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邶桑化為畢方同猰貐和朱厭戰鬥,迅速盤旋。
“走!”
尤枳記得邶桑為她擋開之前,讓她快走。
旋即喊了一聲顧辭楊和梁銘蕭,兩人回過神來,迅速沿着剛才的路線離開。
三人安全的離開了妖城,往前一段。
結界外。
尤枳焦急的走來走去,看着結界一直未動。
不知道邶桑如何了。
不行!
尤枳再也安耐不住,她要回去找邶桑!邶桑一個人不行的,即使化作畢方也不敵兩個啊!
還沒走兩步,就被梁銘蕭拉住。
“你留下,我去!”
顧辭楊握緊劍柄,邶桑是因為他們,才露的真身。
如果不來,他一身都不會被人發現。
“我去!”
顧辭楊月白袍子染了不少血污。
尤枳已經打算沖進去了。
忽的結界一陣波動,緊接着裏面出了一個黑影,帶着薄弱的熟悉感,是邶桑的氣息。
幾人連忙上前去。
“邶桑!”
一個玄黑色的身影,長劍負立在身後。
熟悉的人出現,尤枳促的松了一口氣,“邶桑,你怎麽能……”
聲音還沒有結束,眼前的人直直的倒了下去。
腦子還來不及反應,身體已經跑過去抱着邶桑了。
抱住他,因着重力壓得下彎了一些。
“邶桑?”
尤枳輕輕的喚了一聲,懷中的人沒有回答,尤枳連忙去檢查他的傷勢,眼眶猩紅。
手中的人比想象中的瘦一些,能摸到骨頭。
“顧大哥!邶桑他……”
只感覺呼吸有些薄弱,身上是黑衣服,看不清到底哪裏受了傷,但渾身都是血腥的氣味,很濃重。
“蘊秋!”
“邶蘊秋!”
後面的兩人也驚呼一聲,随即連忙跑來幫尤枳扶着人。
**
邊界的屋子裏,隐約還是之前來時的模樣。
房間裏被窗布擋着,沒有透出什麽光。
一個人影在屋子裏依着隐約的光線走來走去,一會兒在這邊整理屋子,一會兒在那邊替床上的人擦汗。
忽的響起敲門聲。
尤枳放下手中的小帕,去開了門。
“顧大哥,我來。”
尤枳見顧辭楊端着湯藥,接下來。
顧辭楊将裝藥碗的木盤拿緊,“你且去休息,蘊秋這裏有我。”
自受傷帶回這裏,尤枳衣不解帶的照顧,已經兩天兩天沒有怎麽休息了。
知道她擔心,但也得先照顧好自己。
尤枳望着那藥盤,嘴中幹澀。
“顧大哥,邶桑他與我親近些。”
顧辭楊靜默,随後将藥遞給她囑咐了一句好好照顧身體,便離開了。
關了門,依舊是只有幾縷光線。
一縷照到床腳停下。
放着藥碗,擡起來一勺一勺的喂給邶桑。
大多數是灑了的,沒有意識,也不進食,但到底進了一些。
“邶桑,你吃藥啊。”
“不吃藥好不了。”
記得那天帶他回來的場景。
邶桑解開衣服,渾身幾乎沒有一塊好肉,那被爪子抓開的傷痕、被匕首利劍劃開的傷口,被衣服帶着。
他眉頭皺的很深,卻沒有喊出來。
衣服摻着血肉,腐爛了不知多少塊,随後被刮骨刀剔開,留下好肉。
那妖下了死手,最厲害的那處中了毒。
尤枳在一旁什麽都不能做,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喊着讓他清醒些。
是自己叫他過來的。
如今還沒脫險,若是出了事,她怎麽向邶家交代。
“嗯,再喝一口。”
見說話有效,尤枳就像哄小孩一樣給他喂藥。
最後雖然還是灑了一些,但已經喝了大半。
“邶桑,糖酥。”
藥很苦,得吃點糖。
甜味在口中化開,昏迷的人無意識的将眉舒展了一些。
他平常一貫的清冷,鮮少會有其他的表情。
這幾天總是蹙着眉的。
撐着腦袋,尤枳打着哈欠,頭一點一點的。将要砸下去的時候,一只有些溫熱的手接住了她的臉,沒有砸下去。
尤枳猛地驚醒。
“邶桑!”
還沒有仔細給他檢查一番,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傷口又裂開了。
“別動!”
尤枳輕輕的把邶桑的手放回去,然後拿來藥箱。
一個響指将房間裏的燈點燃,又替邶桑重新包紮好。
坐在床沿旁邊的小木椅上,看着邶桑,邶桑也在看她,簇得笑了。
本來準備生氣讓他知道保護自己,悄然發現自己面對他根本生氣不起來。
“日後不要自己一人沖在前面了!”
半響,尤枳才說了這麽一句。
邶桑應聲,看着她。
燭火搖曳,映着坐在椅子上的身影。
“若是你出了事,我該怎麽辦……是我先找你來的,是我拉着你去找徐淙的,是我讓你陷入危險的……”
若是尤枳不與他說,他現在只會在邶家好好的當他的大師兄。
總之,不會半條命踏入閻王殿。
“是我自願,與你無關!”
邶桑躺在床上,想去安慰她,但身體動彈不了。若是又裂開了,她會更難過。
又沒有話了。
過了許久,夜晚的安靜摻着冷風呼窗子的聲音。
“夜深了,睡吧。”
尤枳坐在旁邊守着邶桑,她離開了不放心,得在這裏守着。
感覺到邶桑合眼了,尤枳才精神放松了些。
許是因為最近一直繃着,很快便入睡了。
睡夢中還是有些不安穩,好像又入了一個溫暖的地方,尤枳不由得縮了縮。
邶桑将尤枳抱到床上,在旁邊的木椅坐下。
許久沒動骨頭有些發僵,邶桑凝了凝氣,原本靈純的一團逐漸變得渾濁,最後消失得沒有了蹤跡。
受傷的手垂了下去。
**
尤枳醒來的時候躺着柔軟的床上,房間裏只有她一人。
開了門,冬日裏的人間有些寒冷。
已經冬月末了。
再過一個月便是除夕了。
“尤姐姐你來了!”竹拓和蘭黛看見尤枳出來,高興極了。
尤枳摸了摸小蘭黛的頭,“跟着梅紟姐姐看了許多人間的東西,喜不喜歡啊?”
“嗯嗯!”
兩個小家夥猛地點頭,他們很喜歡這裏。
山間有水,天上有光。
來往的都是歡聲笑語,沒有那些黑暗的厮殺和沒有邊際的挨打。
“乖,我去找邶桑哥哥。”
“好!”
兩個小家夥跑開了,去找梅紟。
找到邶桑的時候,他正在顧辭楊那裏,兩人一貫的沉默,但隐約覺得氣氛不好。
尤枳隐約聽清了兩句,是關于邶桑的身份。
“顧大哥,有什麽事我和他一起擔着。”尤枳走進去,門是開着的,沒有關。
顧辭楊少有的沉色。
“酥酥你先出去,我與蘊秋單獨聊一下。”
尤枳未動。
“我知道他半人半妖,也知道他是畢方,他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要講什麽我都不會離開的!”
杏眸閃着堅毅,一如當年。
“酥酥!”顧辭楊擰眉,緩了一下氣,“乖,出去。”
這件事并不是小事。
若是各宗知道四大宗邶家大弟子是半妖,在宗裏十八載,各宗必亂!
且蘊秋還不是一般的小妖。
他是畢方!
上古兇獸的畢方!
酥酥執意參與,屆時他也不能保她安然!
尤枳就是不動,坐在邶桑身邊拉着他的袖子,擰了又擰,就是不松開。
她還委屈呢!
“出去!立馬!這件事的嚴重性你知道!”顧辭楊第一次發火,“若你執意站在他身邊,你要将尤家置于何地?又将普濟置于何地!”
手還在擰着邶桑的袖子。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這不是邶桑的錯,憑什麽要處罰他。
若不是邶桑救了他們,今天他們怎會安然的坐在這裏!
就因為他是妖?
“不要了!我不是顧家的人,無論什麽決定都和顧家無關!邶桑他救了我們,他一醒來你就質問他!身份不是他可以選擇的!他有什麽錯!”
“你自問正直!今天一點都不正直!”
說到最後眼眶通紅,瞪着顧辭楊,嘴裏咬着牙。
周圍的氣氛安置,只剩下尤枳生氣喘氣的聲音。
邶桑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袖口,另一只手握緊。
他不能開口。
他只能等她先放手。
半響,門外走來一人,紅衣訣訣,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
“他并未傷害過人,還救了你我,就因為他一個半妖身份,便錯了?這各宗裏,比妖魔還可怕的,倒也不少。”
梁銘簫走進來,徑直坐在邶桑旁邊的另一個座位上。
邶桑尤枳和梁銘簫三人,便形成了一個與顧辭楊對立的位置。
無形的展開。
顧辭楊望着三人,這些他自然懂。
但世人都不會接納一個妖在宗門,更何況還是一只半妖。
他生下來便擔着扛起宗門的責任,每一個決定都為着宗門。
若如今天不理,日後出了事。
便是他愧對宗門。
可……
顧辭楊良久緩緩揚起嘴角,帶着和煦的笑,很是溫柔。
若是出事,他擔着便是。
四人算是有了一個好的談話。
等邶桑調理得差不多了,四人帶着梅紟和兩個小家夥回去了。
将梅紟和兩個小家夥安置在外面,幾人回去複命。
再次回到普濟的時候,已經臘月初二了。
梁銘蕭回了桡城,邶桑回了錫陂,尤枳和顧辭楊回了普濟。
幾人分開的時候誰都沒有說話,把妖界的事情隐在心底,這輩子都不會提起。
只是這一路,好像熟悉了一些。
梁銘蕭還說要給尤枳帶桡城的美食,尤枳答應得爽快。
悄悄的約定年後和邶桑一起看雪。
聽說錫陂的雪景很美。
冬天已至,約莫有些冷了尤枳身上裹得越來越厚,冷風有些寒冷,會吹到骨髓,将臉吹得紅彤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