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真話?假話?”
【西洛伊魔王記事簿】
諾大的大堂死寂的掉針可聞,就連一直在暗處不說話的修斯阿藍等人也是齊齊瞪大眼睛望着路德維亞手裏的那個小巧鏡子。
昏暗光影裏,那個憨厚的半人馬族長擦了擦臉上的汗,撮着手,顫聲開口:“路德維亞殿下,不是您想的這樣,這個俄浦爾蝶鏡并沒有那麽大的魔力。”
“不管您信不信,我說的是真話。”
“而且這個鏡子在我們成為密林之主的時候,它就已經壞掉了,這麽多年也就是留個名頭和念想。”
路德維亞好像沒有聽見那些話,他走到大堂樹樁那裏,盯着樹樁上呼呼大睡的俄浦爾蝶,神色難測。
大風族長有苦難言連忙走到他身邊,頭卻轉向了西洛伊的方向:“小殿下。”竟是隐隐哀求之意。
路德維亞伸出手,隔着白色的光暈輕輕點在這群俄浦爾蝶上,柔和的光亮讓這只手越發修長如玉,仿佛玉石雕刻而成,眼看那指尖就要碰到那些俄浦爾蝶,大風族長心裏一橫,就想伸手阻止,這些俄浦爾蝶是那人的,他們受那人恩惠這麽久,怎麽可以讓那些俄浦爾蝶受到傷害,沒想到另一只手提前擋住了路德維亞。
大風族長心底松了一口氣,感激的望向小殿下。
西洛伊擺擺手,讓族長先走。
然後讓修斯和阿藍他們也離開,不過修斯和阿藍也沒有離開很遠,只不過在屋子外面,隔了道門,修斯始終推劍幾寸,露出雪亮的劍身,阿藍笑着無聲道:“好大的劍氣。”
修斯瞪了他一眼,阿藍雙手舉起,示意自己投降,而後一起關注裏面的動靜。
西洛伊放下手,撓了撓頭,嘆了口氣,對如何勸說路德維亞也有點犯難,如果執念可以那麽容易消除,那路德維亞過的這麽多年是白過的嗎?
“路德維亞,我先和你說一件事,說完之後,你再做決定。”西洛伊搬來兩個椅子,一人一個,兩人一起望着樹樁上的無憂無愁的俄浦爾蝶。
“我知道,你為了查這個俄浦爾蝶鏡花費了很多心思和時間。”西洛伊看着路德維亞,眼睛清澈明亮:“但是,這個俄浦爾蝶鏡是誰的,怎麽來的,為什麽突然出現在了密林半人馬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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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許會知道一點答案。”
路德維亞轉頭看向小殿下。
西洛伊醞釀了一下措辭,緩緩說道:“來這裏的時候,黑山羊告訴我,半人馬一族暗地裏和拜厄的關系一直很好,所以我聽完你的話就有了一個猜想,你也說了,本來半人馬在密林勢力中并不是絕對的優勢,突然出現的俄浦爾蝶鏡很有可能就是拜厄給他們的。”
路德維亞暗金的眼眸終于出現了漣漪,他眉頭微皺,然後望着手中的俄浦爾蝶鏡,仍是不願松手。
“這個鏡子,你要留着就留着好了,反正都壞了,如果想修好的話,不如先問問拜厄,雖然我也覺得俄浦爾蝶和這個俄浦爾蝶鏡有很大的關聯,但是鏡子只有一個,多做一個準備,保險一點也是好的。”西洛伊盡量從路德維亞的立場出發,想知道他在想什麽。
所幸,結果不壞。
“索拉。”路德維亞朝屋內最黑暗處喚了一聲,索拉僵硬的走到了主人身邊。
“你去将拜厄請過來,就說我有事和他商量。”路德維亞掌心突然出現一個凝成實質的幽綠魂火,遞給索拉:“這是請他的禮物。”
索拉點了點頭,對西洛伊露出一個笑容,然後離去。
路德維亞收起俄浦爾蝶鏡,臨走之前,深深看了小殿下一眼,看的西洛伊有點莫名。
路德維亞離去後,西洛伊重新回到座位上給自己倒了一杯果酒喝了下去,嗯,甜滋滋的。
沒過一會,大風族長就急匆匆的推門進來,先是看了一眼樹樁上的俄浦爾蝶,發現一個沒少,頓時喜上眉梢:“小殿下,多謝多謝。”
西洛伊手托着下巴,微醺:“不客氣。”
“就是那個鏡子?”
“路德維亞還想留幾天,你們暫時就別想了。”
此後的幾天,風平浪靜,西洛伊趁着這段時間逛完了密林周圍,不少半人馬對那月露草十分上心,幾乎天天跑到後山那邊忙和。
這一天,西洛伊叫住大風族長。
“小殿下,有什麽事嗎?”
西洛伊手裏拿着一本薄薄的本子和筆,對着大風族長說道:“我想記錄一下半人馬的總人數,大風族長介意嗎?”
族長愣了愣:“殿下記這個做什麽?”而後不等西洛伊回答就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不是想提前記一下,等和艾澤瑞克打仗的時候就能估摸着讓我們一族派多少半人馬出去了,是不是?”
看不出來啊,大風族長居然還有一顆馳騁沙場的心,深淵裏的居民咋那麽喜歡和艾澤瑞克打仗呢,明明他問的問題和八竿子也打不着一塊。
“我自己去記,族長您先去忙吧。”西洛伊帶着忒爾迪斯和阿藍修斯他們在半人馬族地裏從頭逛,遇到有半人馬在家的就敲門問一下家裏幾口人,如果沒有半人馬在家,問問隔壁鄰居也行,也不進去他們的房間,這些半人馬都沒什麽心機,反而對西洛伊記錄的東西很感興趣,遇到年老的半人馬長輩,西洛伊更是禮貌,讓那些爺爺奶奶輩的笑的合不攏嘴,走的時候,口袋被他們塞得鼓鼓囊囊,都是一些曬幹的果幹零食。
阿藍将一顆野果幹扔向高空,然後仰頭一接,精準入嘴,嚼着酸甜滋味,笑道:“我們小殿下的人緣可真不錯。”
“吃你的吧。”修斯道。
忒爾迪斯湊過去看着小殿下手上的本子,問道:“殿下,現在多少人了?”
西洛伊手搭着眉,朝遠方眺望,那裏隐約有烏雲聚集,似乎要下雨了,一邊回道:“四百二十五。”
“那剩下的我來記吧,還有好大一段路呢。”忒爾迪斯說道。
“嘿,你這小傻瓜。”阿藍斜暼了一眼忒爾迪斯,笑道:“你還真以為小殿下的目的除了記錄人數就沒有了,他是想從那些老一輩的半人馬口中知道一些大風族長不願意告訴我們的事情。”
修斯接着說道:“至少我們知道了那俄浦爾蝶每次吃飽再出現的時候,它們的身體會變成鮮紅色,而且翅膀有裂紋。”
“等到它們渾身都散發紅光的時候,它們就會如同玻璃砰的炸開,據剛剛那個老爺爺所說,那副場景滿地鮮血四溢,然後血團緩緩蠕動再凝結一起恢複成本來的樣子。”西洛伊手托着下巴,沉思:“這麽一想,總覺得那些原先可愛的俄浦爾蝶也不那麽可愛了。”
“走吧,我們再多記錄幾個。”
等到西洛伊記完這一小地方,天空已經下起了蒙蒙細雨,陰沉沉的天際電閃雷鳴。
“小殿下,我們密林的雨季快到了,快進來躲躲,等一下要下大了。”
開花從遠處跑過來,神色着急。
“哈哈,不用,等會我帶着小殿下嗖的一下就飛到了住處。”阿藍拍了拍開花的肩膀,随口問道:“青葉呢?”
“這不是要下雨了,青葉那家夥拿着一把芭蕉傘送給路德維亞殿下了。”開花指了個方向:“路德維亞殿下今天在山頂看風景呢,看了一天了。”
西洛伊墊起腳尖,隐約在遠處山尖看見了路德維亞的身影。
“你們等我,我也拿芭蕉傘給你們。”說完開花就跑掉了,大約十幾分鐘後,他帶了四五個巨大的芭蕉傘,西洛伊接過來,滴滴雨聲落在芭蕉葉上,小雨清脆如玉盤,空氣瞬間涼爽了許多。
“謝謝開花。”忒爾迪斯也極為喜歡這個芭蕉傘。
“哈哈,不謝,我走了啊。”開花走路到一半又跑回來說道:“小殿下,你不用擔心,那些月露草幼苗種在高處,上方還有岩壁遮擋,而且族長前幾天還讓我們堆了高土圍在月露草周圍,并且在旁邊挖了水溝引流,密林的雨季雖然時間長,但是那些月露草我們會好好愛護的。”說完就跑掉了。
西洛伊真的有點喜歡這個種族了。
“殿下,是還要走走還是返回。”修斯問道。
西洛伊看着阿藍,一本正經道:“有阿藍啊,他嗖的一下就把我送回去了。”
阿藍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修斯難得大笑起來。
“再走走,反正雨也不大。”西洛伊這次走走是真的走走,小雨滴滴答答的下着,落在芭蕉傘下尤為可愛可親。
西洛伊收好小本子,朝着山上走去,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忽然遇到了路德維亞。
“路德維亞。”西洛伊打了一聲招呼,側頭看向他身後的幾個年幼半人馬,那兩三個小家夥身上都是泥濘,眼睛還存着驚懼,冒着淚花,其中一個舉着一個芭蕉傘,其餘兩個緊緊貼在他身邊,中間那個花臉,讓西洛伊辨別了好一會,正是第一次到半人馬族居地和青葉鬥嘴的
“石頭,你們這是怎麽了?”
此話一出,三個小家夥臉都白了,哭的眼淚嘩嘩,過了好一會,西洛伊才發生了什麽事。
原來是石頭帶着兩個朋友在水庫那邊玩耍,不小心跌在了一個巨大的泥坑裏,那泥坑半泥半水,還特別深,吓的三個小家夥使勁撲騰,又下着雨,淚水雨水泥水糊了一臉,正害怕的大喊大叫的時候,一芭蕉葉就籠罩在了他們的頭頂。
路德維亞冷淡的望着他們,把三個小家夥吓的眼淚都縮回去了,後來身體突然飄上來了,在水邊洗了把臉,三個小家夥就撿起掉在河邊的芭蕉傘,亦步亦趨又害怕的跟在路德維亞身後。
西洛伊聽了,哭笑不得,讓修斯護送着三個小家夥回去了。
西洛伊快走幾步,跟上路德維亞,把手裏的芭蕉傘遞給他:“雨下大了,路德維亞,這個傘我就暫時借給你用一下。”又好奇問道:“河邊的那只傘是不是你故意丟下給石頭他們的。”
“不是,我只是懶得拿傘。”路德維亞雙手籠在袖口,語氣慵懶,也不接傘,就這麽淋雨而走,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雨幕中。
西洛伊看向忒爾迪斯:“你說剛剛路德維亞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呢?”
“應該是真的吧,路德維亞殿下看起來就好像等着別人伺候的樣子。”忒爾迪斯伸出手接着雨滴:“殿下,我們快回去吧,雨大了。”
西洛伊想了想居然覺得有那麽幾分道理,他把芭蕉傘給阿藍。
阿藍眨了眨眼睛,随後會心一笑,狗腿的将芭蕉傘高高舉起,為小殿下撐傘。
西洛伊滿意的點點頭。
半個月後的深夜,大雨滂沱。
西洛伊聽見敲門聲,一打開門就看見了拜厄。
他仍然穿着那身血紅色的長袍,濕答答的長發浸着血絲一縷一縷的貼在臉頰上,血痕像是碎掉瓷器的裂紋,将他蒼白的臉弄的仿佛是厲鬼一般,近距離猛的一瞧,西洛伊的睡意瞬間一掃而空,精神無比。
“小殿下,你還想吃火鍋嗎?”拜厄嘴上還帶着防咬器,聲音聽起來有點模糊,第一句開口也不是尋常的好久不見,而是吃火鍋,似乎心心念念了許久。
“吃啊。”西洛伊退後一步,先讓他進來不要淋雨,不過拜厄紋絲不動的站在門外。
拜厄猶豫了一下,而後很快确定道:“那加辣?”
西洛伊眼尾微不可查的一彎,心情很好:“辣就辣,不過只能明天吃,今天太晚了。”
“嗯。”拜厄得到答案,拖着慢吞吞的步伐心滿意足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