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面前的這位潇灑道人雖然看去與尋常修道士無異,但是其內裏還是有本質區別的。真魔乃是濁陰之物,只會朝着有利于自身的方向發展,其意識到以人身入道是最好的方法,便以鴻蒙人修為參照,逐漸印刻出他們的模樣,漸漸地也會變得與旁人無區別了。
衛含真深深地望着眼前的魔王,雖說他如同同道一般行禮,但是她卻不會将之認同為同道,沒有擡袖還禮,反而是将劍光往前鋪展。
如今姬野敗落,使得《根本心經》跌到了谷底,但凡修習此功法的,心間都留下了一道印痕,正是真魔侵染的最好時機。這位號曰“吞元”,本就以吞滅《根本心經》為最終目的,于他而言,眼下是最好的時機,他應當會不顧一切地将涿鹿之野變成魔域。衛含真要做的便是阻止此魔!
雷光霹靂,炸裂天穹。神霄雷已然是結成了一片雷網,只要吞元魔王從中闖出,他的身軀必然會被宏大的雷光轟散。不過這對修士而言是致命打擊,但是于真魔而言卻不是如此,真魔本就是一團濁陰之氣而成的,他的在世之身被打滅了,只要有一絲真魔精質在,便會重新複還了回來,十分棘手。不過衛含真與素微在冥海修持的時間并不短,對于絞殺真魔十分有經驗,只見兩道劍光并肩而行,散發着赫赫的兇威。
真魔都是趨利避害之輩,吞元魔王此刻忌憚地望着衛含真,知道自己往外便會被神霄雷網打散,等到重新複還回來,可能仍舊在雷網之中,故而他不去采用那無用的措施,而是雙眸一凝,一道道暗紅色的惑人光輪往外擴散。他的嘴唇翕動,一道道魔音擴散,其中所念的便是《根本魔經》,這是真魔常用的手段,衛含真師徒早已經見識過,此刻不為所動。
劍光驟然化散成億萬道亮芒,再以“宰道衡機”之術一轉,不管是清氣還是濁氣,俱是被劍氣所奪。吞元魔王若想不出法子壓制,便只能夠被其克制氣意。衛含真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毀壞真魔的在世之身,使得其變成一團濁陰之息。她腳下雷澤翻滾,周身氣霧茫茫籠罩天地,唯有神霄雷落處才照出一線紫紅色的亮芒!
吞元魔王意識到不妙,此地到底不是冥海,濁陰之氣并非是無窮無盡,一道道魔影自他的身上飛掠而出,逐漸地幻化成了他的樣貌,每一個都是他,可又不是他。藏在衆魔頭中的吞元魔王在分身為劍氣所壞時,看準了時機朝着只是玄仙境的素微飛掠去,試圖動搖她的意念。然而六道金光燦然的符箓驟然爆射出了亮芒,将他的魔身一照,緊接着又是劍光一轉,将那的身軀斬成數截。
滅劍可奪殺萬物,只要這柄劍在,吞元魔王的氣機便會不停地削弱,而此刻的殺劍則是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以玄仙的劍意很難斬下吞元魔王的氣意,然而在其氣意被壓制之後,那殺劍便能夠将之破開了。素微的功行未曾到一劍抹殺魔王這等存在的地步,但是每落下一劍,便斬去一部分,再來幾劍,這吞元魔王便不複存在了。也虧得這位從冥海中出來,要是在那濁氣無窮無盡的濁陰之地,哪能夠這般容易便得手?
真龍與姬野的厮殺衆人關注着,等到了衛含真同吞元魔王相争時,更多的目光落向了這邊。一片雷澤遮蔽了修士探視的真識,唯有到了那等境界的人方能夠窺到一角。可不管是誰,都不看好此事。要知道當初鴻蒙五帝君聯手也只是将冥海真魔驅逐,而非将他們真正殺死。後來的太一宗接手此事,也沒見冥海之中的魔王少去,在他們的意識中,這魔王是殺不死的。
然而等到那條躁動的雷河收斂起來時,衆人的神情布滿了愕然。因為那道陰冷的氣機絲毫不存了,空中殘餘的是那含而未出的森然殺意,仿佛萬物皆可斬殺!那冥海六大魔王之一的吞元魔主,竟然被這師徒兩斬殺了,衆人不由頭皮發麻!連真魔都可殺,那他們呢?
扶桑國中。
在得知姬野敗落、黑帝玄冥與梅泠争位的時候,牧桑一衆都沒有這般吃驚。
“已經盡可能高估此人了,然而還是不夠。衛文儒被鎮壓在我扶桑國,此人遲早會殺上門來的。以她成長的速度,到時候不好對付了!”雨花空面色陰沉。在鴻蒙五域之中,與之結仇的只有涿鹿之野和扶桑,眼下涿鹿之野因妖庭的卷入而宣告整個敗落,那麽仇怨最大的扶桑呢?
白岐陽也跟着道:“帝君,我們不能夠再拖延了,必須對此人下手!只是太一宗那邊——”
雨花空冷笑了一聲道:“我不信太一會直接撤回冥海,到時候惹怒的可不是咱們一個扶桑了。”
白岐陽道:“可那吞元魔王不就是被太一的修士放出的麽?要不然他怎麽可能會出現在涿鹿之野?”
牧桑聽着手底下的修士你一言我一語,心中頗為煩悶。太一那群瘋子實在是難以預測,他眼神閃爍了許久,才道:“不用管,就算她邁入了大羅金仙境界又如何?等我成就了之後,整個鴻蒙都會随我心意而變。那邊的信仰之力累積許久,如今應該是時候了。”如果他邁入了那個境界,他便可蔑視所有的對手。他對太一以及衛含真一衆恨之入骨,可比起自身求取上境,那恨意反而變得不再重要。
片刻後,牧桑又道:“涿鹿之野事了,他們極有可能來我扶桑,餘下的事情便交由你們處置,從此日起,我便閉關不出了。”
雨花空和白岐陽其實并不贊同青帝的做法,在他們看來,尋找上境之路實在是漫長,可能百載、千載都尋不到。他們的心中有預感,若是給了對方成長的機會,百載千載之後,那人絕對會變成一個難以對付的人。可青帝令下,他們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只能夠依言行事。
扶桑法獄之中,是那囚禁衛文儒的處所,此地最是容易遭受進攻,兩人在此安排了很多的人手之後,便耐着性子等待最後時刻的到來。
涿鹿王城,原本矗立于森森白骨之上的法殿轟然倒塌。那在王城下蟄伏了萬載的獸骨被妖庭取了回去,意味着萬千載的恩怨已經有了了結。姬野的隕落,使得餘下的金仙沒有絲毫的戰鬥之念,因為與妖庭對上只有一個死字,而束手就擒才有可能換取生機。
在如何處置涿鹿之野上,妖庭一衆其實是有很大分歧的。因《根本心經》便是禦獸的法門,這使得妖庭與之仇怨千萬年不得纾解。只要有這一道法在,便意味着會有妖獸被人族驅使。黃帝道宮中的道典被盡數收起,雖然還沒到焚毀的時刻,但是看妖庭的态度,也拖延不了多久。
衛含真是不願意見到道書被焚毀的,在她看來,不管是哪一種道都沒有錯。眼下吞元魔王已經被殺滅,不可能在完成執念後複歸魔主之體,這一道脈存或不存沒有那麽重要了,但衛含真仍舊堅持将道書保留下來。
“我妖庭庇護萬妖,與涿鹿之野做一個了結,便是為了改變其為獸奴被人族驅使的命運,這《根本心經》與我妖族天性相悖。”在面對衛含真的時候,鳳之儀尚能夠保持心态平和。她妖族修的并非是根本道,而是來自于自身的天賦神通,但到了這等境界,對于那道書還是能夠看明白一些的。涿鹿之野的修士分明是将其妖族當作奴隸!可能修到了高層次的修士不會更易自己與靈獸之間的契約,但是在天仙、玉仙甚至是玄仙境,自身契約的妖獸死了或者太弱了,便去尋一只更為強壯的,至于原先的則是随意棄之!當初的妖庭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造成了多少妖脈的淪亡?!
衛含真眉頭緊皺,能夠明白鳳之儀的心思。她緩緩道:“問題便是出在那契約上。若非是主仆契約,而是同伴契約呢?”《根本心經》中受益的一方不只是人族,妖族也能夠自中得到提升,故而還有些大妖自願與涿鹿之野結契的,不過大部分大妖都因自身的傲氣,而不願為人族靈寵。
鳳之儀沉着臉,她沒有接腔,雙眸中閃爍着寒冷的光束,顯然是不相信衛含真的。畢竟衛含真也是人身成就,與妖族天生不同。
甘如英見氣氛逐漸凝滞了起來,心中暗暗地嘆了一口氣。一方面是好友,一方面是恩師,她可不想見她們打起來。斟酌了片刻道:“不如那道書先存下來?妖族入世之後,同人修學了不少東西,這道書也可參研一二,若真的能夠找出一條兩全其美的路呢?”
衛含真望着鳳之儀緩聲道:“鳳道友以為如何?”
鳳之儀冷哼了一聲,她的臉色緩和了些許,應道:“道書是不可能交給你們人族的。至于那載道石碑到處都是,毀之不盡,便随他了。不過醜話放在前頭,若有人族修道以我妖族為獸奴,見一個便殺一個!”她的話音落下,寒氣四溢。
衛含真見狀松了一口氣,涿鹿之野眼下是妖庭的囊中物,至于妖庭如何處置,她是不會強行插手的,畢竟那仇怨結得深,她不能慷他人之慨,替妖庭來做這個決定。眼下只要道書能夠保全,便算達成目的了。
甘如英的緊張也少去了幾分,她望了一眼并肩立在一處的衛含真、素微二人,問道:“接下來師尊打算去往何方?”就算是客,也不好在妖庭久留。衛含真還沒回答,鳳之儀倒是瞪了甘如英一眼,傳音道:“怎麽,得了我妖庭的好處,便想離開了麽?”
甘如英:“……”
衛含真深深地望了甘如英一眼,佯裝沒見到她面上的不自然,她道:“你師祖尚被囚禁在扶桑,這事情也該做個了結。”
鳳之儀轉向了衛含真,她道:“青帝也是大羅金仙,他比姬野還棘手,成就的歲月極為漫長,當初也便是太一祖師壓了他一頭。如今的修為恐怕更為可怖了。”
衛含真雙眸幽邃,她道:“我知曉,但是時機已至了。”她對扶桑的事情做過推演,最後得到了“混沌古國”四個字,她因過往的記憶消失,不曾有印象,然而自素微的口中得知了那段事情。混沌古國,乃是鴻蒙大能着手布置的,其國名為“青”,供奉的俨然是鴻蒙東方上帝——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