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骨龍一定是個好父親。”
【西洛伊魔王記事簿】
當幽綠轉成深青,當極光消失,月光與雪色初現。
雪白的長發似銀月的光輝垂落在黑金交織的長袍上,一縷月光晃動,光華四溢,來人仿佛攜帶着一身的月光星輝,進入了陰森的大殿,室內因為他的出現驟然亮了幾分。
他身姿高挑,面容似冰雪一般,清冷矜貴,俊美無比,眼型狹長,宛若刀鋒銳利,眼尾微微上挑,長長的睫毛下,暗金色的瞳孔猶如黃金燃燒後的灰燼,挺直的鼻梁,薄唇殷紅,容顏在極盛中綻放極冷。
不語魔王拜厄的血痕在他走進來時悉數消失,覆蓋上了深青色的靈魂火焰。
“路德維亞?”
血腥女王美杜莎面色微扭曲,蛇發飛舞,豔麗的紅唇緊緊咬着,似是不可置信。
寄生魔王尤恩也是如此,他震驚的望着走進的人,心裏酸溜溜的。
以前他們還讨論過路德維亞從不參加聚會肯定是醜的不能見人,沒想到,事實居然是這樣…
不死巫師倒是見怪不怪,正想招呼路德維亞坐他這邊,就見他坐到了黑山羊與不語魔王拜厄中間。
七個魔王,分席而坐,隔着一個黑紅水池分成了兩派。
不死巫師安東尼奧,血腥女王美杜莎,以及寄生魔王尤恩坐在血池右側。
對面的就是黑山羊,路德維亞以及不語魔王拜厄。
歐西裏斯坐在魔王老爸的左下方,母親坐在右下方,西洛伊觀察着形式,目光卻忍不住往路德維亞那邊看去,在一堆的魔王中,他長的最好看,和深淵其他魔王格格不入,美貌為最。
西洛伊暗自唾棄了一下自己的顏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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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來齊了,我們就商量一下歐西裏斯的事。”別爾森大手搭在王座上,手指敲着扶手,面容冷峻:“三個月前深淵北部暴雪平原那邊突然出現了不明原因的坍塌。”
西洛伊悄悄看向歐西裏斯,發現這個身形最魁梧的魔王眼睛裏布滿了血絲,一臉疲憊,好似很久沒休息過了。
居然是暴雪平原出了問題嗎?
大殿內一片寂靜。
“接下來,我們按照傳統方法,抽簽決定。”
“誰抽到了厄運池裏的舌頭,誰就陪着歐西裏斯一起去暴雪平原尋找原因。”
“現在開始,一人一次機會。”
泛着黑紅色的池水劇烈翻滾起來。
不死巫師第一個抽,他把手伸進池子裏,等再次拿出來時手裏多了一個石頭,安東尼奧坐回原本的位置。
血腥女王美杜莎從厄運池子裏撈出了一個大型貝殼。
尤恩是一塊木頭。
黑山羊巨大的身體跪坐在厄運池旁邊,而後用蹄子撈出了一卷頭發。
已經有四個魔王沒有撈出厄運池的舌頭了,西洛伊心裏微微緊張起來,只剩下了路德維亞和不語魔王拜厄。
他們兩人各有百分之五十的幾率。
路德維亞走到厄運池邊,注視着翻滾的越發厲害的池水,而後伸手往池裏探去,等拿出來時,掌心多了一截斷掉的舌頭。
老實來說,這場景有點恐怖。
西洛伊心有戚戚。
路德維亞走到了不語魔王拜厄那邊,将舌頭放在了拜厄的桌上。
西洛伊目瞪口呆的看着不語魔王把防咬鐵罩打開,然後把舌頭放到了自己的嘴巴裏,他臉頰動了動,似乎接好了舌頭,從喉嚨裏發出了模糊的聲音,過了一會後,他開口:“謝謝。”
西洛伊被這操作弄得一愣一愣的。
“既然是路德維亞抽到了厄運池的舌頭,那麽你明天就和歐西裏斯上路。”別爾森下了決定。
路德維亞沒說什麽。
“好了,退下吧。”
七個魔王很快離開。
“西洛伊,我們也走。”別爾森抱着西洛伊牽着赫拉,就如同每一個下班的人。
“父親,等一下。”西洛伊拽了拽別爾森的頭發:“我想去厄運池那邊看看。”
別爾森笑眯眯的放他下來。
西洛伊走到已經平靜的池邊,大着膽子伸手撈了一下,摸到了一個圓圓的涼涼的東西,該不會是眼睛吧,他身體一僵。
別爾森大笑,把西洛伊的手從池子裏拿出來,原來是一個白色珍珠。
西洛伊猜測估計是血腥女王美杜莎那個貝殼裏掉出來的。
“父親,厄運池裏為什麽有不語魔王的舌頭。”西洛伊走在路上,想不明白。
“因為只要他說話,就會帶來災厄,他就把舌頭放進厄運池了。”別爾森解釋的很簡單。
等吃完了飯,西洛伊在魔仆的帶領下回到自己的住處。
他關好門,對着裏面喊了一聲:“修斯,忒爾迪斯。”
忒爾迪斯飛快的從裏面房間跑出來:“小殿下。”
“你們吃過了嗎?”
“修斯吃的,我也吃。”忒爾迪斯比劃了一下。
“那就好。”西洛伊揉了揉忒爾迪斯的頭發,然後把剛剛發生的事和修斯說了一下。
“路德維亞是不是很強大?”西洛伊說完心裏有了一個想法。
“當然。”修斯給小殿下倒了一杯熱水。
“那如果我想跟着他們去暴雪平原,你說父親會不會同意?”西洛伊很早以前就想去暴雪平原看看了,可惜一直沒找到機會,現在機會好像來了。
修斯想了很久,最後說了一句不關這事的話:“如果你能讓狂暴魔狼他們對你忠誠,也許可以盡快獲得深淵意志的認可,這樣對你很有好處。”
西洛伊怔了一下,其實他只是單純的想幫忙。
而且,歐西裏斯一看就是父親的心腹,自己若是這樣做了,像挖牆腳似的,這樣不好。
思來想去,西洛伊冷靜了下來,他的想法不妥。
“小殿下。”修斯單膝跪地,厚重鋼鐵面具下,一雙蔚藍色的眼睛像湖水寧靜溫和:“每一代的阿契戴沃都是這樣過來的。”
“七大魔王的忠誠,你必須要親自争取,這才是一個合格的魔王。”
西洛伊抿了抿唇,問道:“那父親當初全部争取到了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恐怕只有魔王陛下才知道了。”
“但是魔王陛下肯定很高興你能夠主動争取。”
西洛伊難得的猶豫起來。
他等忒爾迪斯睡着以後,又去了魔王老爸那裏。
夜早已深,別爾森等到了自己想等的人。
“過來坐,兒子。”他招手。
西洛伊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
“想去暴雪平原?”魔王老爸英俊的臉上都是暖暖的笑意。
西洛伊點了點頭。
“想去就去,不論做什麽,我都支持你。”別爾森拍了拍西洛伊的肩膀:“深淵是我的,也是你的,它只是暫時在我這裏,終有一天,它會回到你手裏。”
“上一次的聖戰,我們深淵失敗了,我愧對深淵,也許有一天,你會帶着勝利回來。”
“狂暴魔狼他們在當初的聖戰死了很多,美杜莎一族也是,不死巫師帶領的骷髅大軍被光明神殿擊潰,寄生魔王用死去的人類擋住了禁咒的沖擊。”
“黑山羊的傷勢我也不知道好了沒有。”
“拜厄是唯一一個沒有受傷的。”
“有時候我不明白我們為什麽會失敗。”
別爾森看向西洛伊,猩紅的眼眸有着灼灼的野心:“艾澤瑞克擁有遼闊廣袤的冰原,很适合歐西裏斯他們不是嗎?它們還有一望無際的海洋,美杜莎一直跟我抱怨血河有點小,有了海洋,美杜莎一族可以自由自在的在裏面游泳,美麗富饒的土地可以結出更甜美的果實和食物,可以讓深淵所有居民吃的更好,穿的更好,長的更好。”
“西洛伊,你見過陽光嗎?”
“它是七彩的,光明全部灑落在艾澤瑞克。”
“就連那些神明也偏愛艾澤瑞克。”
別爾森說道最後,臉上籠罩着一層寒冰。
西洛伊聽完,握住魔王老爸的手,認真說道:“不用去羨慕他們,總有一天,我會讓深淵過上好日子的。”
別爾森戾氣消散,他揉了揉兒子的臉,并沒有打擊西洛伊的信心,小孩的心總是天真的:“那你努力,老爸給你當後盾。”
西洛伊知道現在魔王老爸并不相信他,但他并不氣餒。
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談心完畢之後,別爾森送西洛伊出門,心裏很是溫暖,這還是兒子主動來找他,不容易。
“赫拉,你說西洛伊怎麽這麽可愛。”別爾森就這一個兒子,不管從哪裏看都覺得十分完美,聰慧機智,勇敢果斷,而且不畏艱險,不愧是他的兒子。
“親愛的”別爾森在赫拉面前揮了揮手:“想什麽呢?”
赫拉回神:“沒什麽,我也覺得西洛伊很好。”
“等他長大把深淵交給他之後,我偷偷的帶你去艾澤瑞克玩兩天,艾澤瑞克很漂亮,你一定會喜歡的。”
“……好。”
第二天一早,西洛伊就準備去找路德維亞。
“小殿下。”忒爾迪斯臉色蒼白,手緊緊拽者西洛伊的衣角,很害怕西洛伊将他丢棄。
“放心,不會丢下你的。”西洛伊拿了一套保暖的衣服給忒爾迪斯套上,輕噓了一聲:“你在這等修斯。”
忒爾迪斯乖乖點頭。
路德維亞的房間特別顯眼,西洛伊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叫索拉的高階屍靈。
他站在空地上,拉着一輛純黑的馬車,前方就是五匹幽靈馬。
幽靈馬渾身只剩下了骨架,燃燒着慘綠色的火焰,五匹并排時,将院子站滿了。
“小殿下。”索拉給這次幽靈馬喂了一點靈魂之火,轉身看見小殿下,有點驚訝。
“父親讓我跟着路德維亞去暴雪平原。”西洛伊說道。
“那您的東西準備好了嗎?”索拉是個管家,看見小殿下兩手空空,不禁職業病犯了。
“修斯在準備了。”
兩人說着話,路德維亞開門出來了。
“主人,魔王陛下讓小殿下跟着您去暴雪平原。”索拉拿出腳踏,路德維亞上了車,而後,西洛伊也想踩着腳踏上車,可惜身形過矮,被索拉一提上去了。
到了馬車內部,西洛伊發現車廂空間還挺大的。
路德維亞坐在裏面,銀色長發蜿蜒在衣服上,此刻長睫微垂,遮住了暗金色瞳孔,那股迫人的冷漠和壓抑頓時少了一些,只剩下了鋒利的俊美。
眉眼深邃,似刀削斧鑿。
西洛伊看了一會,滿足了自己的顏控之心。
不過,他還在找他兒子嗎?
路德維亞突然擡眸,望着西洛伊。
西洛伊被他看的心裏一緊。
等到了修斯提着兩個大箱子上了馬車,西洛伊連忙跑到他那邊,将其中一個箱子打開來。
忒爾迪斯坐在堆滿了毛茸茸獸皮的箱子裏,已經被悶出了汗,小臉通紅。
他一點聲音也沒發出,怕給小殿下帶來麻煩。
“喝點水。”西洛伊把桌上的水杯拿給忒爾迪斯,索拉是一個好管家,諾大的馬車幾乎應有盡有,桌上放了水和果盤以及一些肉幹。
和西洛伊想的沒錯,路德維亞并不介意馬車裏多了幾個人。
忒爾迪斯小口小口喝着,拘謹的跟在西洛伊身後。
西洛伊拿了一個小板凳然後站在上面,趴着窗口往外看,歐西裏斯坐在後面那輛馬車裏,偶爾還能聽見小狼崽們的笑聲。
就這樣飛了一個月後,空氣溫度逐漸變的冰冷,遠處的地平線偶爾還會看見白色的一線。
西洛伊精神一震,掀開車簾,看向遠方。
昏暗的薄霧逐漸被白色取代,越靠近越有一種天亮的錯覺。
忒爾迪斯穿着厚厚的衣服,跟在西洛伊身邊,突然從空中飄落了一個小小的白色六角形花瓣,落在他的手背上。
“小殿下。”忒爾迪斯聲音藏着一絲喜悅。
西洛伊看向他,忒爾迪斯将那朵花吹向了西洛伊的方向。
“是雪花。”西洛伊接住它,在手心很快融化不見。
“那裏還有很多。”
西洛伊指向遠方。
七日後,西洛伊終于到達了暴雪平原。
漫天大雪飛揚,天地只剩下了白色,寒風凜冽刺骨,像刀割一樣,西洛伊只站了一會,身上溫度全部流失,忒爾迪斯緊緊抓住西洛伊的手,臉色愈發蒼白。
路德維亞看了一眼兩人,手臂一揮,一個幽綠色的防護罩就将兩人罩住了。
隔離了風雪和極寒,西洛伊看向走在前方的路德維亞,大聲喊了一句:“謝謝。”
修斯護在兩人身邊,等到他們走不動了再讓他們進馬車。
小狼崽們化作原型,在雪地裏奔跑撒歡。
“小殿下,坐在我背上呀。”
“小殿下,坐我這邊。”
凱爾和一群小狼崽們活潑的跑到西洛伊身邊,圍着那防護罩繞圈。
歐西裏斯追上他,輕斥了一聲:“別亂出主意,越往裏面越冷,小殿下承受不住的。”
西洛伊望着歐西裏斯的原型,整個人都呆住了,這狼也太大了,身形威武宛若一個小山,厚厚的灰色毛毛上堆了一層薄薄的積雪,他們在它面前好像一個小玩具,一口就能叼走的那種。
巨狼悄無聲息的踩在雪地裏,只留下一個個巨大的足印,很快,風雪會把這些足跡覆蓋。
白茫茫的雪地很容易讓人迷失放心,看久了還有雪盲症。
所以西洛伊走一段時間就會閉上眼睛休息一下,順便讓忒爾迪斯也閉上眼睛。
“小殿下好聰明。”歐西裏斯擋住左側方擋住寒風,護在他們身側,聲音洪亮:“在雪地裏要注意不能讓自己的視線長時間放在雪地上,不然會有一段時間看不見,這在狩獵中是致命的問題,所以隔一段時間就要閉上眼睛或是擡頭看看天空。”
“這只是暴雪平原的邊緣,坍塌的地方在暴雪平原的中心,就在我們部族的範圍內,現在我已經将他們移走了,留下族中幾個魔狼看守。”
這句話是對路德維亞說的。
“知道了。”路德維亞點了點頭,幽靈馬車跟在他身後,而歐西裏斯乘坐的魔馬則被他放在了後方,暴雪平原太冷了,這些魔馬一但進入到深腹處就是死路一條,也唯有幽靈馬不受寒冷侵擾。
歐西裏斯羨慕的忘了一眼只剩骨架的幽靈馬。
魔比魔,氣死魔。
路德維亞明明是後來的,可是人家要錢有錢,要勢有勢,最可惡的是還要貌有貌,死前是龍生贏家,死後是魔生贏家,歐西裏斯內心瘋狂吃檸檬,酸的不行。
西洛伊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雪地裏,他往忒爾迪斯那邊一看,忒爾迪斯臉頰泛紅,氣喘籲籲,但始終不吭一聲。
“修斯,走不動了。”西洛伊從雪地裏捧了一團雪就不走了。
修斯了然,把兩個幼崽放進了馬車內。
索拉跪坐在車內,給小殿下和他的玩伴倒了一杯熱水,同時拍打掉他們衣服上的雪花,桌上的小火爐散發着暖融融的熱度,烘烤着幾塊肉幹。
西洛伊先把雪團放在窗戶上,而後喝了口熱水才緩過來。
剛剛路德維亞看他們進馬車就把防護罩撤了,防護罩一撤,嘶,那刺骨的寒冷讓西洛伊瞬間就打了個哆嗦。
忒爾迪斯捧着水杯,小口小口的喝熱水,他身體虛弱,進來的時候嘴唇一點血色也沒有,忽然察覺到身上一重,轉頭一看多了一件厚厚的毯子,毛絨絨的毯子完全将他裹了起來,驅散了寒冷,甚至還暖烘烘的。
“小殿下,你蓋。”忒爾迪斯放下水杯,就想把毯子拿開。
“別動。”西洛伊握住忒爾迪斯的手,讓他試了一下溫度:“看,我的手比你暖和,我不冷。”
“再說又不是沒有毯子了,我找一件就是。”
西洛伊捂熱了忒爾迪斯冰冷的手,轉身從箱子裏拿了一件比剛剛略薄的毯子過來披在身上。
“…對不起。”
耳邊突然傳來細弱的鼻音,帶着輕微的泣音。
西洛伊坐在桌旁,看見了忒爾迪斯低着頭,大顆大顆透明的眼淚砸在水杯裏。
“我…我好沒用。”
“經常讓小殿下照顧我。”
“我很想,很想不給小殿下添麻煩。”
忒爾迪斯哽咽着,話說的斷斷續續,他用手擦着眼淚,可是眼淚怎麽也擦不幹淨,反而越擦越多,他不想這樣的,他不想給小殿下拖後腿,他讨厭這樣的自己。
就在他自我厭棄的時候,手被一只溫暖的手拿了下來。
小殿下黑色的眼睛望着狼狽的他,而後用柔軟的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你看這是什麽?”
忒爾迪斯看見了桌上的兩個小雪人,它們手牽着手,像是親密無間的好朋友
“他們是一對好朋友,也是一對好兄弟。”
“兄弟?”忒爾迪斯擡起頭,眼眶紅紅的,雪白的睫毛上還帶着淚珠,在西洛伊看來更像雪精靈了。
“是啊,你是赫蓮姨媽的孩子,我先出生的,自然是哥哥,你後出生,是弟弟。”
“哥哥自然要照顧弟弟。”
“就像我的母親在小時候會照顧你的母親一樣。”
西洛伊用最簡潔的語言告訴他和忒爾迪斯之間的關系。
“謝謝小殿下,等我長大,我也會照顧你的。”忒爾迪斯感動的淚眼汪汪。
“你休息一會,估計要等好幾天才能到暴雪平原的中心。”
夜晚,寒風呼嘯,西洛伊睜開眼睛,看了熟睡的忒爾迪斯,馬車溫度已經很低了,幸好修斯帶了很多保暖的毯子被子,他裹着毯子走出去,索拉拽着幽靈馬的缰繩,身上堆滿了厚厚一層雪,像一個雪人。
遠處,歐西裏斯正在教小狼崽們捕獵。
瑩瑩雪光中,一頭猛犸巨獸在雪地裏狂奔,兩根尖銳的牙齒凸出,倒映出猙獰的影子,它的皮上有幾道刻骨的傷痕,跑的時候,血灑落雪地,留下了長長的痕跡,歐西裏斯在旁邊恐吓追趕,小狼崽們瘋狂追捕,狼嚎聲起伏,兇悍的追殺比它們體積大十幾倍的獵物,最終,猛犸巨獸倒了下來,呼哧呼哧喘着粗氣,歐西裏斯讓小狼崽攻擊它的咽喉部位,等徹底死亡之後,歐西裏斯拖着這只猛犸巨獸繼續走着。
大半夜看了一出動物世界,西洛伊打了個哈欠,繼續進去睡覺。
接下來的幾天,溫度越來越冷,西洛伊和忒爾迪斯呆在馬車裏,不再出去,路德維亞給整個馬車弄了一個防護罩保護他們。
歐西裏斯已經拖了三只小型猛犸獸,狼崽們整日繞在他身邊,實在冷的受不住了就會鑽進歐西裏斯背部的毛毛裏。
西洛伊算了一下時間,發現他們已經前進十天了。
地廣狼稀,西洛伊只有這一個想法。
第十二天,歐西裏斯停了下來。
西洛伊和忒爾迪斯都穿着厚厚的衣服,被路德維亞提了下來。
腳踩在凍的結結實實的雪上,西洛伊看見了大型猛犸獸的獸皮,它們被骨架支撐起來,抵禦極寒。
它們分散在雪地上,粗略一數有二三百個這樣的獸皮包。
路德維亞的銀發被寒風吹的淩亂,他這一路話很少,有時候,西洛伊都感覺到他的心不在這,他的暗金色眼眸沉寂如一潭死水,不起任何波瀾。
周圍極寒,他卻感覺不到一般,依舊穿着華貴的黑金交織長袍,風雪在他的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不等歐西裏斯開口,直接朝着前方走去。
歐西裏斯連忙跟上。
聽見聲響,猛犸獸包裏出來了不少巨狼,他們有的朝着族長追去,有的和凱爾打招呼,興奮的打了個滾。
熱情無比。
帶來的小狼崽們分別和西洛伊打了招呼,然後各回各家,跑去見父母了。
“這位就是小殿下?”
其中幾頭巨狼蹲下來,親密的蹭了蹭西洛伊,差點沒把西洛伊蹭倒,修斯在背後扶住他。
“小殿下這麽小就來暴雪平原了,真勇敢。”
“小殿下,等下來我家玩吧。”
“我先把小殿下帶到屋裏,外面太冷了,你們快回去吧。”凱爾抓着西洛伊的手連忙跑進了屋裏。
靠着路德維亞給的防護罩,西洛伊其實感覺還好,但他也覺得盡早進屋比較好,現在路德維亞去探查坍塌地方了,萬一走的遠了,防護罩破裂,西洛伊不敢想暴雪平原中心的溫度,在這裏,所有狂暴魔狼都變回了本體。
西洛伊跟着凱爾進屋,發現猛犸獸包裏的內部很是簡陋,房間裏挂了一盞燈,獸皮被一根根泛黃的獸骨撐開,支撐起了猛犸獸包,獸皮底部被壓的嚴嚴實實的,不透一絲風,西洛伊有點好奇他們是怎麽固定的。
他劃拉開地上的獸皮,訝異發現猛犸獸包的底部是用寒冰固定起來的,他摸了一下,底部獸皮部分比房間整體要高出十幾厘米,看起來應該是先把獸皮和支撐起猛犸獸包的獸骨先找準位置固定下來然後用水澆上去,按暴雪平原中心的溫度不出幾分鐘就會結冰。
“我回來了,母親。”凱爾跑到最裏面對着一只巨狼拱了拱頭,很是親昵:“小殿下也過來了。”
西洛伊走近裏面,看見了一頭巨狼卧在獸皮上,她有一雙深灰藍色的眼睛,十分漂亮,聲音柔亮:“小殿下,我叫瑪吉,暫時還不能起身來,你和你的朋友就在屋子裏玩一會,外面很冷不要出去。”
西洛伊走到這位巨狼面前,發現她的腹部還有三個狼崽子,他們還沒睜開眼睛,躲在毛茸茸的腹部下面,睡得四仰八叉。
“這是我叔叔家的狼崽,因為有好幾只,母親就把他們接過來扶養了,等一年後他們存活下來就會還給叔叔家。”
忒爾迪斯蹲在地上,摸了摸小狼崽軟軟的毛毛。
西洛伊觀察了一下,發現屋子後方還有儲存的肉塊,它們在屋內後方堆的整整齊齊,屋內只有一個大鍋,黑色的木材在燃燒着,火苗并不大,只能供給極少的溫暖。
“這是我們冬天的食物,弟弟妹妹們很小的時候我們會把油酥熱水和奶水混合起來喂給他們,等再大一點就會撕點肉條弄的爛爛的給弟弟妹妹當食物。”
“我小的時候就在二叔家長大的。”凱爾有點腼腆的搖了搖尾巴。
群體護助,歐西裏斯雖然是族長,但他的生活和其他魔狼們并沒有什麽不同。
在這片暴雪平原上,只有互相幫助才能延續種族的希望。
西洛伊将一塊獸皮揭開,看見了底下凍的結結實實的土地。
“凱爾,你們這裏有冰嗎?”
“有啊,不過天氣很冷,吃冰不好。”
“往前走就有一個冰原,那裏更冷,到處都是冰。”
雪原,冰原。
西洛伊望着因為要幫幼崽抵禦寒冷而不得起身的瑪吉,心裏浮現一個瘋狂的念頭。
地球上有愛斯基摩人和魁北克愛斯基摩人,他們在冬季一般都使用雪屋,或是圓頂冰屋,這裏冰原上的冰肯定更加結實密不透風,照樣可以把寒風擋在外面,而且冰是熱的不良導體,屋內的熱量不會傳到外面更加保暖,不比猛犸獸包保暖嗎?
如果冰屋可以成功,魔狼們就可以化作人形,屋內空間會更大,小狼崽們也不需要大狼們無時無刻的用身體保暖,他們可以用暖暖的獸皮代替或者在幼崽旁邊升個火堆,大狼們也有更多的時間出去捕獵,既然有水,附近肯定有河,可以煮鮮美的魚湯或者是熏成魚幹,增加食物。
西洛伊耐心等着路德維亞和歐西裏斯回來。
一直等到了晚上。
暴雪平原的夜晚不明顯,雪色照的四周亮亮的。
路德維亞回來的時間,小腿忽然撞上了一個軟軟的物體。
他拎起西洛伊,發現他鼻子耳尖凍的紅紅的,幼崽撲騰着,小小一團,路德維亞這時候腦海裏忽然就閃過了一個念頭。
有一天,他的兒子會不會也像這樣朝他撲過來。
“路德維亞,我想去冰原上看看。”
路德維亞立刻清醒了過來。
沉默了好一會,路德維亞拎着西洛伊出了門。
忒爾迪斯體質弱,趴在巨狼毛茸茸的肚子下面取暖,看見西洛伊走了,心裏很是擔憂,但下午的時候,西洛伊讓他在這裏乖乖等他回來。
忒爾迪斯糾結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冰原寒風呼嘯,路德維亞的手仿佛是冰雪雕成,他拎着小殿下,将他放在了冰原上。
西洛伊身上泛着幽綠色的防護罩,隔絕了冰冷和寒風,他望着遼闊的冰原,再次看向路德維亞。
路德維亞眉稍微挑,容顏越發俊美,黑金長袍在風中獵獵做響,寬大的袖口随風飄蕩,銀發飛舞,高冷的宛若冰原上的神袛。
“路德維亞。”西洛伊看的心裏一縮,總覺得他太過高冷不好相處。
“什麽事?”路德維亞看向環繞四周,并無發現異常。
“我想在冰原建造一個冰屋,頂端是半圓形的,只需要留一個門,不要窗戶,只要是屋子就行,我想做一個實驗。”西洛伊快速說完,并用手比劃了一下冰屋的造型。
等了好一會,都沒有等到回答,西洛伊覺得修斯說的果然沒錯,路德維亞對什麽都不感興趣,除了找兒子…
西洛伊揉了揉鼻子,感覺自己有點感冒了,他低聲說道:“小孩子都喜歡玩冰屋,他們還喜歡在冰道裏玩捉迷藏。”
“你如果會造一個冰屋,你兒子一定會喜歡和你玩的。”
路德維亞目光放在小殿下身上,暗金色的瞳孔只剩下凝固的溫度,他凝視着西洛伊,聲音淡淡的:“小殿下,你的意圖太明顯了。”
西洛伊懊惱的抓了抓頭發,他就知道他的演技拙劣。
路德維亞肯定不會同意的吧…
西洛伊還沒想完,眼前就沒了路德維亞的身影,他驚了一下,剛想喊,發現冰原被一大片陰影覆蓋了。
脖子僵硬的擡起來。
西洛伊看見了一頭骨龍。
雪白的骨骼泛着淡淡的光輝,居然有種神聖的錯覺,他的骨眶空洞洞的,注視着渺小的西洛伊,白骨爪尖深入冰層,彎鈎如刀,寒光凜凜,巨大的身軀遮住了大片冰原,深青色的靈魂火焰從雪白陰森的爪尖蔓延到全身骨架,給他染上了一層濃郁至極的冷青。
西洛伊第一次見到骨龍的全貌,現在骨龍只是骨龍,全身血肉都沒了,只剩下了骨架。
他生前應該有很多種族喜愛敬仰他吧,才會被稱為光耀晨曦。
路德維亞随手從冰原上切割下冰塊,像堆積木似的堆成了一個冰屋造型的小屋。
他的爪尖鋒利無匹,切割冰塊時可以打磨的毫無棱角,對西洛伊而言堅硬無比的冰塊到了他手裏變成了随意揉搓的橡皮泥,什麽形狀都可以弄好。
路德維亞做好一個冰屋,嫌棄不夠完美,又做了一個,到了最後,冰原上多了三四個冰屋。
“進去吧。”路德維亞做夠了,推了推小殿下。
西洛伊走到冰屋裏,轉了一圈又出來,覺得自己的方法可行。
“謝謝。”西洛伊對着路德維亞道謝。
回去的路上,西洛伊跟在路德維亞身後,忍不住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路德維亞,我可以問一下,你為什麽幫我嗎?”
在其他人看來,他建造冰屋的想法完全是一個熊孩子才想出的事情。
而且,路德維亞也對這件事不感興趣,若說是因為他是小殿下這個身份西洛伊覺得還不夠格,至少要是魔王老爸才行,所以路德維亞剛剛為什麽幫他呢?
西洛伊想不明白。
過了許久,西洛伊才聽見路德維亞的聲音,輕的一吹就散。
“你是第一個相信吾兒存在的人。”
西洛伊擡頭看着路德維亞,發現他暗金色的瞳孔深處燃燒着一團不滅的火焰。
他一直在找他的兒子,從未放棄過,哪怕沒有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