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彌月 他去了哪裏,我也不知道
彌月也不知道該怎麽向林青山證明自己其實并不是那麽介意的,只好含糊的表示,“知道是他,不痛快也是有的,也不是特別失望吧。反正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林青山淡淡說道:“出了這樣的事,我有時候忍不住就多想一些,覺得是不是有人在打咱們研究所的主意。”
“一直有人在打啊,”彌月挑眉,“你看這山裏山外的盜墓賊,來了一撥又一撥,都沒斷過……”
林青山搖搖頭,“我說的不是他們……不,或許就是他們吧。你說,如果他們其實是一夥兒的……”
雖然只是假設,但彌月也聽的心驚。他幾乎是立刻就想到林青山在擔心什麽了。
“師父,你不會是懷疑南長生吧?”彌月瞪大了眼睛,“因為王周就是他推薦過來的?然後王周又跟王小虎扯上關系?”
林青山淡淡說道:“有什麽不可能?”
彌月啞然。他也是見過盜墓賊的,知道這些人為了偷東西,什麽都能幹得出來。
至于南長生有沒有能力把這一撥一波的匪徒都掌握在手心裏……說實話,彌月是真的不知道。
他只知道南長生有錢有勢,為人也十分的精明。
“這要是團夥作案,”彌月咋舌,“團夥的規模也太大了吧?這……這得多大的團夥啊……”
林青山嗤的一笑,“傻孩子,別費這個腦筋了。”
彌月搖搖頭,“師父,我有的時候覺得自己就是個守墓人,給犀山部落的亡靈們守着墳墓,但凡有人來搗亂,就想方設法把他們送官……”
林青山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大毛緊緊摟着彌月的脖子,見身邊這個陌生人笑起來,它似乎有些摸不着頭腦,有些緊張的轉過頭看彌月的表情。
彌月安撫地跟它頂了個腦門,對林青山說:“二師……王周是回濱海去了嗎?”
林青山臉上笑容微微淡了些,“大概吧。”
彌月點點頭,十分平靜的說:“那或許以後還有機會見面。”
林青山的腳步一下停住,他側過頭警覺的打量彌月的表情,“怎麽回事?”
“我說不好,就是一種感覺吧。”彌月思索了一會兒,“覺得濱海那個地方很……很複雜,很多事情都攪在一起。然後又牽扯到了不同的人……”
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走到了五月橋上。
小小一座石橋,橋頭橋尾各有一座精巧的涼亭,涼亭周圍種着幾株垂柳,夜色裏宛如一群披頭散發的女人,襯着河邊孤零零幾座路燈,顯出一種荒山野嶺似的肅殺來。
小鎮上沒有那麽多的夜生活,入了夜,街道上就顯得冷冷清清的。
林青山把彌月拉進了橋尾的涼亭裏,“就在這裏說吧。你在濱海都遇到什麽事兒了?”
彌月把大毛放在一邊的石凳上。這毛猴子不等挨着石凳,就一蹦三尺高,竄上涼亭旁邊的柳樹,自己玩去了。
彌月坐下來,覺得從河面上吹來的涼風擦過臉頰,涼絲絲的,特別舒服。
他舒了口氣,“這裏倒是一個說話的好地方,比酒店裏可靠多了。”
林青山也不催促他,只是望着不遠處黑沉沉的河面。
這條河河面并不寬,但到了春夏之際河水卻會比平時更深一些,鎮上的孩子都不敢下河。
彌月望着熟悉的景色,身邊是他生平最信任的人,他的心也不知不覺平靜了下來。
他把他在濱海的所見所聞一一告訴林青山。
講他如何打聽王英和犀山琴的下落,與南長生的意外相識,講他與封橋被人算計,險些喪命的經過,也講那一場有些莫名其妙的技術比賽和新朋友封橋家裏遇到的麻煩事……
當這一切都說完之後,彌月擡起頭,遲疑的看着林青山說:“還有……有一個人,大概懷疑到我了。也不知道對咱們研究所有沒有什麽影響。”
林青山挑眉,微微有些詫異,“誰?!”
“他叫荊榮。”彌月幹巴巴的說:“猴子谷的殺人事件,警方報了懸案。荊榮說,他們的部門,就是負責核查這些報上去的懸案。”
“他怎麽懷疑上你?”
“下山的時候,王小虎打劫,我帶了條蛇去吓唬他。”
彌月想來想去,覺得能讓人懷疑到他的,應該就是二青那件事了。畢竟不是什麽人都能把毒蛇養的那麽聽話。
林青山,“……”
繞來繞去,竟然又跟王小虎扯上了關系。
林青山可不覺得王小虎是小角色,這人一邊跟濱海的拍賣行勾勾搭搭,一邊又把手伸進了研究所,搭上了不安分的王周。
如果說,真有盜墓賊們團夥作案這回事兒,王小虎絕對會是鏈條中承上啓下的重要一環。這個叫荊榮的人既然盯上了王小虎,又怎麽會因為一條蛇就輕而易舉的轉移目标?
林青山想到這裏,就覺得這人不管是怎麽吓唬彌月的,但他盯上彌月,應該只是順帶。至于牽連到研究所,那就更不可能了。
無論這人想從彌月的身上找出什麽線索,注定是不可能的。
因為這件事,本來也沒有線索。
“要說起來,我也是見過這個人的。你下山之後,就有人來了咱們研究所,我記得他拿的是安全部的證件。”林青山回憶了一下,“挺精神的一個小夥子,也精明,不大好哄弄的樣子……還問了我幾個問題。”
彌月的心頭微微一跳,“是不是問我當時有沒有回來?”
林青山點點頭,“每個人當時在什麽地方,都問了。所以我當時還真是沒有聯想到你身上去。”
彌月心想,這就是荊榮的狡猾之處了。
打草不驚蛇。
夜色漸濃,薄雲散開,露出彎彎一線的弦月。
月色清淡如水,照着林青山溫潤從容的面孔,仿佛這世間所有的事,都不能牽動他的眉頭。
彌月心裏的那一絲緊張,不知不覺又沉寂了下去。
他想起荊榮,想起他狡黠帶笑的眼睛,告別時他送來的那把鑰匙形狀的暗器,和那句“保護好自己”。
彌月的眼神柔和下來,臉上慢慢的浮起笑容。
林青山轉過頭,看見彌月臉上還沒有散去的笑容,微微愣了一下,“想什麽?”
彌月望着他,眼中淺淡的笑容變得溫軟了一些。仿佛在他的面前,他又變成了一個對什麽都滿不在乎的小小少年。
“在想我的天賦。師父,那只老鼋竟然真的能接收到我的想法……是不是很不可思議。”
林青山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它真的能聽到……我那時以為要完蛋了……”
林青山似乎笑了一下,“就算它個頭大一點兒,又生活在水裏,本質上跟猴子松鼠又有什麽區別?只不過你以前沒有遇到過罷了。”
“那倒也是。”這件事在他心裏壓了這麽久,現在一被提起,就讓彌月有些興奮,“可是它真的好大個……反饋回來的波動,就像水波一樣……”
那種被溫暖的海水輕柔地包裹起來的感覺,至今想起,仍讓彌月有一種仿佛沉浸在美夢裏,不忍醒來的惆悵與不舍。
林青山摸了摸他的腦袋,輕描淡寫的說:“行啦,知道這是你爹遺傳給你的天分,就別跟我沒完沒了的嘚瑟了。”
彌月的話一下卡了殼。
沉默了一會兒,他試探的問道:“我爹也跟我一樣?”
他以前問起這樣的問題,林青山都不會回答,或者直接把話題拉開。但這一次,林青山還沒有開口,彌月就有些情不自禁的緊張,好像潛意識裏已經預感到了什麽。
“嗯。”林青山懶洋洋的應了一聲,“跟你一樣。”
彌月的大腦裏有那麽一個瞬間完全是空白的。
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以為自己是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與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格格不入的。
沒有人和他一樣,于是在這世間,他注定是孤獨的。
他曾經想過自己會不會是某種“變異”的産物,是邪惡的科學家進行的非法研究的實驗結果……
他從沒想過,原來在他的身上,也有着血脈的傳承。
“他……也是這樣……”彌月忽然結巴了起來,腦子裏也瞬間冒出了無數的問題,“你認識他?”
林青山的目光裏多了些許柔軟的憐憫,“抱歉,彌月,他去了哪裏,我也不知道。”
這句話像一盆涼水,令彌月的大腦稍稍冷靜了些許。
“他為什麽……”彌月很不想說出丢棄或者遺棄這一類的字眼。但他心裏也清楚,哪怕這個人是将自己托付給了林青山,本質上也還是遺棄。
林青山搖搖頭,“我和他相識于一場意外,彼此都覺得投緣,成了朋友。但平時的聯系并不密切。後來,我接到他的電話,他向我求助,讓我去泉水鎮的福利院接一個腳踝上有兩顆紅痣的嬰兒。”
彌月呆呆的看着他,覺得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大出他的意料。
“你的名字是我取的。因為我接到你的時候,你剛剛滿月……滿月,也叫彌月。你的名字就是這麽來的。”林青山嘆了口氣,“好久沒有回憶過這些事了……”
彌月呆了好久,才幹巴巴的問了一句,“為什麽以前不說?”
作者有話要說:
天賦是一代代遺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