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待沈星辰微露驚恐,“你,你認得我?”
顧暄波瀾不驚繼續道,“姑娘可真是色膽包天,竟是要同當朝皇後搶人嗎?”
沈星辰整個人都僵住了,一臉不可置信地聽着他嘴裏飄出的驚人之語。
“姑娘不怕被抓住淩遲處死?”他冷着一張出塵絕豔的臉看着她繼續誅心。
沈星辰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伸手摸了摸臉,她這臉不是好好用黑面巾蒙着嗎?居然連這都認得出來?
她記得他們不熟的,甚至不記得顧暄有見過她。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了一陣女子爽朗的笑聲,帶着陰森詭谲的暧昧,“顧暄,過了今晚,你就是我的人了,這萬裏江山,我與你共享,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星辰被這怖人的詭異笑聲驚醒。
遭了,動作得再快點!
她不該跟顧暄廢話,應該直接将他扛走的。
深吸一口氣,她試着凝聚內力。
“你還不快逃?”顧暄淡淡出聲,眼裏波瀾不驚,好像被強迫成親的不是他。
沈星辰愣了一瞬,而後正義感和同情心自心底蔓延開來。
看着顧暄一臉平淡的表情,只當他是認命,被人欺負慣了,麻木了,即使面對惡勢力,也選擇就這麽默默地承受。
可是!她既然來救他了,怎麽忍心再讓他被變态皇後侵害?
不說出于人道主義,為了自己能回家,也要救,一定要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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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晨目光堅定地看着顧暄,會發光的狐貍眼比他身上的大紅色喜服還要耀眼。
“得罪了。”她說罷就急急傾身,伸出一只手,笨拙地攬上顧暄的腰,将人提起來,帶着他死命提氣往半開的雕花窗戶外飛了出去。
還好還好,力氣是足夠的。
顧暄忽然被一只纖手提起,腰處也被收緊,他極不習慣跟人如此近距離接觸,可藥效還沒過,他動彈不得,只能冷着一張臉由人攬着。
許是女子的力氣比較有限,兩人的身軀在夜裏襲來的陣陣涼風裏微微搖晃,好像随時都有要墜落的風險。
只飛了一會兒,沈星辰額角就不斷有細汗滲出,雖然有輕功加持,但是她不得不承認摟着一個沒有勁的大男人飛真的是件要命的事,好在耗盡最後一絲氣力之時,她帶着人飛出了宮牆。
勉強算得上是個合格的采花賊。
只是剛剛越過宮牆,兩個人便像被折了雙翼的鳥兒往下墜。
“啊!”
沈星辰閉着眼睛壓着嗓子喊了聲,聲音微弱,但是尖得吓人。
墜落的瞬間,顧暄狐疑地看着身上不敢睜眼甚至連尖叫都喊不大聲的嬌小黑衣人,這就是剛剛口口聲聲說要救他的采花賊?
“砰!”
沉重的一聲悶響打斷了他的思緒。
兩具身體交疊着落在了一堆草垛上,顧暄被黑衣人壓在身下,身體卻還是無法動彈,臉更黑了。
沈星辰睜開眼就看到顧暄被她壓在身下,她臉埋在人家的胸口處,能感受到寬闊的胸膛随着一呼一吸起伏。
兩只狐貍眼因為受驚猛然瞪大,她一時間不知該做何動作。
“姑娘确定是在救我而不是謀殺我?”
頭頂上方傳來的聲音冷得像東北的大雪,沈星辰心裏一寒,趕緊從顧暄身上爬起來,起來時,右手還抵着他的胸膛,不得不說手感還真不錯。
感受到一只不安分的手抵在他胸膛,顧暄皺起眉頭。
沈心辰并未察覺出什麽不對勁,大着膽子又亂摸了幾把,就當是顧暄在她離開之前給的酬謝吧。
顧暄黑下臉來,第一次有了恨不能把人手剁了的沖動。
罪魁禍首卻絲毫沒有任何陷入危險的覺悟,起來後走遠幾步,背對着他,似乎剛剛耍流氓的不是她。
因為她心裏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帥哥再好,也沒家好,沈心辰很快想起自己去救人的真正目的——回家。
人她已經救出來了,應該可以回去了吧?
沈星辰邊美滋滋地想着,邊觀察周遭有無什麽九星連珠之類的異象。
可搓着手在原處轉了好半天,都沒有發現什麽動靜。
她有點慌了。
把人給救出來了,還不能回去嗎?
宮牆之外,官道寂靜無聲,只因有兩個大活人在,多了呼吸聲而已。
沈星辰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天不怕地不怕,錢賺到多得花不完,好不容易休個假在家看小說能遇上穿書這種事,她回不去,那她賺的那些錢怎麽辦,自動腐朽嗎?
本來只是有一點委屈,但是想到賺了還沒來得及花出去的許多錢,沈星辰心痛到想落淚,不想讓眼淚掉下來,她只能把頭高高仰起。
她的錢,好多好多錢......
蒙面的黑巾因為剛剛的行動滑落了不少,露出大半張好看的側臉。
顧暄躺在草垛上靜靜地審視她。
半張側臉迎着月光,精致的輪廓被模糊了邊界,漾着熒熒微光,燦若星辰的狐貍眼此刻分明染了些憂傷。
顧暄淡淡看着,思索着臭名昭著的采花賊因何救他?
塵封的記憶湧上心頭,先前有一面之緣還是他奉命去抓捕她。
傳聞蜀國有一采花賊,惡行千裏,臭名遠揚,專挑俊美的男子擇夜拜訪,拜訪前夜都會先在目标的房門外留下一片翠綠的竹葉,被她‘拜訪’過的男子無不失神。
那時候顧暄還不是攝政王,只是個大理寺少卿,結果當然是沒抓到,因為她實在是太狡猾,早就準備好了後路,聽到屋外的聲響竟然直接從作案前先揭過瓦的屋頂逃跑了,輕功了得,一系列動作流暢得如行雲流水一般,他只來得及看清那雙清澈得不像話的狐貍眼。
她逃了,未被采撷成功的李家公子卻抓着他要死要活,要他把吓走的美人找回來,完全忘卻了是他自己報的案,被迷惑得不輕。
更奇怪的是,自從那日他親自去擒拿采花賊後,那采花賊便銷聲匿跡了。
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次見到她,顧暄心中生起一股奇異的感覺,難道他被她當成了這次的目标?
思索之際,有一道獨屬于女子的清甜嗓音将他叫醒。
“攝政王。”是采花賊蹲下身子叫他,目光關切,但細看又夾雜了幾分幽怨,“你現在能動了嗎?”
雖然沒有順利回去,但沈星辰不是個矯情的人,這次沒成功,那就再找辦法回去,實在回不去就在這裏好好活下去,畢竟很多穿書文中主角都沒有穿回去。
至于她這尴尬的身份…她手指按在下巴上打轉,苦苦思考。
半晌後自我安慰:采花賊又如何?現在從良就是了,她救了攝政王,就是一個好的開端。
就是太心疼那些辛辛苦苦賺來的錢了,不過可以從顧暄身上找回來,堂堂攝政王,總不會缺銀錢吧?
如是想,她眼中終于又浮現出笑意。
顧暄仍舊審視地看着她,沒有回答,只是試圖看出她接近他的具體意圖。
月光下,她的眼睛帶着笑和很明顯的期待。
軟骨散的藥效其實已經過了,但是顧暄仔細思索後決定再試探試探她。
輕輕搖了搖頭,表示還不能自己行動。
“啊?你還動不了嗎?”沈星辰露出一臉失望的神色。
但下一秒還是使勁把人扶起來,将他的一只手搭過自己的肩頭,又伸手攬住了他的腰,帶着他移動。
顧暄從未同女子如此親近過,這個采花賊今晚已經冒犯過他多次了,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他想出手将她制服。
他堂堂蜀國攝政王,要知道她一個小小采花賊的意圖,直接把她抓了逼問更簡便,怎麽剛剛想到了繼續僞裝的方式?
她又不是那個随時會發瘋的皇後。
顧暄掌心翻轉,猶豫着要不要出手将采花賊擒住,就聽到了軟甜的嗓音從齊着心口處的方位發散開來,“攝政王,你的府邸在哪?我送你回家。”
聲音很輕很柔,顧暄剛剛凝聚起來的力量瞬間四散開來,他莫名有些晃神。
該是軟骨散還有餘力未消散,他想。
“你的王府怎麽走啊?”
沈星辰見他不答便停下腳步,沒擡眼看他,只是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你不告訴我我怎麽送你回家?”
顧暄斂了斂心神,別開臉沒看她,“西邊方向。”
“哦。”沈星辰淡淡回應,又往前走了幾步,發現肩頭有些發酸,便将他的手又往前搭了搭,顧暄十分不自在,但還是沒有掙開,沉着氣等着看這個采花賊到底想幹什麽。
然而,沒走幾步,采花賊就停下來,扭頭問他:“西邊是哪邊啊?”
竟是個連方位都辨別不了的采花賊!
那她之前是怎麽在夜裏出去作亂的?不會走錯地方嗎?
沈星辰當然不知道顧暄在因為這樣的細節糾結。她本來就路癡,加上這地方人生地不熟,她只記得夜晚可以星星辨別方位,可她擡頭,只看到一輪寡月和幾顆稀疏又黯淡的星子。
只能問顧暄這個本地人了。
這時,宮牆內突然傳出了一陣重重的腳步聲,像是訓練有素的隊伍,顧暄聞聲立刻捂住沈星辰的嘴。
“給我搜,他中了軟骨散應該出不了宮,都去給我搜,今夜找不到就提頭來見!”
氣憤的聲音響徹雲霄,驚起了已經歇息的陣陣飛鳥。
是變态皇後開始找人了。
沈星辰一陣驚悸,同時心裏又有了新的想法,難道…是要讓顧暄完全脫險才能回去?
來不及細想,就讓顧暄的催促打斷了思緒, “快走,是禦林軍。”
語氣還是很淡,但是嚴肅了幾分。
沈星辰很快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成婚當日出逃被瘋皇後抓住可不是鬧着玩的!
當然,被采花賊劫走就不關顧暄的事了,但前提是安然逃走。
“哪邊?”沈星辰急急扯住他寬大的深袖,怕他沒明白自己的意思又立刻補充了一句,“左邊還是右邊?”
顧暄答得很快,“左邊。”
得了方位的沈星辰連拖帶拽着他往左邊猛奔了起來。
倉促逃亡間,顧暄的大長腿也開始跟着飛奔起來,同時提供方位指導,“前方往右轉…直走…左轉…”
沈星辰跑累了,漸漸慢了下來,顧暄配合着她的步子,一點點慢下來,她似乎也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額角滑落一滴汗,笑着道:“攝政王你剛剛配合得很好,下次指路也要記得這麽說。”
“下次?”顧暄敏感地揪出這個特別的詞,意味不明地看着眼前這個采花賊。
“對啊,人道是山水有相逢嘛,誰知道下次我們會不會又一起逃跑呢?”
月色漸寒,清冷的月光傾瀉而下,沈星辰斜斜仰着頭看他,她的面巾已經在剛剛逃跑的時候一把扯掉了,因為實在是透不過氣,大街上又沒人。
現在,她的整張臉就這麽暴露在空氣中,不看那雙張揚的狐貍眼的話,就很清麗溫婉。
可那狐貍眼存在感極強,泛着水光,眼尾往上揚着恰到好處的弧度,右眼角還點綴着一顆紅色的淚痣,嬌媚惑人,實在讓人難以忽視。
像采花賊,更像戲文裏專門吸人精元的狐貍精。
饒是顧暄不近女色,方才也有一瞬間的恍惚,他忽然明白那日李公子抓着他發狂,蠻不講理的緣由。
但只是片刻,他又平靜轉頭,看向不遠處一座院落,“攝政王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