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過往 一更
清水鎮的冬天沒有北城那麽冷, 小鎮的生活氣息很濃,尤其是在這種極其重要的節日裏。
戚彩和商岸過來的時候,已經是臘月二十六了。
很多戶的家門前都挂着臘肉年貨, 來往的孩子穿着花衣裳,肉眼可見的熱鬧。
戚餘強和何蘭英是早就知道兩人要回來的,準備了一桌子菜,心裏可別提多高興了。
雖然夫妻兩不是俗套的人,沒盼望過閨女兒能嫁個家世顯赫的, 可是戚彩嫁給了商岸, 日子過得滋潤, 他們當然是無比欣慰啊。
晚飯時戚餘強和商岸喝了好幾杯,臉喝的通紅的, 就連戚彩要扶商岸回屋時,他還嘟囔着要再喝幾杯。
何蘭英都無奈了,半說半就才給戚餘強弄回了屋子裏。
晚飯後, 戚彩和何蘭英在樓下收拾廚房, 打掃好才回卧室。
她想着商岸喝多了酒應該還在休息, 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後, 就看到本該躺在床上的男人, 此時正坐在她常坐的課桌前,手裏拿着什麽。
戚彩羞惱地搶過,緊張地背在身後, 她軟聲抱怨,“哎呀, 你幹嘛偷看我的日記啊!”
商岸把她往懷裏拉,将她困在書桌與自己身前,笑得很溫柔, “彩彩,這可是婚後共同財産,算不上偷看。”
戚彩又被他拎到了桌子上,時間久遠的木制小課桌,因為驟然壓着的重量,“吱呀吱呀”地響。
“你幹嘛啊?桌子會被壓壞的。”
戚彩瞪他,小模樣有些嬌蠻。
商岸失笑,卻也确實沒拿她怎麽樣。
年會回來的那天晚上戚彩就來了親戚,她有些受了涼,身體也不如以前好,這次特別疼,整個人比生病時還要病怏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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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岸剛被她哄的巴心巴肺的,哪裏見得了她那麽可憐的樣子,一整晚都合眼,一步不離地守在床前。
大約是這幾天商岸很縱着她,她膽子大了很多,尤其是回了清水鎮,她知道商岸對戚餘強和何蘭英的态度,就更是大膽了。
她就是吃定了商岸不敢在家裏放肆的。
“那你來壓着我,我可不會被壓壞的!”
商岸作勢要抱她,戚彩直往他懷裏躲。
“不行不行!”
商岸環抱着她時,毫不費力地就拿到了戚彩藏在身後的日記本。
戚彩有些急,拍着他的肩膀抗議,“還我啊!不許看我的日記本。”
要知道她的日記本裏,記得都是高中以後的事情。
而她的高中生活都圍着商岸,記錄了兩人從初遇到相處,到後來的分別,再到最後的等待。
除了她屋裏挂滿的千紙鶴,這個日記本成了記錄戚彩初戀的整個歷程的東西。
現在的美好,她都還沒來得及提筆,她不想商岸看到以前的那些事兒。
她是真的着急,說話時聲音都不自覺地擡高了許多,商岸“嘶”了一聲,她就立馬停手了。
“怎麽了?打疼你了?”
戚彩眼眶紅了,不知是急的還是有些擔心。
商岸低聲調侃,有些安撫的意味,“彩彩,我看看也不行嗎?”
雖然是這樣問着,卻已經放下了手,日記本立馬被戚彩拿了過去,“只有這個不行的。”
聽到被拒絕,商岸好像也并沒有那麽生氣,他顯得很平和穩重,看起來溫潤極好說話。
可是仔細看過,他喉結那裏微微滾動,險些哽咽。
她大抵還不知道,她來之前,日記本就已經被商岸看完了。
戚彩并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的,她晃着小腿,拖鞋掉到了地上,她就光着小腳蹭他的褲子。
“這些高興?”商岸縱容着沒有制止她。
戚彩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以前就一直在想,有機會的話,一定要讓你來我家看看。”
“什麽都不給看,我能過來看什麽?”
他談笑的語氣帶着輕松。
要知道,以前的他是個殘廢,哪裏都去不了,能看什麽。
戚彩微微轉身,透過挂滿千紙鶴的窗戶向下看,她聲音很輕柔,“想讓你看看,我每天看你地方。”
她伸手指了指窗戶下正對着的院子,還有不遠處看得清楚的橋頭,“那時候我只要一低頭就能看到你啦!看你在院子裏發呆,好傻的樣子,你還會在那裏看魚,一看就就是一個下午,有時還會在槐樹下乘涼……”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歡快的語調變得傷感,“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就看不到你了。”
她眼底突然盈了淚,唇角的笑都沒來得及離開。
商岸俯身,額頭貼着她,很想安慰她,可是想想那些都是他帶給她的啊,“對不起,彩彩。”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的心疼的要命,揪着扯着的感覺讓他有些窒息感。
戚彩揉着眼,沖他淺笑,說:“我沒有怪你,我不想哭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她突然想起之前聽過的一首歌裏的歌詞。
什麽樣的結局
才配得上這一路上的颠沛流離。
過往的那些日子,她一個人坐在槐樹下等他,等到槐樹枝葉繁茂,等到綠色的葉子變黃枯萎,卻還是沒有等到她想等的人。
所以她覺得能擁有現在的結局就很好。
如果那些過往的傷痛是為了現在的美好,她覺得再怎樣的颠沛流離都是值得的。
“商岸,你會不會有一天,又一聲不響地丢下我?”她突然安靜下來。
商岸看着窗外深黑的夜,沉聲堅定地回答到:“不會。”
他怎麽忍心,再讓她等啊!
年三十的中午放起了鞭炮,四處都是震耳欲聾的響聲,明明有些吵,可每個人都帶着笑。
這是商岸陪着戚彩過得第一個新年,商斯然在M國沒回來,而商岸和商老爺子的關系,自打他腿斷的那一年,他就再也回過商家老宅過年。
初一到初三,來往城鎮的公交車都可以免費乘坐,戚彩在家裏悶壞了,想出去玩,可是到了鎮上才發現,大過年的根本很少有人開門營業。
商岸不忍心看她那麽失落,帶着人逛遍了整個小鎮,還陪着她抓了大半天的娃娃機。
慕景林看到他們時,戚彩還在專注的抓着娃娃,過年時熱鬧喜慶,她穿了件紅色的羽絨服,毛絨的白色帽沿藏着那張漂亮的小臉。
她說話時眉眼都帶着嬌俏,瞪着眸子看旁邊的男人時,嬌嗔着像是在撒嬌。
而她旁邊的男人,一直很寵溺的看着她。
那一幕,刺痛了慕景林的雙眼,可他也不得不承認,兩人是真的很般配。
戚彩一直都沒有發現他,可她身邊的商岸卻在他剛看向那裏時,就已經看到他了。
慕景林攥緊了手裏的袋子,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你好。”
商岸眸色冷淡,“你好。”
他們都沒有再說話,而是看向了旁邊的戚彩,娃娃機的爪子這次沒有讓人失望,可愛的皮卡丘掉落,她高興地直跺腳,“抓到了!抓到了!”
她晃着商岸的胳膊,歪着小腦袋問他,“我是不是很厲害啊!”
商岸把掉下來的皮卡丘拿出來給她,屈指點了點她的鼻尖,說:“厲害!我們家彩彩最厲害!”
兩人旁若無人的說着話,語意裏流轉的情意更讓慕景林覺得難堪,他鼓足了勇氣,嘴角揚起微笑,“戚彩,好巧啊,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你。”
戚彩兀地轉身,小臉上的笑容還沒散去,“嗯,好巧。”
她再看他時,眼底已經有了幾分防備,小手握着旁邊的商岸,緊緊地不松手。
慕景林尴尬地咳了一聲,問:“戚彩,我們能聊聊嗎?”
說完,他又看了眼旁邊的商岸,轉身對着她說,“我想和你單獨聊聊,可以嗎?”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商岸都愣了。
單獨兩個字,戳着他的心,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商岸并不想戚彩去,而戚彩也是一樣,“不了,我要回家了。下次吧,下次有機會我們再聊。”
她根本不給他挽回的機會,像是在害怕什麽,拉着旁邊的商岸就離開了。
……
回來的路上兩個人心情都有些低落,戚彩看着他,柔聲問,“商岸,你認識他的,對嗎?”
商岸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只是見過面,說過……幾句話。”
……
慕景林是在他要離開清水鎮,給戚彩送生日禮物時遇到的。
他曾經在戚彩學校的外面看到過兩人站在主席臺上演講,他那時本就自卑心作祟,看到那樣的場景,心裏就更加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臨走那天,他打算把禮物放在門衛那裏,就遇上了慕景林。
他大約也是聽到了戚彩的名字才過來的,少年要比他開朗的許多,“你好,我認識戚彩,你有什麽事情要找她嗎?”
商岸那時還坐在輪椅上,自尊心受挫的他很想逃離,卻還是沒舍得走,“你好,我叫商岸,是戚彩的……朋友。”
少年聽到他的名字後,表情一下變了許多,商岸不知道是為什麽,可卻不難發現少年眼底的悲憫和不屑。
“你找她有什麽事嗎?”他語氣都冷了下來。
商岸把手裏的禮盒遞了過去,“這是我送戚彩的生日禮物,勞煩你幫我轉交給她。”
“請不要告訴他我來過”,他看着眼前的少年,态度冷漠,“如果可以的話,請幫我照顧好她。祝福,你們!”
……
現在回想起他最後說的那句話,商岸依舊覺得沉重,他看向身旁的戚彩,有些不安地把她抱到了腿上,“彩彩,答應我,以後都不要見那個人,好嗎?”
戚彩看着他,不解地問:“為……為什麽?”
商岸把她拉進自己的懷裏,緊緊地抱着,過分汲取她帶來的那份安全感。
他沒有解釋原因,而是堅持地問,“彩彩,不要去見他,不要聽他說任何話,答應我,好嗎?”
戚彩擡手環住他,側首靠着他,即便有些疑惑,卻還是很乖巧地回答說,“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