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辰心殿
李禦醫凝眉診脈,蘇墨辰就坐在旁邊的桌旁,面上看不出半點情緒,修長好看的手指輕輕掀開青瓷茶盞,那樣唯美好看。
李禦醫診好脈,眉頭皺了皺眉,立在一旁的宮人立即将吳汝佩的手小心的放到錦被中,李禦醫起身向蘇墨辰行禮禀告。
“吳妃如何了?”淡淡的嗓音,青瓷的茶蓋輕輕的拂過飄着的茶葉,涼薄的唇輕輕的啜飲。
“回皇上,吳妃近日身體虛耗過度,加上在冷水中泡過之後,感染了風寒,沒有及時治療,還有……”李禦醫頓了頓,猶豫着該怎麽說。
蘇墨辰放下茶盞,眯眼望着李禦醫:“還有什麽?”不大的語氣,卻透着冰寒的威儀,那是久居高位的威嚴。
李禦醫一驚,立即跪下:“還有夜間似乎着了什麽至寒之物,導致身體虛寒過度,又引發了熱症,怕是調理起來有些麻煩。”
蘇墨辰凝眉,抿了抿嘴唇,望着床上安靜躺着的人,緩緩移回視線,利如鷹隼的眸子盯着跪着的李禦醫,不大的聲音,卻透着不容抗拒的威儀:“麻煩或者不麻煩都是你的事情,朕只要結果。”
李禦醫連忙磕頭:“微臣明白。”立即起身,躬身退到外間,開方子,并囑咐宮人如何掌握煎藥的火候。
蘇墨辰起身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的看着此刻安靜躺在床上的吳汝佩,臉色顯現着病态的潮紅,眉頭緊緊的鎖着,仿佛忍受着巨大的不适,仿佛是忍受不了被子裏面的燥熱,細白如瓷的胳膊伸出錦被,手指卻緊緊的握成拳,蘇墨辰眯眼盯着她緊緊握着的細小的拳頭,良久,仿佛輕不可聞的一聲嘆息,輕輕坐到床榻邊,伸出手指輕輕的一根一根的掰開她緊緊握着的拳頭。
身體的不适,讓吳汝佩半點不敢放松,身體緊繃,蘇墨辰剛掰開,她猛地用力又握住了,這次握住的不是自己的手指,而是蘇墨辰還未來得及抽走的手指,蘇墨辰看着自己被緊緊握着的手指,微微一愣,但随即勾了下嘴角,他不明白自己笑什麽,只是覺得好笑。
眼淚無聲的順着吳汝佩的眼角滑落,是那種無聲無息的淚水,吳汝佩有這樣的習慣,或者說她有這樣的無奈,一般情況下她都不會讓自己生病,若真是沒有辦法生了病,她也會自發主動的自己吃藥,她從未指望會有誰過來問一問她,所以她從來都認為自己是堅強的。
只是越是堅強,就越是脆弱,她會在身體難過的受不了的時候,悄悄的哭出來,沒有聲音,只有眼淚。
蘇墨辰望着她的眼淚,伸出手指抹掉眼角的一滴淚水,含在嘴裏,鹹的有些苦的味道。
蘇墨辰偏頭看着她,良久,緩緩道:“如果心裏覺得苦了,那便努力吧。”
吳汝佩眼珠動了動,似乎聽見他的話,又似乎沒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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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禦醫親自端來熬好的藥,跪着将藥端過頭頂:“皇上,這是退燒的藥,要先将這藥給吳妃服下,将這熱症退下,才能好好的調養身子。”
旁邊的宮人伸手去接藥碗,卻被蘇墨辰冷眼打斷,宮人怯怯的收回手,蘇墨辰親自将吳汝佩扶起來,靠在自己懷裏,小心的抽出被她握住的手指,接過藥碗,輕輕的搖了搖吳汝佩,仿佛是怕重了會弄疼她,輕了會搖不醒她。
吳汝佩迷迷糊糊的哼哼兩聲,蘇墨辰舀起一勺湯藥,放在嘴邊吹了吹,慢慢送到她嘴邊。
中藥不僅喝起來苦,聞起來更是難聞,吳汝佩皺眉別過臉。
蘇墨辰也不怒,用手托過她的臉,輕聲哄着:“乖,喝了藥,就會舒服。”
僖全公公一怔,主子何時會這樣用心的去哄一個女人?即便是對皇後,那也是點到為止,禮讓呵護,卻不像現下這般。
不是說越是有人哄,越是任性麽?吳汝佩就是這種給點顏色就燦爛,給點寵愛就泛濫的人,任性的別過嘴,咕哝道:“我不要喝,不要喝。”其實她有瞬間的清明,在心裏考量一下,要不要說‘人家不要喝,不要喝,別逼人家。’但思及‘人家’這個詞着實惡心的緊了!連自己都說不過去,着實狠不下心這樣糟蹋自己。
顯然吳汝佩撒嬌撒錯了對象。
果然,勺子猛地扔下來砸到碗邊的聲音,含着怒意的聲音:“不喝也得喝!把臉轉過來!”
吳汝佩愣住了,嘴憋得更重,但還是自覺地把臉偏過來,果然還是小人呀,給點寵愛就燦爛,給點厲害就服帖了。哎,小人!狗腿的小人!
蘇墨辰見她偏過頭,便舀起湯藥,一口一口的喂她,吳汝佩喝一口,縮一下脖子,皺一下眉頭,天知道,那真的很難喝。
秦沁和進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眼前的一幕,吳汝佩躺在蘇墨辰的懷裏,蘇墨辰小心的給她喂藥,她故意沒有讓宮人通傳,她私心裏也想看看他們現下是個什麽光景,卻沒想到……
蘇墨辰将空碗遞給旁邊的宮人,卻瞥眼看見立在帷帳旁邊的秦沁和,眉頭擰了一下,随即對着她勾起笑意,将吳汝佩放下來躺好,旁邊的宮人自覺地走過來給吳汝佩掖好被角。
“都退下。”蘇墨辰冷聲吩咐。
待宮人都退下,關上大門,蘇墨辰緩步走到帷幔後面的秦沁和身邊,勾着笑意,眼角的淚痣也熠熠生輝:“來了,怎麽也不通傳一聲?”
秦沁和擡眼望着他,好看的眉眼似乎氤氲着霧氣,但又似乎隐忍着:“通傳了,你便不會讓我看到這一幕是不是?”
蘇墨辰皺眉,但立即抓住她的手,放到胸口,淡淡道:“感受到了麽?”
秦沁和皺眉,只是望着他。
“這裏跳動的,是一顆只為你而跳動的心,它裝不下別人,從前朕就跟你說過,對她做的這些不過是做給宮裏其他人看的,目的是為了保下你,難道你不信朕麽?”蘇墨辰望着她,不緊不慢的說道。
終于眼淚還是沒有忍住,秦沁和望着他:“我只是沒有把握。”
“傻瓜,我們這麽多年的感情,又怎麽會是她一個小小選侍能破壞的了的?”蘇墨辰喟嘆着将哭着的秦沁和抱進懷裏,眼睛卻直直盯着床上眼睛緊閉的吳汝佩,眼角的淚痣冰冷駭人,他看見她睜開過眼睛,他也看見她慌亂的閉上眼睛。
吳汝佩其實是醒來了,只是腦袋不那麽清楚,但是那些話她還是聽見了,她早就知道蘇墨辰對她的寵愛都是他制造的假象,現在聽他親口說出來,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反而松口氣,果然自己不能想太多,果然吳汝佩是個心态好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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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整個皇宮已經傳遍了,吳妃擅自闖了辰心殿,皇上不斷沒有怪罪,還細心的讓她在辰心殿裏面養病,人人都道這個吳妃的寵愛簡直要上天了。
蘇伊澤因為是剛從清華寺回來,也沒有自己的府邸,便就和太後一道住在慈寧宮,他住偏殿,慶和殿。
一把精致的匕首在纖細修長的手指尖把玩,拇指上淡藍色玉石散發着幽怨的光,依如當年沒入那個喇嘛胸膛時候的顏色,冰冷妖異。
大紅的袍子襯得整個人更加白皙透明,是個難得好看的少年。
“執玉,原來她很受寵呢?”勾着的嘴角淡淡的描述,纖細的手指慢慢滑過風刃。
站在他身後的人一身黑衣包裹着玲珑身段,渾身的寒意讓五步之外的人都不禁打個寒戰,白淨的臉上,一雙漆黑的眸子寒冷懾人,淡漠疏離,身上唯一的亮色怕就是腰間挂着的匕首鑲嵌的紅寶石了,冷是冷點,倒是個實在的美人胚子。
“是,整個宮中都已經傳遍了,吳妃很得聖寵。”清泠泠的嗓音就像雪山融雪般寒冷卻帶着絲絲暖意,眼中有一閃而過的華彩,但只是一瞬,便又剩下漆黑疏離的眸子。
“哦?那以後倒是要好好的向這位皇嫂讨教讨教了,看看是怎樣的人才能成為他心尖上的人?”依舊玩味的語氣,偏着頭看着手中的匕首,仿佛它是多麽好玩的玩具一樣。
“執玉,去查查本王這個皇嫂吧。”依舊淡淡的語氣。
“是。”
屋內便只剩下蘇伊澤一個人,嘴角的笑意更甚,閉上眼睛,偏了偏了頭,纖細的手指筆直的飛出,再睜開眼睛,便見到匕首正好釘在屏風旁邊的靶中央,起身走到劍靶旁邊,偏着頭抽出匕首,嘴角的笑意凍住,眼神寒冷:“只要握着兵器,就要射向箭靶,總有一天,我要奪回屬于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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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寧宮
蕭太後輕輕的抿一口茶,卻只見蕭詩兒埋怨的圍過來:“姑媽,您沒有聽說麽?”
“聽說什麽?”蕭太後輕笑着問,對這個侄女倒是寵愛的緊了些。
“那個卑賤的吳妃居然闖了辰心殿,還賴在那裏不走,皇帝哥哥也沒有要處置她的意思,姑媽,你得管管。”蕭詩兒任性的胡說。
蕭太後皺下眉頭,拍了拍蕭詩兒覆在她胳膊上的手背,淡淡道:“她吳妃知道闖,你怎麽就不知道闖?”
“我是不屑于,我是什麽身份?哼!”蕭詩兒擡了擡下巴。
“你是什麽身份?在哀家面前你是侄女,在皇上面前,你和她們一樣,不過是個女人,你不做你該做的事情,總是在哀家面前抱怨有什麽用?”蕭太後皺眉訓斥。
蕭詩兒顯然沒有想到蕭太後會發火,漸漸低下頭,輕聲道:“姑媽。”
“罷了,罷了,哀家随你去辰心殿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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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心殿
吳汝佩動了動耳朵,确定屋裏沒有人了,緩緩睜開眼睛,那個中藥雖然苦,但是還是很管用的,她發了一身汗,燒倒是退了,只是身上沒勁,吳汝佩想起身去倒杯水,剛剛發汗,身體缺水。
剛掀開被子一角,看着身上的衣服,一陣恍惚,衣服誰穿的?稍稍動一下腿,只覺得下面有熱流流出,吳汝佩恍然想起昏睡前來了大姨媽了,古代沒有姨媽巾,用什麽給她墊的?該不會是沒墊吧?想想都覺得不靠譜,等下喝了水,要看看。
吳汝佩剛穿好鞋子要站起來,卻聽見:“愛妃不歇着,怎麽起來了?”
吳汝佩一驚,愣是生生的淩亂了腳步,本就使不上勁的腿一哆嗦,眼看就要跌倒。
蘇墨辰眼疾手快扶住她:“愛妃才醒,就要投懷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