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希德偷偷溜進托尼的實驗室,這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本來,不管是作為弟弟還是斯塔克工業副總裁(寫作副總裁、讀作收拾爛攤子的),他其實都很有理由去關心一下托尼的生活,無論是個人健康還是公司事務。
但托尼很不合作。應該說,他很樂意把公司的事情都扔給希德;而在私生活方面,他覺得希德理應尊重他的個人隐私。
這要求無可厚非,希德也認為是對的。并且,他忙着安撫斯塔克工業在中東地區的合作商(因為托尼半年前單方面撕毀了價值幾百億美元的武器合約),忙着和漢默先進工業的賈斯丁·漢默打第不知道幾次官司(漢默和托尼杠上十幾年了),忙着處理不久前在蒙地卡羅試圖電死托尼的伊凡·萬科(托尼靠着馬克五號自組裝飛行铠甲才逃脫)……實在沒那麽多時間。
可希德依舊不得不這麽做。因為最近托尼十分反常——
他把自己在馬裏布豪宅裏舉行的生日宴會弄成了一場能量束爆炸!接着還把多年老友,一向有耐心和容忍度的羅德上校,氣得放言絕交!
就算托尼一向荒唐,也總有個底線。錢沒有了可以再賺,冒險之類的也能依靠聰明的頭腦來降低風險;但毀掉的人心還能輕易回到從前嗎?現在的情況,未免也太過頭了吧?
一想到這個,希德就覺得自己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而在推開實驗室玻璃門、看到裏頭一片狼藉之後,這種疼痛就變成了針紮。
“賈維斯,”希德無可奈何地呼喚電子管家,“哥哥去哪裏了?”
“不知道,先生。”賈維斯的聲音慣常帶着電子聲特有的低沉磁感,“他沒有帶任何一個定位裝置出門。”
希德一聽,就知道他哥哥又去哪裏逍遙了。“好吧,”他一屁股坐在離他最近的高腳凳上,眼睛巡視着工作臺上的各色機械零件,一手扯開外套扣子和西裝領帶,“那大概能留給我們不少時間。”
電子管家沉默了一瞬。“你沒有得到許可權限,先生。”
希德不以為意。他已經拿起了一個半成品元件,正拿在手裏上下打量。“得了吧,托尼設定的客套話就不用說了,”他随意道,“把弧反應堆的資料調出來……嗯,就到我上次看到的部分。”
假如托尼聽到“客套話”這種形容,一定會立刻跳起來抗議。但是他不在——
“好的,先生。”賈維斯馬上回答,同時一塊巨大的可操控藍電立體屏跳了出來。
希德沒再廢話,開始研究弧反應堆的工作原理。
Advertisement
半年前,托尼去了一趟阿富汗回來,胸膛上就多了個鋼鐵玩意兒,讓他很久都沒能睡好覺——弧反應堆不算個新概念,但之前沒人研究成功,也就是風險未知。
結果可好,托尼直接就把它安在自己心髒上了!雖然是不得不的應急之舉,但後果……誰知道呢?
至少希德敢用他二十八年的人生打包票,他所認識的托尼·斯塔克絕不是現在這樣輕浮過度的人!
這時候,不得不解釋一點事情。衆人公認托尼是個天才,并且認為希德相比之下簡直平平無奇;但實際上,和托尼的高調舉動完全相反,希德的想法通常只有他自己知道。
因為有前幾次的積累,這次希德很快就上了手。正當他試圖透過超感石英玻璃想象裏頭的粒子運動軌道時,電子管家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先生,你哥哥回來了。”
“喝了多少?”希德頭也沒擡。
“根據他呼出氣體的酒精濃度測算……”電子管家微妙地停頓了下,“介于喝醉和酩酊大醉之間,但他還能走路……他下樓來了。”
實驗室位于房子的地下室。托尼下樓,就會馬上發現希德在他的實驗室。但希德自己一點都沒有被抓包的自覺,繼續端詳着手裏的小型反應堆。“還能走?那對他來說就是沒喝多少。”
這評價太辛辣,電子管家明智地當做沒聽見。
不多時,托尼跌跌撞撞地走下了最後一級螺旋樓梯。“……希德?”他剛進門就看到了另一個人,“這次你又是怎麽進來的?”
“你忘記上人工鎖了。”希德不覺得這是什麽好事。
托尼按着額頭。因為喝多了,他現在只覺得頭疼。“好吧,讓我想想,”他用力拍了拍腦袋,“好像是沒有……”
希德終于放下反應堆,皺着眉看他。
“嘿,你這是什麽表情?”托尼很不滿,“我還沒追究你私自進我的實驗室呢!”
在實驗室通明的燈光下,希德把托尼從腳到頭打量了一遍——衣服亂糟糟,領口和頰邊還留着幾個破碎的口紅唇印,臉色酡紅,渾身酒氣——眉頭皺得更緊了。但他張了張口,說出來的卻是:“你該把時間花在弧反應堆上。”
“……你這是什麽意思?”發現自己堕落的原因有可能被察覺,托尼的酒意一瞬間被趕跑了。
“這玩意兒有風險,”希德耐心地說,“注意下副作用,總沒壞處。”
當然有副作用,還是能要人命的副作用!托尼心道。但他終于放心了——希德只是猜測而已,距離真相還有很長一段路。“這我當然知道!”他不耐煩地揮手,“如果你只是來說這個的話,現在就可以走了!”
希德下巴繃緊。任誰的好意被一再無視,都不會高興。但他依舊什麽都沒說,站起身離開,順手帶上了自己的外套。
托尼一把趴在自己的工作臺上。等上樓的腳步聲再也聽不到時,他才從胳膊之間掙紮着露出兩只眼睛。“賈維斯……”
“你有什麽吩咐,先生?”
“像希德那樣的家夥,怎麽會姓斯塔克?”托尼沒頭沒尾地問。随後他又自己沒頭沒尾地回答了這個問題,“不對,希德小時候還是很可愛的……”
電子管家對此只能保持沉默。
托尼自顧自地說了一會兒,聲音低得只有自己能聽到。“對了,絕不能讓希德再進實驗室……沒有下次……”他嘟哝着吩咐,“不然他遲早會發現……”
發現他沒法解決弧反應堆帶來的钯元素擴散中毒,發現他可能活不了幾個月,還會發現他……
再來說希德。和托尼的談話不歡而散,他很不愉快。所以上了自己的車之後,他幾乎沒有猶豫,直接轉頭開上了最近的州際公路。他原本想在靠海的那段路上瘋狂地加速——減輕壓力的慣例——但直到開上去才想起來,他沒換衣服,也沒換車。如果他真飙車了,第二天的報紙頭條一定都是斯塔克工業副總裁駕車超速,斯塔克工業的股票就能往下再跌兩個點……
希德悻悻然地敲了一下方向盤。這種事一貫是托尼的專利,他實在沒必要再給自己增加工作量。
但并不能說他出來就是個壞主意。因為海邊視野開闊、清風徐徐,是個放松心情的好去處。所以希德把車停在線內,自己倚着公路欄杆看風景。
近些年來,他和托尼的關系越來越惡劣;這是事實,但一開始并不是這樣的。
他們的父親霍華德去世時,他只有十歲,而托尼十八歲。剛剛成年的年紀,要挑起斯塔克工業總裁的擔子已經很難,更別提還有個小學生弟弟要照顧。
但托尼做得很好。不出三年,他就讓斯塔克工業的市值翻了一倍。那時,兄弟倆的關系也很密切。每當他周末從寄宿制學校回來時,兩人擠一張床上睡覺是常事。
希德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變成現在的模樣。就算是托尼到處惹是生非、做公司的甩手掌櫃、還說改發展方向就改發展方向,他都沒有一句怨言;但托尼顯然一點也不領情,就和今天的事情一樣。
究竟是托尼變了,還是他太沉迷過去?
把希德從沉思中拉回來的是由遠及近的引擎聲。他剛回頭,就看到一輛紅色轎車像流火一樣竄過,留下一道刺耳的摩擦聲——
WTF!
一聽就知道自己的跑車被擦了,希德原本平靜了些的心情頓時又暴躁起來。他走過去查看,毫無意外地看到一長條刮痕。再擡頭看時,紅色轎車連影子也沒有了。
希德終于徹底無力。他今天就是諸事不宜,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