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是不是想要追盛意?
車站和機場永遠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盛意他們到達檢票口時,他們要坐的那趟車剛好在檢票。
江妄買票的時候,還有選座位的餘地, 他選的是個兩人座,靠窗,外邊薄薄春光鋪進來,好像為座椅也打上了一層亮晶晶的濾鏡。
車廂裏空調打得很低,兩旁不停有人走動, 盛意并攏着腳, 坐下後, 就從包裏掏出一顆糖,塞進自己嘴裏, 然後仰頭去看江妄站在旁邊,側身讓着行人,準備等他們過去了, 再把她的行李箱放到行李架上。
車廂裏應該有小孩, 另一頭間或有嬰兒的啼哭聲傳來, 盛意聽見後座的人抱怨:“帶小孩坐車, 能不能管好啊?”
另一人小聲勸:“別這麽說。”
她輕輕用舌尖抵住嘴裏的糖果, 将它從左腮推到右邊,蜜桃的甜味兒瞬間在她嘴裏暈開。
她被甜得微微眯起了眼,身畔忽然落下一道陰影, 随之而來的,還有男人身上特有的淡香。
座位不大, 他的肩膀緊挨着她的。
盛意身子本能地縮了一下,她摳下小桌板,從包裏掏出保溫杯, 見江妄落座後,朝她遞來一支耳機。
他有兩副耳機,一副有線的,一副無線的,平時用的都是無線的,前兩天聽說那副耳機在出去吃飯時,弄丢了,所以今天帶來的是那條有線的。
細細的白繩連接住兩個耳機頭,莫名拉扯出一陣缱绻的意味來,江妄聲音低沉:“聽歌嗎?”
盛意反應特別遲鈍地“诶”了一聲,手卻已經伸上去接過了他手裏的東西。
他應該是随便點開了一個歌單,随機播放的,全是一些懷舊金曲,都是盛意初中、高中那會兒聽的歌。
有些旋律一入耳,當年的畫面就湧入腦海。
車子已經開始行駛,盛意側頭望向窗外的站臺,無端卻想起,高三藝考的時候,她和江妄其實也這樣同坐過一段火車。
那時她小心懷揣着自己的隐秘暗戀,在沉沉夜色裏,将自己的心事藏匿又藏匿。而如今時過境遷,記憶裏的那張容顏與身畔人的側臉慢慢重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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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身邊的人來來去去,身邊的人喜歡的人也換了一個又一個,很奇妙,她和她當年以為最不可能會有很多交集的江妄,竟然在幾年之後,還能這樣共乘一段火車,甚至是共聽一首歌曲。
路程很短,一個打盹兒的功夫,就到站了。
其實在到站的十分鐘之前,乘務員就在廣播裏播報了,但當時盛意迷迷糊糊睡得正沉,江妄就沒有叫她。
等車子停下來後,他才小聲喚了聲她的名字。
盛意一坐車就容易睡覺,她睜開眼,眼裏全是将醒未醒的迷蒙水汽,她略帶茫然地喚道:“江妄?”
她這副模樣實在太無害,眼睛圓溜溜,和她昨晚發的表情包裏那只貓倒是挺像。
軟乎乎的,被人賣了恐怕還要替人數錢。
江妄眼裏蓄起淡淡笑意,盛意這才清醒過來,她說:“我睡着了。”又問,“到站了?”
她說着,匆匆忙忙站起來,耳機從耳蝸裏脫離出去,落到江妄手邊,她下意識伸手去撿,卻意外與男人的手碰到一起。
她像被燙到般,猛然收回,眼睛上瞥,與江妄的視線對上。
氣氛微妙地暧昧起來。
江妄亦停頓了半刻,然後垂下眼,若無其事地把耳機線從手機上拔下來,胡亂一卷塞進口袋。
S市的車站很大,人也多,江妄拖着行李箱走在前面,盛意怕走丢,眼睛一刻也不敢離開他的身影。
但即便她想離開,也根本做不到,他身形太優越,丢進人群裏,一眼就能被看到。
但她還是在人潮擁擠過來的時候,突然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襟。
她是臨時起意,自己也未仔細想過自己這個舉動的意義,就是心裏想,然後就那麽做了。
簡希說得對,如果想要打破目前的關系模式,就勢必要做出一點出人意料的舉動來。
她以前從沒刻意去撩撥過什麽人,這種事情也是第一次做,她心裏又緊張又忐忑,還帶着幾分放手一搏的決然。
江妄的衣擺被她扯得往下一墜,他感應到後面人的動作,腳步不由得一停。
她的手軟軟的,不小心碰到他的後腰,貓爪子一般,撓得人連心頭也跟着癢起來。
他沒有轉身,只微微偏了一點頭,然後沒拿行李箱的那只手,忽然往後一伸,握住了盛意的手腕。
他始終秉持着君子之道,半點雷池也不越。
盛意之前看她那些大學同學談戀愛,哪個不是認識三天,對眼五天,瞬間就天雷勾地火。
偏偏她,喜歡一個人,還像個中學生似的,只是碰碰手腕,心跳就如擂鼓。
只是,這次心髒狂跳的不止她一個人,若是她能冷靜下來,仔細去感受,就會發現,江妄脈搏亦跳動得異于常人。
就是在剛剛那一個瞬間,江妄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宋景明忽然在深更半夜又給他打來一個電話。
理由是,他後來回去後,左思右想,總覺得江妄那句“我這輩子就不知道被動這倆字怎麽寫”有點奇怪。
他表達能力不太好,一句話翻來覆去講了好幾遍,最後語氣終于嚴肅起來。
“江妄,”他說,“你是不是準備追盛意?”
他們之間,雖然平時總愛插科打诨,但面對正經事時,還是很認真的。
江妄那時剛洗完澡,室內水汽氤氲,他彎腰從桌上撈起一根煙,走到窗邊站定。
窗外微風習習,晚風溫柔而涼爽,老街不熱鬧,夜深後,便只有零星幾戶人家還亮着燈。
他在宋景明提起“盛意”這個名字後,腦海裏一瞬間又浮起女孩的臉。
很奇怪,他想到的并不是現在的盛意,而是高中的時候,有一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樣送她回家,注視着她上樓後,女孩突然轉身,在一片沉沉的夜色中,彎着眼睛跟他說,讓他以後不必送她了。
那時他年紀不大,腦子裏也從沒把感情這種東西放在心上,他當時只覺得女孩子的心思也太難懂,像夏日的天氣,晴一陣雨一陣的,變幻莫測。
但心頭那點煩躁和失落,卻被他下意識地忽略了。
可最近那種煩躁和失落又時不時糾纏着他,是在與盛意重逢的那一天開始的。
心裏總覺得有點不甘心,可到底不甘心什麽,他也摸不清楚。
直到白天宋景明問他:你真的不喜歡盛意嗎?
他才隐隐約約摸出一點頭緒來。
他嘴裏咬着煙,講話便有些含糊不清,宋景明問完那句話後,就沒再多言了。
兩分鐘過去,江妄才輕輕嘆了聲氣。“是。”他說。
像是無奈,又像是認命。
許是因為家庭的關系,上一輩的感情鬧得太慘烈,也未給他做過什麽正面示範。
故而,懂事以來,他對感情一事就一直沒有什麽憧憬,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上什麽人。
但也不代表,在他心裏便是抗拒感情的。
他這個人,平生最大的優點大概就是随遇而安,雖然沒有向往,但如果真的遇見了,他也不會躲避和推拒。
相反,正因為他對這世上的大多事情都沒什麽熱情,所以倘若真遇到喜歡的人和事,便會比普通人會投入更多的努力與耐心。
畢竟,人生本來就夠苦了,為什麽要拒絕那一點點來之不易的甜?
江妄提前在網上約了車,車子在他們到之前,就已經等在地下車庫。
他就這樣拉着她,一路走到地下停車場。
找到約好的司機後,他才松開手,盛意打開車門先坐了進去,江妄在後邊給她放行李箱。
司機轉頭看過來,熱情地同她打招呼:“姑娘,跟男朋友一起來旅行啊?”
盛意小聲說:“是來出差的。”
“看着很小啊,已經大學畢業了嗎?”
“畢業很久了。”盛意有些心不在焉,想了想,又補充,“不是男朋友。”
話音落,旁邊車門突然被打開,江妄傾身進來,司機又跟他們确認了一下地點,才發動車子,駛出地下室。
是下午兩點的光景,外頭陽光熾烈,車子裏全是導航的聲音。
司機大約是個多話的,沒停幾分鐘,就又接上了之前的話題,大剌剌地笑道:“我又不是瞎子,剛剛一路牽着手恩恩愛愛走過來的,還騙我說不是男朋友。”
江妄沒聽見他們剛剛的對話,疑惑地看了盛意一眼,盛意“诶”了聲,直接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她無力地解釋:“您真的誤會了。”
司機看她态度堅決,腦子不知道又想到了哪裏,頓了片刻,斟酌着道:“我覺得吧,戀愛是自由的沒錯,但自由咱也得有底線,有女朋友的男人,碰不得啊……”
他自以為自己話說得委婉,殊不知盛意整個人都要燒起來。
江妄縱然沒聽到他們前面的對話,但這會兒也差不多明白過來了,他的唇角不由得往上翹了翹,眼裏笑意漸濃。
在司機大叔蹦出更多虎狼之詞之前,及時說道:“我女朋友就只有旁邊這位,您不用擔心。”
司機透過後視鏡,狐疑地看着他,估計以為江妄在騙他。
江妄深深嘆了口氣,像是十分無奈道:“她是學戲劇的,平時愛演一演。”
他點到為止,司機懵了兩秒,總算明白過來,“嗐”了一聲:“真的是,你們現在的小年輕……”
盛意從剛剛江妄開口時起,整個人就一直石化在那兒,江妄說的每一個字,單獨看她都知道是什麽意思,可連在一起,她就一句也聽不懂了。
她心裏一時間蹿出兩個小人來。
一個小人說:“他只是怕司機繼續誤會,再說出什麽奇奇怪怪的話來,所以才這麽說的,因為這是最快捷的解決辦法,聰明人都會這麽做。畢竟,司機大叔只是你們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讓他誤會一下也沒有什麽。”
另一個小人說:“你內心深處真的沒感覺到他其實對你有好感嗎?他這就是在向你示好!
她的腦袋一時亂成一團,各種念頭在裏面交織,盼他回應她,又不敢真的抱有這樣的期待,因為怕期望越大,失望也跟着越大。
她嘆了口氣,轉頭,看見男人在說出那樣的話後,仍能泰然自若地坐在那裏,仿佛他說的不過是“吃飯了嗎”這樣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話一般。
她收回視線,雖然明知毫無道理,但她又不可遏制地在心裏怪怨起江妄來,都怪他,為什麽要說出這樣似是而非的話,為什麽要做出那些令人想入非非的舉動。
無端害她忐忑。
又無端害她心動。
等他們到酒店,已經是傍晚了,宋景明還算有點良心,給他們訂的酒店一看就很貴。
盛意在群裏回大家的消息。
從下午開始,孟平他們就開始在群裏哀嚎,說好羨慕江妄和盛意能出去玩。
雖然盛意強調了很多遍,說他們是去工作的,孟平也不聽。
一進酒店大堂,便有撲鼻的香味盈來,盛意跟江妄一起去辦入住,結果所有手續都辦完之後,前臺只遞給他們一張房卡。
江妄接過房卡的同時,宋景明微信也發了過來。
[宋景明]:怎麽樣?到了嗎?驚喜嗎?
[宋景明]:特地為你們挑的,這個店最貴的一個情侶套房,聽說很刺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