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4 滴血人偶(五)
三個剛畢業的大學生連續被殺害了,死後都被裝進了等身的人偶裏,被送到下一位死者的家中,這起連續人偶殺人案的作案手法匪夷所思,至今還未偵破。
警察局一間辦公室內,幾位警察翻閱着資料,讨論案情,拼命尋找着線索。一位女警将案件相關的資料全都攤在桌子上,仔細的研究每一張照片,每一份報告。
第一個死者是顧航,死後被放入人偶,送進朱霖亮的家中,第二個死者是朱霖亮,同樣死後被放入人偶,送進丁凱軒的家中,第三個死者是丁凱軒,死後被放入人偶,送進了松局長的家中。
很容易看出來兇犯作案的規律,說明這是早有預謀的作案,三個死者都是同一所大學的同學,那麽兇犯第四個目标應該就是宋林巍了,但是還不清楚兇犯的目的,為什麽要殺那四個大學生?而且宋林巍的爸爸還是公安局局長,兇犯和公安局有什麽恩怨嗎?還是說想要挑戰當今的正義?
推斷出兇犯下個要殺的是宋林巍之後,上面便派了幾個便衣警察在宋局長家附近輪流看守,宋林巍也被要求待在家中,哪裏也不能去,若要出門則會有警察跟随。
宋林巍被完全保護了起來。
女警将三名死者和三具相同的人偶的照片擺成一列,仔細觀察照片中的細節,她的腦海中不斷在想:為什麽是女性人偶呢?這個女性人偶對兇犯來說有什麽含義嗎?和四個大學生又有什麽關系?四個大學生的往事裏并沒有牽扯到人偶的經歷。
女警随手拿出最後一張照片,是丁凱軒的照片,四肢被鐵棍打斷,被擺成了很奇怪的姿勢,這個姿勢是有什麽意義嗎?有點手舞足蹈的感覺,又像是壞掉的塑料模特。
壞掉的塑料模特……
女警突然想到去年在本城發生的一起少女命案。她跑去檔案室,将去年那去案子的相關資料拿了出來。
去年1月15日早上,在一家服裝店的櫥窗內,發現一名四肢扭曲的少女屍體。
在寒冷的冬季,少女只穿着內衣內褲,扭曲的四肢怪異的招展着,其姿勢像是在翩翩起舞,這種極其詭異的藝術展現和塑料模特放在了一起,竟讓路過的行人一時沒有發現,誤以為少女也是塑料模特,之後才被一位清潔女工認了出來。
少女的死因是被毆打致死,髒器嚴重損傷,少女全身都是被暴打過的傷痕,死前被強|暴過,後腦勺被撞擊過三次,應該是兇犯抓住她的頭往地面撞擊造成的,少女的頸部有條勒痕,推斷是被麻繩勒的,在經過如地獄般的折磨之後,少女睜大眼睛,淚水滑過臉龐,在絕望中斷了氣。
女警不會忘記這件令人發指的案子!她能想象案發當晚,少女受到了多麽慘痛的淩|辱!
冰冷刺骨的地面,寒霜冰雪,忍無可忍的疼痛不斷襲來,絕望的叫喊聲被掩蓋,茫茫冰雪中無人來救,等待少女的是一波又一波的痛苦,以及身與心的徹底崩潰。
同身為女性,女警實在無法容忍這種暴行,她将這起案件接了下來,發誓她會為少女沉冤昭雪。
Advertisement
在那之後,女警和同事們調查了許多,少女名叫小雪,從小在孤兒院長大,雖然不善言語表達,但她是個乖巧靈秀的女孩,孤兒院裏所有的人,都是相互的親人,女警曾拜訪過他們,他們都哭喪着臉,對小雪的死去感到傷心欲絕。
女警看過小雪生前的照片,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十八歲,正值青春年少之際,她的人生現在才剛要開始,卻被殘忍的歹徒摧殘毀壞,一朵還沒來得及綻放的鮮花就此凋零。
這更讓女警感到無比惋惜。
女警拼命的尋找線索,想要盡快找到兇犯,她心中懷抱希望,懷抱正義,對這件案子也格外上心,可是始終不确定遺留在小雪體內的DNA屬于何人。沒過多久,她花出的所有心血卻都付之東流了,領導将她的案子轉交給了別人。
女警發現,轉交之後,對方竟對此案子不聞不問,一直拖沓,不做任何調查,她向上級反映,卻被退了下來,還被剝奪了介入此案的權利。
女警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現實:再努力的警察也比不過領導一句命令。
而現在,女警再次翻開那個案子的資料,那些照片都還歷歷在目,接着她發現,丁凱軒怪異的姿勢和去年小雪的姿勢很相似,她将兩張照片放在一起,結果不禁脫口而出:“太像了!”
旁邊的同事也都好奇地湊過來看,接着,女警又發現了一個更大的線索。
顧航的死因被人用繩子吊住,窒息而死,對比去年小雪的案子發現,小雪的頸部有條勒痕,是被麻繩勒的;朱霖亮的死因是被鐵棍毆打,髒器損傷休克而死,小雪是被毆打致死,髒器嚴重損傷;丁凱軒的死因是後腦勺被鈍器擊打致死,四肢被打斷,擺成了怪異的姿勢,而小雪的後腦勺也被撞擊過三次,四肢打斷,被擺成了怪異的姿勢……
所有人都驚訝的看着照片對比,照片的相似度極其之高,這絕不是巧合!
女警将關于小雪案子的所有報告調出來,仔細查過去,發現這些報告中有很多漏洞,有些重要信息根本沒有寫上去,最後她發現這些報告下面的簽署人,全都是宋局長!
大家都震驚了,所有人都能猜想出,這起案件背後所隐藏的是怎樣一個真相。
第一個死者的死亡日,正是去年小雪的死亡日,這起連續人偶殺人案的兇犯,很有可能是在為小雪報仇雪恨。
也就是說,那三名死者和宋林巍就是殺害小雪的兇手?
女警拿出了和小雪有關的人員資料,想為小雪報仇的自然是小雪親密的人,她看了下,基本都是孤兒院的孩子們,這時女警想起了一個人,他是小雪在孤兒院的哥哥,比小雪大五歲,兩人從小就非常要好,如同親兄妹一樣,女警還見過他親手做的小人偶,都是以小雪為模樣做的。
他的名字,叫連真。
窗外,白雪紛紛,如同十七年前的那天一樣。
十七年前,某個寒冷的清晨,天還沒徹底明亮,男孩被一陣嬰兒的哭聲吵醒了,他揉揉半醒的眼睛,爬下床走到屋外,看到前院那棵廣玉蘭樹下,一個嬰兒裹在單薄的襁褓裏哇哇哭泣,紛紛白雪落在襁褓上,浸濕了一部分。
男孩用通紅的小手将嬰兒抱起,李奶奶走過來一看,又是一個被父母抛棄的女嬰,大概是因為經濟問題,可以看出襁褓用了很久,都小的裹不住女嬰的身體,李奶奶慈愛地眯着眼睛,将嬰兒抱進了屋內。
在這間孤兒院裏,經常會撿到被遺棄的孩子,他們不知道父母是誰,只知道父母不會再來這裏見他們,他們只能和其他沒有血緣關系的人成為家人,相依為命。
男孩也是這裏的一員,他也是在這樣的雪天裏,被李奶奶撿回了屋內,根據男孩身上的護身字符,李奶奶給他取名為:連真。
李奶奶給女嬰裹上溫暖的衣物,并猶豫着給她取什麽名字好,這時候,一直陪坐在女嬰身邊的連真忽然叫道:“小雪。”
李奶奶聽後笑了,這是他撿到的孩子,在這樣一個雪天裏。
雪,從天而降,純白無暇。
于是女嬰有了名字,她叫小雪,而她的生日,就定為今天,1月16日。
而今天,也是他的生日。
這時,小雪停止了哭聲,她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抓住了他的右手食指。
這一刻,還不懂情為何物的他毅然決定,這是他最重要的人,今後一定要好好保護她。
年複一年,冬季依然飄着白雪,人卻已不再寒冷。
兩人的生日,總是白雪紛飛,今年也不例外。夜晚的白雪顯得格外靜谧,小雪趴在窗口焦急等待他的歸來。
孤兒院的生活很窮苦,李奶奶一個人要撫養十幾個孩子,雖然有市內單位給院內捐款,但是錢財不多而且不穩定,所以李奶奶在後院種了許多蔬菜水果,每天都拿去菜市場賣,靠這個掙得一些穩定錢財,勉強和孩子們過日子。
十來歲的孩子會去給別人做臨時小工,從掃地洗碗到看守車輛,能做的小活都做,孩子也能靠這些賺取零錢。
當連真推開門進來的一刻,小雪一把撲進他的懷裏,高興地喊着“連哥哥”,從小說話就不流利的她,只有這三個字叫的特別清楚。
這一晚,連真拿起畫筆,為小雪畫了一張畫,畫中的她在美麗純白的雪花中開懷大笑,宛若雪中天使,雪花變成她頭上的花飾,在風中綻放。
他将畫作為生日禮物送給了她。
小雪看到畫後更是心花怒放,那是連哥哥送給她的禮物,這世上最珍貴的禮物,可是她還是覺得畫中少了什麽,她拿起畫筆,又在上面畫了幾筆。
雖然線條粗犷彎曲,但連真看出來,她在自己旁邊畫了一個他。
小雪笑着将畫交給了他,這是她送給他的禮物,亦是他送給她的禮物。
這一年,他十歲,她五歲。
每年的生日,兩人都一起度過,相互依靠着坐在爐火邊,一起等待夜晚十二點的到來,只要和對方在一起,就算是在寒冷的冬夜,也猶如春天般溫暖。
小雪十歲那年,她第一次穿上了公主裙。
裙子的做工很粗糙,顏色與花邊也參差不齊,一看就知道這并非名牌商店裏的豔麗裙裝。
這件公主裙是連真用別人丢棄不要的粗布,重新拼湊縫起來的,他将那些粗布用剪刀剪開,選取合适顏色的布條放在顯眼位置,然後一層一層疊加起來,在他的精心縫制下,那些黯然失色的舊布仿佛被注入了活力,重新綻放鮮豔的色彩,波浪型的花邊為裙子增加了層次感,就這樣,一件漂亮的公主裙完成了。
每個女孩都有當公主的夢,今夜,小雪成為了美麗的公主,她欣喜若狂,不顧寒冷的天氣,直接換上漂亮的公主裙,在他面前翩翩起舞。她的舞姿不美,幾次都險些跌倒,但是她笑的很美。
連真将她的舞姿畫在了畫冊上,在他眼裏,她的一切都是美麗的。
之後,連真開始雕刻,并照着畫冊上小雪的容姿開始制作人偶,每一具人偶都是一個她。
連真二十歲那年,小雪親手為她織了防寒三件套,手套、圍巾、帽子,并親手給他戴上。
小雪笑了,好像比他還幸福,傻咧咧地笑了。
他們并非親兄妹,卻勝似親兄妹,或許早已超越了兄妹的情感,不知何時起,兩人都已深深紮根在對方心裏,誰也無法取代。
早上,兩人一起出門,對李奶奶告別,李奶奶笑着揮揮手,看着他們肩并肩的離去,李奶奶不禁感慨萬千,倆孩子都已經長這麽大了。
小雪駐足于櫥窗前,目不轉睛地看着裏面放置的八音盒,其中一只正在“叮呤”作響,好聽的旋律總是讓小雪忍不住停下腳步,待音樂停下後才離開。
看着這樣的小雪,連真笑了,他還沒有告訴她,這只八音盒将作為她十八歲的生日禮物而送給她。
傍晚,秋風徐徐吹拂,廣玉蘭的香味飄去甚遠,它在指引前面的人回家的路,它所在的地方永遠都是他們的家,只要乘着它的芳香,就能到達。
一到晚上,小雪便走進連真的房間,當他的模特,小雪随意站立姿勢,連真将她畫在畫冊上,然後做成相同姿勢的人偶,雖然做工并不精致,但小雪就是喜歡他做的人偶。
那一天,一個陌生的人走進連真的房間。“原來這些人偶都是以她為原型的啊!”
房間內的兩人奇怪地打量突然出現的人,李奶奶說他是宋局長的兒子,和宋局長一起來捐錢的。
“真漂亮!”對方誇獎了一句。
“謝謝。”連真回應道。
“不,我說的是她,她長的好像人偶哦,難怪照她做的人偶也那麽好看!”
被誇獎了的小雪紅了臉,連真卻覺得很不舒服。
“做好以後要展覽嗎?我可以幫你們借個場地。”對方又對連真說道。
“不,這些全都是拙劣的作品,是我出于好玩才做的,它們還不夠展覽的資格。”
“這樣啊……不過人偶就是要展覽出來,才能讓更多的人見識到它的美麗哦,真遺憾呢。”
他們都還不知道,就是這個契機,使兩人再也沒能肩并着肩,在爐火前一起等待夜晚十二點的到來,再也沒能一起過生日,交換禮物……
那一天,他一直等待她的歸來,看着外面越來越黑,看着白雪越積越厚,焦慮使內心的溫度越來越低,直到十二點的鐘聲敲響,她也沒有出現。
他的身邊還放着那只八音盒,上面的小人偶是他親手制作,另外裝上去的,只要八音盒的旋律響起,小人偶就會旋轉起來,就像十歲那年的她一樣翩翩起舞。
只是,當他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她不再傻笑,不再喊他“連哥哥”,不再撲進他的懷裏,不再牽他的手,不再開口說話……
她遍體鱗傷,面露痛苦,淚痕顯見,四肢盡斷,就像被無形的線拉扯着跳舞的人偶,絕非情願地被展覽在玻璃櫥窗內。
她的生命停止了,得知這一切時的他,腦內一片空白,接着,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冰冷的屍體躺在冷凍櫃裏,他抓着櫃子哭了好久好久,他的心和她的屍體一樣,冰冷冰冷。
她被火化的那一刻,所有的人偶和她一起燒為了灰燼。
他自責,他悲傷,在他心裏,她永遠都是那樣純潔無瑕,他想知道是誰、為什麽要那樣對待他最愛的人?他詢問老天,詢問空中的白雪,詢問人間的正義,卻是被他們冷漠相對。
他不甘,他憤怒,他發誓要親手查出兇犯,還她清白,但是很快他便遇到一座強大的高山,它在正義之光的圍繞下向他擋來,那是他永遠無法戰勝的敵人。
他無助,他黑暗,他想為她報仇,為了守護她的純潔,即使要他變成厲鬼,他也要讓兇犯受盡相同的痛苦!
積雪又高又沉,任憑陽光照耀也無法将它融化,冰河又厚又硬,任憑人們敲打也無法将它擊碎,院前的廣玉蘭樹被積雪壓彎了樹腰,即使将雪拍掉,樹腰也無法恢複原樣。
寒風陣陣刮起,空中的雪花到處亂飛,抓不着它的軌跡,一滴血淚落下,讓黑暗的內心掀起漣漪……
就在這時,真正的“鬼”出現在他面前,将一切真相告訴他,并對他發出邀請。
他毅然接受,他要利用“鬼”的能力,将地獄的恐懼深深刻入那四個男人的靈魂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