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猜啊猜,猜不出。”
【西洛伊魔王記事簿】
西洛伊還是第一次看見深淵的酒色。
自古以來的宴會,就少不了美酒美人。
主位上自然坐着魔王老爸,他坐在下方側位,花花盤亘在他的身後,如陰影随行,漆黑發亮的蛇身隐有七彩光芒流過,外表自然是威風凜凜,只有西洛伊知道,花花的尾巴勾着幾盤新鮮肉塊在陰影下大快朵頤,偶爾蛇頭繞向柱子後方,就是在喝大桶加冰的果汁。
殿內歌舞袅袅。
深淵特有美人,魅魔正在下面跳舞助興,都是男性魅魔,他們自然不是高階的魅魔,但是面容美麗比之女子過之而不及,扭的西洛伊望一眼,覺得好怪,忍不住又望了一眼,還是覺得好怪。
深淵強者為尊,女性魅魔地位高崇,自然不會随随便便跳舞的,哪怕是普通魅魔也是,于是大殿上跳舞的便只剩下容貌出衆,肌膚瑩白的男性魅魔。
他們穿着薄紗似的衣服,腳上金玲随着旋轉跳躍叮叮作響,像一朵朵花盛開。
為他們唱歌的是一種叫千口的惡魔,臉上,肚腹處都有幾張小口,悅耳歌聲就從小口中吐出,主口則吃肉喝酒一刻不停,花花偶爾會羨慕的望着他,因為多長一張嘴,就可以多吃一塊肉呀,只不過千口的惡魔可不喜歡它,每當兇神惡煞的曼拉巴蛇瞪着那雙黃澄澄的眼珠子望着他,他的心喲,差點吓的暫停了,腦子裏更是稀裏糊塗的,這條曼拉巴蛇為什麽瞅他呢?想來想去想不明白,但是吃肉的動作是一刻沒有停下。
西洛伊坐在軟墊上,很快就沒了觀賞性質,這種美麗太浮于表面了,他轉過頭,觀察了一圈,發現路德維亞還沒來,黑山羊也沒來,美杜莎女王也沒來,其餘的四位都來了。
不死巫師仍然穿着那件舊袍子,一張老臉冷的吓人,在他旁邊為他倒酒的魔仆戰戰兢兢的站在不遠處,西洛伊看的好笑,不死巫師這是社恐又犯了,真是難為他參加宴會了。
安東尼奧擡頭,看見西洛伊露出一個嫌棄的笑容,似乎很不待見他。
西洛伊心裏哼哼了一聲,對着遠處的魔仆說了幾句,然後兩三個魔仆就一起去伺候那個社恐巫師了,直讓安東尼奧渾身不自在。
西洛伊落了清淨,左邊鄰居是極少見面的不語魔王拜厄。
對這個魔王,西洛伊記憶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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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語魔王仍穿着那身滴滴答答的血紅長袍,只不過這次頭發整理過了,高高紮起,露出一雙很普通的棕色眼睛,鼻梁中端往下就是鐵制的黑色防咬口罩,特殊又瘆人。
拜厄對着西洛伊舉起酒杯,西洛伊還以為他會說話,結果只是裝裝樣子又放了回去。
寄生魔王尤恩算是最正常的一個魔王了。
狂暴魔狼歐西裏斯對西洛伊笑的一臉真誠,先前還告訴他族裏又添了幾頭小狼崽,凱爾和麗雅很想念他,現在忙着在雪原上教幼狼們捕獵,暫時沒有空來,還讓歐西裏斯特意說了一聲。
西洛伊擺擺手,示意自己不介意。
血腥女王美杜莎穿着華麗的長裙從門口款款而來,坐在西洛伊的對面。
她挑眉,容顏愈發豔麗:“小殿下,長大了啊。”
西洛伊微微颔首:“許久不見,女王越來越美麗了。”
血腥女王嬌笑一聲,施施然入座,環視一圈,笑問道:“怎麽不見黑山羊?”
話音剛落,黑山羊從門口走進來,他的身後跟着路德維亞。
不是錯覺,西洛伊只感覺大殿都亮堂了幾分。
許久不見的路德維亞仍然一副高冷的模樣,銀色長發如流銀一般,今天的路德維亞沒有穿黑金兩色的長袍,而是穿着一身雪白的法師長袍,走進來的時候,帶來一室光輝,冰雪般的暗金眼眸如湖水波瀾不驚,從不在任何人上多看一眼,完美的容顏讓歌舞喧嘩的大殿都靜止了片刻。
他随意的找了一個座位坐下來,高階屍靈索拉跪在他身後,板正規矩的很。
西洛伊卻覺得路德維亞的心情似乎不太好,當然,這只是他的直覺,不過宴會過後要不要問問他發生了什麽事?
七大魔王正式到齊,殿內的氣氛愈發熱鬧,此次聚會,西洛伊原本以為老爸會說些什麽,不過出乎西洛伊的預料,居然只是簡簡單單的吃吃喝喝,酒足飯飽,美人退下,歌聲消失之時,已經到了深夜。
西洛伊也喝了點酒,斜靠在花花身上,懶散無比,仿佛醉了一般。
大殿之內已經沒了七魔王的身影,別爾森這才走下王座,寬厚的肩膀拍了拍西洛伊的肩膀,然後豪爽不羁的坐在了地上,猩紅眼眸望着自己的兒子:“給老爸說說,收集了幾顆忠誠的心髒了?”
西洛伊酒意一掃而光,不吱聲,他有點羞愧,将近一百年,就只有大塊頭歐西裏斯獻上忠誠。
“嗯,我猜猜。”別爾森一手抱胸,一手摸着下巴,自信滿滿:“至少也三顆了吧,比老爸當年厲害!”
西洛伊臉色微紅,不想欺騙魔王老爸:“就一顆。”
“一顆?”別爾森皺起眉頭:“不可能啊。”他倒是沒有想過兒子騙他的可能。
“不可能的,你再仔細想想。”
西洛伊擡起茫然的眼眸望着他,有點委屈:“真的就一顆啊。”
這些七魔王哪裏是好相處的,黑山羊就不說了,那個家夥自己根本看不透他,就連美杜莎女王,因為幼蛇泡血河浴的事情,她心底估計生了芥蒂呢,尤恩看似好說話,對他卻疏離的很,不死巫師是個傲嬌的老社恐,讓他對他表露衷心比殺了他還難,他的心氣可高着呢,拜厄,西洛伊只想呵呵,不好意思,拜厄至今一句話都沒和他說過,至于路德維亞,西洛伊更是想都不敢想,那是一個弑神像切菜的狠人。
西洛伊越想越悲從心來。
“不會只一顆的,你的這次成長不是無緣無故的,和魔王們也有關系,只有那些魔王獻上足夠的忠誠,你才會在短短一百年內長到少年。”別爾森揉了揉兒子的頭發,笑道:“我當初可是五百年才長到少年的。”
“很久以前,深淵裏有六個魔王的時候,除了黑山羊,其餘五個魔王裏四個對我獻上了心髒,其中有一個白骨魔王,他對我最忠誠,可惜,在戰場上死的也最快,後來他們都死了,新的魔王過了很長時間被深淵意志提拔上來,又陪着我打仗,最後結果,你也看到了,老爸灰溜溜的失敗了。”
西洛伊明白了,老爸在說他很久以前的事情,對他獻上心髒的魔王好像都在戰場上死掉了。
“老了就喜歡講以前的事。”別爾森嘆息一聲,眼眸之中有着對過去的懷念。
“你看老爸現在指揮尤恩,黑山羊他們,他們是會去做,可惜呢,等到了戰場之上,面對生死的時候,他們不一定會拼出性命保護你。”
“只有得到他們的心髒,讓他們對你獻上忠誠,他們才會成為你最鋒利的劍,最堅固的盾,為你出生入死。”別爾森還沒忘記深淵的大統一計劃,還想着攻打艾澤瑞克。
西洛伊聽出了言下之意,只能盡量忽略過去,打仗是不可能打仗的。
“好了,我不說以前的事了,老爸只是想告訴你,你現在的成長至少有兩位魔王忠誠的功勞。”別爾森繼續說道:“想長到青年,七魔王,你至少要獲得五位魔王的忠誠。”
“我知道了。”西洛伊只覺得路漫漫其修遠兮。
“嗨,別灰心啊,兒子。”別爾森重重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鼓勵他:“你現在已經至少獲得兩個了,比老爸那時候強多了。”
後來他有着重說了一下:“至少兩個。”
魔王老爸笑呵呵的走了,留下西洛伊一頭霧水,他在七魔王當中一一想過,還是沒想出來另一個魔王是誰。
回去的時候,西洛伊只覺得分外疲憊,洗洗澡倒頭就睡,外面下了大雨,正好助眠,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推開,電閃雷鳴中,忒爾迪斯蒼白的臉頰毫無血色,眼睛猶帶驚恐之色。
修斯上前一步,把門關上,順便點亮了燭火,屋內暖意融融,驅散了寒冷。
“怎麽了,忒爾迪斯?”西洛伊問道。
“我做噩夢了,一個很可怕是夢。”忒爾迪斯身體打顫,嘴唇發白,手指冰冷的握住西洛伊的手。
西洛伊讓他坐在床邊,給他披了厚實的被子,困意消散了些:“只是夢而言,不要害怕。”說完,他拍了拍軟軟的床墊:“今晚你就在這睡,保證你不會做噩夢。”
“修斯很厲害的,他會守着我們。”
修斯抱劍點頭:“你們放心睡。”
忒爾迪斯躺在暖暖的被窩裏,心中恐懼消散了一些,不再那麽打顫,西洛伊望着他,這才開口:“是什麽惡夢讓我們聰明勇敢的忒爾迪斯也害怕了。”
忒爾迪斯聽見小殿下打趣的話,臉皮更薄了,感覺很不好意思,小聲說道:“我就是夢見殿下你不和我做朋友了。”
“在夢裏,你從見了我就讨厭我,芙月宮的時候你也沒有帶我走,我追你去雪原,你把我丢下了。”忒爾迪斯說起夢境,臉色又白了。
“放心吧,我不會的。”西洛伊讓忒爾迪斯不要瞎想,對他保證他們永遠是好朋友。
“對了,殿下,你看見黑山羊魔王了嗎?他今天朝我問路想找你,我指給他了。”忒爾迪斯突然想起白天的事,說道。
西洛伊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見到了。”心卻沉了下去,黑山羊居然見到了忒爾迪斯。
等到忒爾迪斯睡着以後,西洛伊讓修斯看着他自己出了門,帶着阿藍來到了黑山羊的住處。
到了目的地,阿藍自覺守在外面,西洛伊推門進入黑山羊的房間,然後圍着黑山羊轉了幾圈,也不說話,就這樣仰頭看着他。
黑山羊的身軀龐大,哪怕是四蹄跪在地上也依舊如此,他垂下頭,問道:“大雨天的深夜,殿下你不睡覺來我這邊是有什麽事嗎?”
“我做了惡夢,睡不着。”西洛伊想了一會,說道。
黑山羊微側頭,似用心傾聽:“做了什麽惡夢,說來讓我高興一下。”
西洛伊很不優雅的對黑山羊翻了個白眼:“我夢見你對着我的好朋友下了咒,比如說讓人夜夜做惡夢的咒,這也不是沒有的,對吧,畢竟你看起來就不是好魔的樣子。”
黑山羊頭垂的更低了,低笑起來:“殿下這個夢可真有趣。”
“我不想做這樣的夢,黑山羊,你能做到嗎?”西洛伊摸了摸黑山羊身上的毛毛,柔軟冰冷又順滑,像是質地極佳的絲綢,誰能想到它是由萬千惡夢編制而成的。
黑山羊是惡夢之主,西洛伊也是前不久從祭司爺爺那裏知道的,年紀大的人總會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的。
黑山羊沉默了一會,眼睛似乎要看透西洛伊。
西洛伊手指無意間拽了一根長長的羊毛,羊毛化為黑色的霧氣萦繞在他的掌心,西洛伊吹了一口氣,黑色的霧氣消散在空中。
黑山羊望着小殿下近乎大膽的動作,過了一會才回道:“可以。”
得到了黑山羊的回答,西洛伊忍不住懷疑的又問了一遍:“真的?”
黑山羊這次懶得說話,直接把人趕了出去。
他望着外面的大雨,幽幽嘆了口氣,随後又喃喃自語:“下次還是讓別人幹壞事比較好。”
他的這位小殿下,一顆心既軟又硬。
西洛伊走出去好遠,直到望不見黑山羊的房子,才停下腳步。
魔王老爸告訴他,對他獻上忠誠的魔王會以他的意願為首。
那麽黑山羊這次聽勸會是受這種影響嗎?還是他本來就想這樣做。
他究竟是不是那個第二位獻上忠誠的魔王呢?西洛伊難得糾結起來,看起來真的不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