軀貼在了自己身上,抱着那滾燙的柔軟身軀,他也開始覺得熱得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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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豁然被推開,一名瘦小老者和一名年輕的武官走了進來,看着眼前的旖旎風光都是一怔。老者調侃道:“好一個海棠春睡醒,暗漓大人果然是豔絕天下,難怪皇上說什麽都不肯放手。大人,這就回去吧。”
暗漓酒意上湧,撐不起來,卻是雙眉一挑,黑眸驟冷,語調萬般的慵懶嬌柔:“黎大人來得果真不慢哪!想帶我回去?只怕向前三步你就血濺當場,你信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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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大人呆了一呆,随即大笑:“暗漓大人,若此刻你還穿着內廷侍郎的朝服站在大殿上,說了這句話,下官自然不敢造次。但你現在這樣躺在男人懷裏,恐怕是皇上就在眼前也不會輕饒了你。”
蘇寧聞言只用一臂攬着暗漓身子,右手在桌上輕輕一拍,竹筷突然跳起,帶着嘯聲射出,直奔黎大人。黎大人吓得怪叫一聲連退三步,險些跌出門去。那竹筷正插在他腳前,深入大半。他半晌喘不過氣來,指着蘇寧和暗漓二人只是抖。蘇寧看着暗漓笑道:“好不好玩?”
暗漓拍手“咯咯”地笑,一派天真爛漫:“再來一次,好玩得很!”
黎大人氣急,向旁邊的武官道:“路大人,你就是這樣為皇上辦事的嗎?就由着他們胡鬧?”
暗漓嬉笑道,“你們也不想想,皇上怎麽會責罰我?回宮裏去,我照樣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你們算得了什麽?我偏愛這樣胡鬧,怎麽樣?今日裏你們違了我心意抓我回去,他日裏我自然會想個法子叫你們朱紗不保、株連九族,這滿朝的文武哪個不知我的手段?黎大人,你怕是不怕?這功你還要搶嗎?”
“這……”黎大人又吓又氣已發青的臉頓時慘白,想是素日怕極了他。思慮半晌方道:“蘇公子,你未進酒菜,自然沒事,但暗漓大人已經中了毒,你看他這樣子象是只喝多了酒嗎?下官勸你還是留下他,下官決不為難于你,如何?”
蘇寧抱着暗漓站起來,目光盯在那顯然是高手的“路大人”身上,向着黎大人冷冷一笑:“把解藥拿出來,我不為難你!”
話出口,他才想起暗漓的血解百毒,他根本就不可能中毒,不禁臉上一熱。
“解藥在府衙,暗漓大人回去自然就有了,若是不回去,殺了下官也是無用。路大人,還不動手請暗漓大人回去?”黎大人嘿嘿奸笑兩聲。
暗漓卻懶洋洋道:“路大人啊,動手就動手吧,我也倦了,要歇歇了呢。”
“是!”那“路大人”對黎大人的話充耳不聞,聽了這句卻鄭重答應,然後擡掌,一掌擊在黎大人後心,單膝跪下:“路天承參見主人!”他身後,那黎大人睜大了眼,心有不甘地氣絕身亡。蘇寧也呆住。
暗漓離了蘇寧的懷抱,在椅子上安然坐下,柔柔一笑:“此地距京師不過八日路程,若用飛鴿傳書至多三日。也就是說皇上至多十日就會來這裏,你不必處理他的屍體,免得多生事端,反正十日過後也瞧不出什麽。吏部田、鄒兩位尚書,田尚書是我舉薦,皇上自會抑田揚鄒,那姓鄒的既是酒色之徒,他選的人也不過是一丘之貉,好生伺候着,不要意氣用事。你自己也好自為之,我現在是顧不得你們了。”說了這樣多的話,他累了,索性伏在桌上歇着,又是一笑。
路天承道:“屬下謹遵吩咐。這是解藥和莫大人要屬下轉交的藥物。”他拿出一只瓶子和一個錦匣,雙手奉上。暗漓本來不需要那解藥,卻仍是接了瓶子倒出藥丸認真吞下,蘇寧不禁奇怪。那邊路天承已經将錦匣打開,卻登時一頭冷汗,匣子落在地上。
敞開的匣子中是一片雪白的殘渣,原本玲珑的草葉已經盡數融化。
暗漓只瞥了一眼,微笑道:“落星草生在極寒處,你在懷中藏了這半天,怎麽能不化?也罷了,沒什麽緊要,我真的累了,你下令動手吧。”
“不!”路天承委頓在地上,抓着錦匣不住顫抖:“莫大人叮囑過,這是主人續命的藥,屬下卻不知愛護,竟然……化了它,屬下……死也難贖啊……”
暗漓撐起來,顏色裏是別樣的溫柔,雪白的小手抓住他黝黑粗糙的大手,柔聲道:“你既知死也難贖,那你死了有用嗎?為我死容易得很,為我生卻是很難,你怕了嗎?你以為我離了這落星草就活不成是不是?告訴你好了,自從武功被廢,我就不用再服那藥了。”
“真的?”路天承擡起頭,灰暗的眼睛亮了起來。
暗漓笑:“主人會騙你麽?快起來,你知道我拉不動你的。雖然這裏都是你的人,但耽擱久了,旁人也要起疑的,我要你做的事還多得很,不要任性!”
路天承卻并不起來,轉向蘇寧重重磕下頭去:“蘇公子,主人既然将自己托付給了您,求您不要負他,求您!”
蘇寧咬牙不答,抱起暗漓便向外走。真真假假拼殺一番沖出城藏進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