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033
琴酒正在等人。
說實話,到他這種職位了,能讓他等的人屈指可數。尤其是,今天等的是個來組織的新人。
組織的新人,從來都是從底層開始做的,無論是他、伏特加,甚至是介紹這個新人過來的波本,都是從最基層的成員做起的。
然而今天來的人不同。
“港口黑手黨的幹部,向我打聽進入組織的方式。”波本當初是這樣對他說的,他們在某個電話亭見面,他看不見波本的臉,但單從聲音來聽并沒有什麽問題,“他知道我的身份,我也沒辦法直接拒絕他。況且這也不是什麽壞事,怎麽樣,要答應他嗎?”
港口黑手黨。
琴酒當然知道這個組織,橫濱的地頭蛇,日本有名的異能力組織,與他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然而這只是明面上的,組織這麽多年來,無論是研制的藥物還是對權力的控制以吸納的成員,都是為了「那件事」。
他們當然也對異能力者有所觊觎,然而官方對異能力者的管控極嚴,他們也曾試着吸納過異能力者,或者去找過異能力者的屍體,但都無疾而終。
他們所能找尋到的異能力者要麽太過弱小,要麽只是無聊的無用異能,對組織的發展并沒有什麽用途。
而中原中也不一樣。
半年前橫濱的異象對于他們來說并不算是秘密,那個人是超過人類等級的強大,甚至可以說是災害級別,完全不可控制的變數。而中原中也本人,在暗世界也是相當有名氣的強者。
只是他對于港口黑手黨極為忠誠,他們也從來沒有想要招攬他的想法罷了。但不久前機會來了,中原中也出現在了波本僞裝打工的咖啡店,雖然不常出現,但表現出的含義也足夠了。
這都不做點什麽,簡直有堕組織的名聲。
于是在跟「那位先生」彙報過後,琴酒開始布局了。沒有經過波本,波本也是他計劃的一環,結果也如同他想的那樣,中原中也果然來了。
不過,約定的時間是九點鐘,現在已經九點半了,這個時間觀念……他在港口黑手黨也這樣嗎?
如果是往常琴酒一定幹脆離開了,但是這次的對象是中原中也,他鄙夷了一番隔壁港口黑手黨的紀律之後,決定還是耐着性子等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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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琴酒徹底不耐煩之前,中原中也終于到了。
戴着黑帽子的青年停下了車,帥氣的單腿蹬地,然後将臉上的風鏡摘了下來塞進了胸口的口袋裏。他穿着黑色的機車服,寬松的外套下面是剪裁貼身的底衣,勾勒出纖細卻充滿力量的肌肉輪廓。
钴藍色的眼睛盯着面前這位銀白色長發的男人,青年傲慢地打量了他一番,才開口道,“琴酒?”
如果坐騎不是共享單車,而是更帥氣的機車,他的這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也許會引起路人的尖叫。
琴酒難得的有些無語,但也懶得說什麽,只是冷酷地點了點頭。他不是第一次接新人了,所以裝得還算好,“新人。”
「中原中也」嗤笑一聲,對這個稱呼十分的不以為意,将共享單車停到了路邊的車位,一邊刷手機還車一邊說道,“客套就沒什麽必要了,做什麽事直接說吧。我的時間很緊,趕着下班過來的,已經算是額外的加班了。”
“加班?”琴酒終于忍不住,語帶嘲諷地說道,“既然來了這裏,就要遵守組織的紀律。別說加班,我這麽多年,就沒休過假。”
「中原中也」面帶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語氣也變得好了許多,“我也是。”
兩個人在大街上沉默地對視了一會兒,還是琴酒咳嗽了一聲,說道,“跟我來。”
「中也」跟在他身後走着,兩人隔了大概有五米的距離,加上着裝上的差異,絕對不會有人會誤認為他們是一起的。
大概走過了兩條街,琴酒面前停了一輛黑色的轎車,他沒有猶豫地拉開副駕的位置坐了上去,而後「中也」也拉開後面的車門,上了車。
開車的男人在夜晚也是戴着墨鏡的,身材魁梧,在琴酒上來之後特別尊敬地叫了一聲“大哥”。
琴酒簡單地應了一聲,命令道,“開車,伏特加。”
伏特加果然踩了油門,汽車駛上了馬路。
「中也」感覺到身後有什麽東西隔着自己,伸手摸了一把,拿出了一個信封,與之前送到咖啡店裏的是相同的信封。
“拆開吧,從裏面選你的任務,完成了就是組織的成員了。”琴酒說道,他從後視鏡看向坐在後座的那個青年拆開了那個信封。
“暗殺,調查某人的資料,勒索。”「中也」啧了一聲,“你們成天就做這種事嗎。”
“下不了手?”琴酒的聲音是略有些沙啞的煙嗓,他輕哼了一聲。
“激将法對我沒用。”「中也」靠在後座上,翹起了一條腿,十分散漫地說道,“這三個任務加起來,都用不了兩個小時。”
伏特加對于他的狂氣的發言相當沒好感,忍不住反唇相譏,“那你就去做啊,只會說算什麽本事。”
“伏特加。”琴酒叫了他的名字,男人立刻噤聲,老老實實地開着車。
琴酒從後視鏡看到了中原中也,其實感覺有些別扭。從社交方面來講,汽車後座的位置一般是位高者坐的,他只是習慣性的坐在了副駕的位置,所以中原中也只能坐在後排。
而他此刻的姿态,仿佛真的是他們的BOSS一般惬意。港口黑手黨和組織不太一樣,比起互相之間都不清楚存在的組織,港口黑手黨更像老牌黑手黨,有着嚴格的上下級關系,中原中也的表現,正是這的體現。
“我會派波本與你一起。”琴酒說道。
中原中也說的沒錯,這都不是什麽重要的任務,由港口黑手黨的幹部來做絕對是大材小用。但問題就出在這個幹部身上了,雙方都清楚的知道中原中也絕不會是因為想跳槽才來組織的,他有自己的目的,組織會接納他,也是因為有着自己的體量。
所以想要利用中原中也做一些事情的風險是很高的,不如就拿最外圍的事來給他做,大家都輕松。
而且波本……同樣需要注意,目前還沒有抓到他的把柄,但送上去讓那兩個人互相猜忌,也并非壞事。
“行。”「中原中也」将卡片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裏,最終還是勉強答應了下來,“實習期工資怎麽算?”
琴酒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管他要實習期工資的。以往的新人要不然是膽子小的家夥,要不然是反社會人格,只要組織可以安排他們做壞事就一切好說,果然只有經驗豐富的老油條才能想到提工資。
“你想要什麽。”此前沒有相關的經驗,又不知道該提多少比較合适,而且中原中也此前在的港口黑手黨有錢也是出了名的,他不想組織被比下去。
“我倒是什麽都不缺……”「中原中也」沉思了片刻,說道,“報銷路費嗎?”
“組織分配,明天來取。”琴酒明白了他的意思,但這錢倒是花的情願,給這人配個車好歹能準時些,至少別在路上掃共享單車了。
他們港口黑手黨不是很有錢嗎?怎麽幹部這麽清貧?
“我喜歡鈴木GSX250R,或者川崎ninja。”青年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伏特加,停車。”琴酒忍無可忍,說道,接着「中原中也」就被放在了路邊。
銀色長發的男人冷着臉說道,“事情已經說完了,你可以離開了。波本那邊你自己去聯系,完成任務之後讓波本聯系我。”
說完,立刻催促伏特加快點離開這裏,看着保時捷如同逃離般離開了視線的範圍,「中也」搖了搖頭。
琴酒忌憚他,不會做出太出格的事。如果讓他知道「太宰」現在正在做的事,估計會後悔對他這麽友善了。
赭發青年笑了一聲,接着他拿出了手機,撥通了安室透的電話。
安室透剛下班回家洗完了澡,就接到了「中原中也」的電話。他有些詫異,因為「中也」從來沒有私下裏聯系過他。
“我見過琴酒了。”
電話一接通,他就聽到對方的聲音,安室透正在擦頭發的手停了下來,有些擔憂地問道,“怎麽樣?”
“還好。”對面斟酌了一會兒用詞,才說道,“比太宰好相處多了。”
“就算拿太宰比較我也……”安室透的話沒有說完,但是意思已經很明确了,他彎了彎眼睛,換了個話題,“你現在在哪裏?已經回去了嗎?”
“回去還有段距離,這裏離你家比較近,讓我借宿一晚吧。”
安室透用肩膀和臉夾着手機,看了眼自己的房間,略微思考了一下整理的難度,爽快地答應下來,“來吧。”
「中也」并沒有空着手過去,去便利店買了啤酒和咖啡,又買了些速食的小吃,才敲了安室透的家門。
安室透幾乎是立刻開了門,他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笑着跟中也打招呼,“晚上好。”
“你居然養了狗啊。”「中也」有些驚奇,伸手逗弄了着安室透懷中的小狗,小狗十分的親人,伸出舌頭舔了一下他的手指。
“這是安室哈羅。”安室透一本正經地介紹着小東西的大名,說道,“不知道為什麽被這小家夥纏上,趕了幾次都不肯走,最後就收養它了。”
“哈羅?”「中也」叫了一聲安室哈羅的名字,似乎是知道在叫自己,哈羅立刻搖起了尾巴。
冷血無情的黑手黨對着一只毛茸茸的幼犬露出了難得的溫柔微笑,安室透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溫情的中原中也。
幹脆把哈羅遞給了他抱,沒想到中也卻十分拒絕,連碰都不敢碰一下。
“不行,這小東西太小了,我感覺我會弄死它。”「中也」皺起了眉,但是眼神卻是有些渴望的。
“不會的,如果哈羅感覺不舒服,會掙脫的。”安室透強硬地把哈羅塞到了中原中也的懷裏,青年的身體有些僵硬,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過了一會兒才慢慢放松下來,輕輕地撫摸着哈羅的後背,哈羅也不掙紮,聽話地靠在他的懷裏。
安室透看到他的表情覺得有趣,感覺這才是符合中原中也這個年紀的年輕人該有的,招呼同事進來坐,他剛剛已經把不該出現的東西都收起來了。
安室透的公寓十分幹淨,并不像個單身男性獨居的地方,東西不多,也不怎麽雜亂,兩個人一起在桌子旁邊坐了下來。
「中也」将哈羅放到了地上,哈羅立刻撒開腿跑了,小狗向來都是閑不住的。
“琴酒要我和你一起出任務。”「中也」直入主題地說道,他從便利店買來的那些東西放在桌子上,他從中間拿出一罐咖啡——這方面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做正事的時候不會喝酒。
“倒也不意外。”安室透沉默了片刻,說道,“內容呢?”
「中也」從口袋裏掏出了任務卡片,遞了過去,“都是些很無聊的小事。”
安室透依次看過去,果然如同中原中也說的那樣,都是些簡單的任務,和他當初進組織的比起來,頂多只有六分的程度。
安室透面色有些凝重,不論怎麽說,他仍然是個警察,雖然身為卧底有時不得不做一些事情,但這并不是代表他喜歡這種做法。
“那麽你有沒有做好計劃?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安室透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以我個人的見解,我們還是從……”
“照常上班開始。”「中也」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太宰最近有別的事,店裏還得我們照看。”
“太宰?”安室透想不出有什麽事會讓太宰去忙的,最近有什麽世界級別的花式自殺大賽嗎?
“偶爾也得做些BOSS的工作,港口黑手黨可不要沒用的家夥。”「中也」的話很不客氣,說道。
因為這位同事平時的事跡太多,安室透有時會突然忘了剛見面時面對太宰的緊張感,以及對方其實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這件事。
“琴酒沒有給你規定時間嗎?這不像他的作風。”安室透又想到另一件事,問道。
“大概是我說只要兩小時的原因吧,他沒規定期限,只說完成了叫你聯系他。”「中也」露出了狡猾的表情,看向了安室透,“而且給你發工資的是老板,比起兼職當然是本職的工作更重要。”
安室透沉默了,他算了下時間,好像還真的是這樣,如今他在咖啡店的時間已經逐漸超過了其他的兩份工作,如果按照工時來算,這真的已經是他的主業了。
「零」的工作暫且不提,咖啡店的工作和組織的兼職哪個更重要根本就不用比,安室透果斷地說道,“上班最重要。”
“有前途。”「中也」贊許地點了點頭。
兩個人把中也帶來的東西吃掉了,總歸是晚上,安室透還是開了罐啤酒,他酒量還好,一罐啤酒幾乎沒什麽影響。
很快到了深夜,安室透稍微有些不習慣有人在他的房間裏,朝着不遠處的地鋪看了一眼,中也的睡姿極好,平躺蓋着被子,已經閉上了眼睛。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某一天會跟個黑手黨成為朋友,甚至還會同意讓對方留宿。
安室透知道同事肯定也沒有睡,自己都睡不着,中也的身份,估計更難入睡了。
“中也。”他輕輕叫了一聲對方的名字。
同事果然沒有睡着,睜開眼坐了起來了看向他,“什麽事,你不敢起夜嗎?”
他的聲音帶了點笑意,開玩笑地說道。
“這倒不至于,況且有你和哈羅在,我再怎麽樣也不至于怕黑吧。”安室透有些黑線地說道。
“喂喂,你拿我和哈羅放在一個階層上嗎?”
“哎呀,有這回事嗎?你聽錯了。”
兩人随便地扯了兩句,中也重新躺了下來,問道,“你有什麽話想說嗎。”
“也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事。”安室透嘆了口氣,說道,“就是有些在意,你剛剛說太宰暫時去做別的工作了……我可以知道嗎?”
“嗯,是啊。BOSS的工作。”
>>
皮鞋踩在地上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裏回響着,穿着黑色長大衣的青年在這個房間裏踱步。
“這種純黑的房間會讓我産生應激反應。”青年說道,他的左眼被白色的繃帶纏繞住,似乎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某人說着話。
在不遠處的地上,趴着一個看不清臉的男人,從胸口溢出的紅色蔓延在地板上,他手中拿着一把精致的手'槍,卻連保險都沒來得及上。
“失敗,嚴重失敗。”
他喃喃自語,擡腿越過了那個男人的身體,朝着不遠處的王座走去。
“本來以為會是很艱難的任務,我可以順勢壯烈的犧牲,就算是中也那家夥也說不出什麽來。”
青年坐在了王座上,頗為苦惱地看着自己幹淨的手指。這個華麗的王座仿佛是專門為他設計的一般,沒有人比他更适合這裏。
“居然這麽輕易的……”
他有些不平地抱怨着,這時忽然有什麽聲音從倒在地上的男人身上響起來了,似乎是一首童謠。
青年離開了王座,在男人的旁邊蹲了下來,完全不在意自己昂貴的大衣在地上染上了灰塵。
他從男人的口袋裏拿出了電話,按下了接聽鍵,對面傳來了陰險的男人的低音,語氣卻十分地恭敬:
“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