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中一分一毫的怒意,只要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奶香,一切便可以淡去。但他沒有忽略加諸在身上的另一道目光,是怨恨、是嫉妒、是悲哀、是憤怒,也是若有所思……那是莫軒。
暗漓揮手,兩名侍衛帶上來的人卻是無憂。只是一夜,無憂便憔悴得不成人形,本就沒有了光芒的眼睛暗淡得如同窗外的沉沉黑夜,沒有盡頭的是蒼涼。全身血跡,只能被那兩名侍衛半扶半抱地帶過來,往日平和溫柔的臉上不見驚恐,卻是呆滞。
蘇寧強撐起來,抱住無憂,摟他在懷中,輕柔道:“無憂師兄,阿寧在這裏,不要怕,沒有人再傷害你了。”
無憂身子顫了一顫,反手摟住他,嘶啞道:“阿寧,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不知是喜是悲,淚停地往下淌,“發生了什麽事情?蕭……蕭……他……”他瑟縮着。
兩個人互相擁抱着相偎相依,在彼此的懷中汲取着溫暖。無憂撫着蘇寧的傷,蘇寧拍着無憂的背輕聲安慰,那融洽無比的二人世界怎麽看都容不下別人。
已經受盡折磨地無憂在他懷中松弛下來,很快便昏睡過去,蘇寧才發現周圍竟是鴉雀無聲。侍衛打扮的人自不必說,那些黑衣的殺手卻盡數是被制住了的,沒有一個能動。他詢問地看向旁邊的暗漓,卻看見暗漓一張俏臉冰寒徹骨。
覺察他在看自己,暗漓突地笑了,向旁邊的莫軒身上一靠,懶懶道:“莫軒,抱我上去,我累了。”甜美的笑靥如陽光,那些能動的侍衛和不能動的黑衣殺手盡數癡了,只有莫軒一如往常,輕輕地抱了暗漓送他坐上中間的寶座——那本該是大皇子的座位。
暗漓甩了鞋子,半躺在鋪了虎皮的寶座上。那座位剛剛能容下他嬌小的身軀,一雙雪白的小腳就翹在扶手上晃啊晃,吸引着所有人的視線。
一身血污的蕭無懼被綁了雙手雙腳拖進來,冰玉的地面上留下一道鮮紅的血跡。那寶座上的小人兒依舊笑得美豔絕倫,全然不把那血腥放在眼裏。蕭無懼拼命掙紮,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暗漓嬌嬌甜甜地笑:“蕭無懼,這麽多年的心血毀在我手裏你一定恨我至極,可這怪不了我,誰讓你被美色迷了心竅?你現在一定在罵我妖精,我知道你們都這麽罵我呢!不錯,我天生就是妖精,最愛的是血腥,最擅長便是陰謀詭計,你打算明日裏配合大殿下除了太子殿下,奪了他的暗漓嗎?你不是想知道暗漓究竟什麽樣嗎?仔細瞧瞧,我便是暗漓,暗漓就是這個樣子。”他刻意地微微一眯雙眸,擡手掠去垂在鬓邊的長發,輕輕展顏一笑。本是自然的模樣就已經足夠魅惑人心,有意做出的媚态便更是明豔不可方物。但那媚顏也只是剎那,他突然目光一冷:“蕭無懼,你可知道我最喜歡做的事情是什麽?”
蕭無懼的身軀僵住,滿臉懼色。
暗漓更加慵懶得合上眼睛,懶懶地吐出一個字:“殺!”
慘叫疊起,大殿裏瞬間血流成河,那些被制住的黑衣殺手盡數被戮,蕭無懼更是血肉模糊。那美麗的孩子,在說出“殺”字後就完全安靜下來再無動靜,莫軒焦急地叫:“總管,總管醒醒……”
暗漓……蘇寧心一縮,也昏迷過去。
紛紛墜葉飄香砌,夜寂靜,寒聲碎。真珠簾卷玉樓空,天淡銀河垂地。年年今夜,月華如練,長是人千裏。
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殘等明滅枕頭欹,谙盡孤眠滋味。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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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味着簫聲中那一縷愁苦,蘇寧慢慢睜開了酸澀的眼睛,喉嚨裏低低呻吟一聲:“無憂師兄,你又不開心了?”
簫聲驟停。
“阿寧……你醒了,你終于醒了!”聲音裏充滿了意料之外的驚喜,溫暖但有些幹澀的修長指尖撫上他的面頰,無憂蒼白的臉滑下兩行清淚。
呼吸着略帶了飯菜香味的空氣,蘇寧擡手握住無憂的手,勉強使聲音裏帶上歡喜:“我沒事了,無憂師兄你不要擔心。”
“我怎麽不擔心?你已經昏迷了兩天,我看不見天色,但記得他們送了八次飯。”無憂摸索着起身到桌旁,倒了一杯茶,回來扶起蘇寧想喂他喝下,“先喝口水,飯是不能吃的,我會問他們要些粥來喂你。”
蘇寧瞥見那些動也未動的飯菜,偏頭道:“先去吃飯,否則我不喝。”
“好,你醒了我便吃得下了。”無憂愉快地笑着,“你喝了水,我就去吃。”
蘇寧也覺得好笑,感覺自己還有些力氣,撐着拿過杯子自己喝,讓無憂吃飯。無憂果然坐到桌邊,無神的眼睛還是望着他的方向。
蘇寧打量四周,覺得這裏有些熟悉。随風輕拂的淡紅色紗帳、鋪了滿地的雪白地毯,壁上顯眼的是一幅行書:“海到無邊天做岸,山登絕頂我為峰。”潇灑不羁的筆法、傲氣的說辭,正是那位太子殿下的手筆。——這是暗漓的寝室,他睡的是暗漓的床。蘇寧心一跳,暗漓毫無知覺地躺在莫軒懷中的那一幕回到眼前,他現在怎麽樣了?自己昏迷了兩天,睡了暗漓的屋子,那麽這兩天暗漓在哪裏?
水杯當啷落地,浸濕一小塊地毯,蘇寧一時眼前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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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寧,你怎樣了?哪裏痛?”無憂放下碗筷撲過來,不料放的不是地方,劈啪落下,他自己也被椅子絆倒在地上,擡頭苦笑道:“阿寧,我沒有用,不能照顧好你,還給你添麻煩。”
蘇寧掙紮起來下去扶他,又是一陣血氣翻湧,但壓抑不住心中的疑惑,探詢道:“無憂師兄,這兩天,有沒有一個孩子來看過我?聲音很甜,又愛笑。”
無憂慢慢起來,随他坐到床邊,搖頭:“沒有,送飯的是個年輕人,很冷的聲音;給你看傷的是太醫,很老了。只是這兩個人,你知道,我也不可能出去看看還有別的什麽人。”
“那……你有沒有聽見笑聲,一個孩子的笑聲,在很遠的地方都能聽見。”蘇寧攥緊了被子,心跳得越來越快。
轉頭面向他的方向,無憂輕聲地問:“阿寧,你很擔心他?”不等他回答,溫柔道,“他應該沒什麽事情,這裏一直都很安靜。如果象你說的那樣,很遠的笑聲都可以聽得見,別的聲音同樣可以聽見的。其實,我聽過那個孩子的聲音。”
無憂側過頭看向窗子的方向,窗外,陽光肆無忌憚地燦爛着,無憂無慮。他微笑道,“那天,外面打鬥起來的時候,我就在窗邊聽着,我聽見他大聲叫你‘寧哥哥’,也聽見他說‘小心,小夜不想離開你’。他的聲音真美,特別是他叫你‘寧哥哥’的時候,如果有顏色,那一定是夏日裏最絢爛的金黃。他叫小夜是嗎?有那樣美麗的聲音的孩子,怎麽會叫小夜呢?夜,應該是黑色的,無邊無際的黑啊……”他夢呓一般地說着,神情裏一片茫然,語氣裏的憂傷象刀,蘇寧覺得自己已經體無完膚。
“你用哪一只耳朵聽見的?”水泠泠、琉璃碎裂也沒有的清冷,帶着淡淡地忿意,“我現在就把它割了去你信不信?”暗漓懶洋洋躺在莫軒懷裏,兀自笑得嬌豔。
無憂身軀一顫,迷醉凄涼的神色瞬間消逝,不自覺地靠向蘇寧的方向。那嬌嫩的孩子的聲音裏隐約是殘忍,何況他也親歷了談笑間血雨紛飛的場景。蘇寧握住了他的手,輕聲道:“無憂,不怕,阿寧在這裏。”
“你怕我?”清風一掠,暗漓自莫軒懷中跳下,展眼便到了無憂面前。站在床沿上居高臨下地盯住面前的人,猛地伸出纖細的小手拉住了無憂的頭發,“怕我還敢在背後說我,膽子不小啊!”
笑意盈盈的一張嫩臉,語氣卻冷得徹骨。
無憂絲毫不動,無神地眼安然地“注視”着這聲音甜美、卻如修羅般只願在血獄中得到快樂的孩子。暗漓也靜靜地看着他,不松手,也沒有別的動作。
蘇寧看不下去,努力掙起,一掌拍向暗漓,一手攬過無憂,多年保護無憂的習慣不容他看見無憂被人欺負。
“啪!”一聲脆響,拍向暗漓的一掌正打在那張晶瑩的小臉上。因為蘇寧拉過無憂的時候,揪住無憂長發的暗漓也同時被帶倒。雖然沒用半分內力,但暗漓的臉上還是清晰地浮出指印,更清晰的,還是暗漓眼中漸漸浮上的氤氲的水氣和他眼中自己緊緊摟住無憂的影子……
要沖上來的莫軒被暗漓用眼神制止,暗漓松開手,歡喜地笑,嬌嬌甜甜地湊到無憂耳邊,小小的身子偎向他:“無憂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