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淡淡的憂傷。”
【西洛伊魔王記事簿】
今天是家庭聚會的日子。
一張寬大的長條桌上鋪了一層潔白的布,花瓶裏的食人花開的正豔,雕刻着精致花紋的燭臺上暖色的火苗在輕緩的跳躍,光滑的大理石倒映着花花巨大的身軀,它乖巧的伏在小主人的腳邊,蛇尾有一搭沒一搭的在地上甩着。
“西洛伊。”赫拉放下刀叉,關切的問道:“昨晚是發生什麽事了嗎?我聽照顧你起居的魔仆說你晚上不睡覺,帶着花花去屋頂玩。”
花花的身體頓時僵硬了起來,黃澄澄的大眼睛望向坐在末尾的忒爾迪斯,忒爾迪斯此刻也是慌張忐忑,他最近經常忘記夜晚發生的事,是不是他昨晚給小殿下添麻煩了…不過他今天起床的時候是真的感覺到一陣疲憊,就好像昨晚沒有休息好。
西洛伊咽下嘴裏的肉,才開口:“母親,是花花纏着我讓我帶它去玩的,我和忒爾迪斯只是在陪它玩。”
抱歉,花花,做一回擋箭蛇,回去以後給你多吃一根冰棒。
花花驀地睜大眼睛,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委屈巴巴的游到小主人身邊哀怨的蹭了蹭他的手。
在一旁的別爾森爽朗笑了起來,對着赫拉說道:“親愛的,西洛伊這麽喜歡這條曼拉巴蛇,說明他更喜歡你啊,畢竟曼拉巴蛇是你送給他的禮物。”
“而且小孩子貪玩是正常的,你就不要責怪西洛伊了。”
西洛伊在內心給魔王老爸瘋狂鼓掌,瞧瞧這說話的藝術,不愧是魔王老爸。
赫拉臉上笑容深了一些,更加顯得美麗優雅,但還是告誡了一下安全問題,畢竟花花體重可不輕,萬一從房頂上摔下來就不好了。
西洛伊一口答應下來,實則心裏也沒底,打算暫時把風筝收起來,不讓忒爾迪斯玩。
如此平安無事了幾天。
忒爾迪斯仿佛也恢複了正常,晚上也不再找他,到了深夜,西洛伊趴在深淵入口,低頭朝裏望去,仍然黑漆漆一片,宛若化不開的濃墨,伸手不見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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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意志,我來看你了。”
西洛伊從籃子裏拿出一顆眼珠球放了進去,希望可以和深淵意志做朋友。
“你想不想踢球玩?”
深淵入口沒有動靜。
西洛伊把籃子裏新做的風筝放了下去。
“你想不想玩風筝?”
深淵入口仍沒有動靜。
西洛伊坐直身體,手托着下巴沉思,深淵意志出現明顯反應是吃了一塊黑暗之神的遺骨,而後就是晚上上了忒爾迪斯的身,但這段時間并不長,從五天前,忒爾迪斯就恢複了正常,現在看深淵意志也沒反應,是因為吃的黑暗之神的力量耗盡了嗎?所以出不來?
西洛伊感覺自己的猜測有點荒誕。
深淵裏的所有居民包括他的魔王老爸都認為深淵是永恒的,是比神還要強大的存在。
可真是這樣嗎?
看深淵意志對扔進去的黑暗之神遺骨下手吞噬,西洛伊那一刻就在懷疑,深淵意志是不是處于虛弱饑餓的狀态。
如果這是真的,它的食物可不一般。
西洛伊越想心底越冷,這一刻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他再次看向深淵入口,感覺那個洞口就好像是一只眼睛,它在閉目沉睡,不知何時才能醒來。
西洛伊心神不定的走在通道裏,走到一半又轉身回去,先把燈放進深淵入口那,然後走到最深處的房間,輕輕推開了祭司爺爺的房內的門,走了進去,他有一些問題想問問祭司爺爺。
當初給他祈福的祭司爺爺一直住在深淵意志房間不遠處,相比于它的房間,祭司爺爺的房間要小很多,也不知是不是書很多的原因,顯得狹小無比,西洛伊仰頭望着上面堆了一摞摞的古老書籍,真擔心哪天它就塌了。
冰涼的地板讓西洛伊更加冷靜,他側着身體避過兩側的書櫃,然後看見了昏黃的燈光。
一個老人正坐在破舊的椅子上,彎腰寫着什麽,木桌上放滿了書,西洛伊粗略看了一下好像是戰争記錄,阿契戴沃這個魔王家族每一任都把侵略艾澤瑞克當成最主要的目标和榮耀,幾乎每一任魔王都會打仗,可惜每一任魔王都會失敗,就好像是魔咒一般。
祭司爺爺這麽晚了還要看書,真的好辛苦,就在西洛伊想打個招呼的時候,老人從桌下抽屜裏拿出了一個血紅色的利刃,薄薄的匕首刀口反射着寒光。
西洛伊的心立刻提了起來,他下意識屏住呼吸,身體躲在書櫃後面,看着無面的祭司爺爺走了出去。
僅僅猶豫了一會,西洛伊就跟了上去。
粗糙的石壁帶來陰冷的感覺,西洛伊跟着祭司爺爺左拐右轉,從來不知道祭司殿居然還有一條暗道,祭司爺爺走的很平穩,看的出來他經常走條路,有水珠從石壁上方滴落在西洛伊的臉上,黯淡的油燈嵌在石壁內,将前方的人影照的有點模糊,西洛伊看見祭司爺爺推開了最裏面的大門,空氣中有淡淡的血霧飄了過來。
西洛伊看大門沒關,連忙跟了進去,然後躲在一根石柱後面。
沒想到看見了深淵入口。
這個神秘的房間居然還有一個深淵入口,西洛伊震驚了,而在入口的上方,是一顆巨大的用血霧凝出的心髒,絲絲縷縷的血霧從心髒中飄逸出來而後大部分被吸到了深淵入口。
祭司爺爺站在這顆心髒面前,喃喃自語:“不夠,還不夠。”
“太少了。”
西洛伊只能看見祭司爺爺搖了搖頭,就用那把匕首刺入自己的胸口,一縷血紅霧氣瞬間飄到了血色心髒處。
對比那顆巨大的駭人的心髒,他的血霧猶如滄海一粟,渺小無比。
“信仰太少了,還不夠。”
祭司爺爺神經質的來回念叨,在血霧前走來走去。
這是在喂食深淵意志嗎?西洛伊腳站的發麻,努力猜測着:祭司爺爺貢獻出了一縷,但是那顆心髒如此龐大,肯定彙聚了無數其他人的。
在深淵,除了深淵意志有這麽大的凝聚力,西洛伊想不出還有哪個有那麽大的能耐。
既然祭司爺爺說不夠,就說明信仰不夠,深淵意志需要更多更龐大的信仰,為什麽需要,因為它處于不好的狀态,有可能是饑餓有可能是衰落,和西洛伊剛剛的想法剛好不謀而合。
西洛伊的心髒砰砰跳。
他好像撞破一個大秘密了。
再聯系起魔王老爸以前對他提過的聖戰死了很多深淵居民…
這是沒有足夠的信仰力量支持深淵意志了嗎?所以祭司爺爺才這麽着急。
那魔王老爸知不知道這件事呢?
應該不知道吧。
西洛伊想象不到如果把這件事告訴魔王老爸會産生怎麽樣的震動,肯定無異于山崩海嘯,深淵裏的本土居民似乎從沒想過有一天深淵會出事。
深淵在他們看來就是随處可見的昏暗的天空,随時可以呼吸的空氣,雖然平日不注意,但已經把它當做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東西。
如果消息一但洩露出去,肯定會引起暴動的。
西洛伊走出祭司殿的時候,才發現外面已經下雨了。
忒爾迪斯一直站在外面等小殿下,發現他出來就跑了過去,将他手裏的籃子拿過來。
“小殿下,你的手好冷。”忒爾迪斯握住西洛伊的手,很是懊惱:“我應該多帶一件衣服給你的。”
花花從走廊遠處游過來,兩只眼睛像是懸在半空的燈泡,在夜裏分外引人注目。
“嘶嘶。”
兩個好朋友深夜接他回去,西洛伊心裏還是挺感動的。
“泡個澡就不冷了,別擔心,忒爾迪斯。”西洛伊裹好自己的小披風,拉着忒爾迪斯坐在花花身上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洗完澡喝了口熱茶,西洛伊望了一眼漆黑的窗外,總覺得再這樣熬夜下去自己會長不高。
關鍵這夜,他還不能不熬。
“小殿下,你有心事嗎?”忒爾迪斯睜着漂亮的眼睛關切的看着西洛伊,自從小殿下從祭司殿出來就一直心神不寧的樣子。
西洛伊本來想說沒有,後來他仔細一想,對着忒爾迪斯問道:“忒爾迪斯,你有信仰嗎?”
忒爾迪斯長長的睫毛雪白的似霜降,聽到這話,有點害羞:“有的啊。”
“我信仰深淵啊。”忒爾迪斯伸出手指頭,扳開兩根:“還有一份是屬于小殿下的。”
“那你信仰深淵的時候是什麽感覺?”西洛伊锲而不舍的追問。
深淵意志把信仰當飯吃,現在飯要沒了,西洛伊難得急迫起來。
忒爾迪斯茫然了,他皺着小眉頭,思考了好一會說道:“就是靈魂會很安寧的感覺。”
“我如果死了,我就會回到深淵的懷抱。”
應該就是對家的歸屬感吧,深淵意志依靠信仰而生,可惜深淵居民們數量銳減,得不到大量信仰的補充,所以深淵意志會陷入沉睡或者虛弱。
這樣一想,黑暗之神的遺骨來的時機真好。
若是有更多的神明遺骨可以給深淵意志吃就好了。
如果想徹底根除,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有更多的新生信仰來繼續支撐着深淵,也就是增加深淵居民數量。
西洛伊頭趴在軟軟的枕頭上面,嘆了口氣,所以說嘛,沒事打什麽仗,大家在一起研究一下怎麽種田不好嗎?
“小殿下,你怎麽了?”忒爾迪斯也趴在枕頭上面,伸出一只小手蓋好了兩人的被子。
西洛伊幽幽嘆了口氣:“我的江山還未繼承,便已風雨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