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你們——”那青衣女修面色鐵青,顯然是怒不可遏。然而雲池月在衛含真的手中,猶如擋箭牌一般,她根本不敢下死手,連帶着鮮血燃燒的火海都一點又一點退去。
衛含真望着那青衣女修神情平靜,雖然不知道她要雲池月做什麽,但是現在看來還是極為看重的,要不然也不會投鼠忌器。她大概是準備做什麽事情,然而很不幸,被自己和素微破壞了。
“你們放肆!”女修咆哮了一聲,眸中恨意很濃郁。
而看清這點之後的衛含真也不再消耗自身的力量,而是充分發揮了雲道友的作用——青衣女修原本在始終靈力的就會受到反噬,眼下又因為頻繁地收回自己的力量,身軀快速地殘敗下去,其氣息也變得微弱不堪。
就是現在——
衛含真眼中閃過了一道寒芒,劍意昂揚高漲,劍影在半空中發出一道又一道的長嘯。這一劍出,幾乎百裏地的靈機都被她侵奪。而素微也在這個時候配合着衛含真,斬出了一劍。衛含真的劍意奪殺靈機,而素微的劍意則是諸法皆可斬,此人未必是玉音門的弟子,故而她這一劍斬神不斬身。
在全盛的狀态下,這女修自然能夠避過去,然而此刻已經奄奄一息。劍光罩身,頓時發出了一道尖利的長嘯,化作光影自女修的身上逃脫,而此刻籠罩整座城的幻境驟然一空,天地倒轉,衛含真與素微再度出現在鎮守宮中。
“那幕後黑手逃脫了。”素微擰着眉道。
衛含真将雲池月抛到了素微的手中,她的視線落在了那滿地的桃花上,半晌才嘆息道:“或許玉音門弟子知曉一切的由來,先進去瞧瞧吧。”
要不是認識雲池月,素微早就将她給抛下去。她神情怪異地望了衛含真一眼,片刻後又挪到了雲池月的身上,“嗯”了一聲,又說道:“雲道友她還沒有醒。”在幻境中,雲池月被那幕後黑手操控着,雖然性命無憂,可是刀劍無眼,在打起來的時候到底受了一些傷,不至于要命,然而看去一片慘像,讓人不忍細看。出于道義,以及不想再扶着雲池月,素微從儲物袋中取出了靈丹,直接塞到了雲池月的口中。
半炷香後,一道痛嘶聲傳了出來,雲池月緩緩地睜開了紅腫的雙眼。
“唔?無——素微道友?”在登瀛秘境中,她也算是知道了那對師徒的事情,彎彎繞繞的,讓人看不清。片刻後,她站穩了腳跟,再往負手站立的衛含真望去,又驚聲道,“衛道友?你們怎麽在這裏?我——”她伸手摸了摸面頰,又因為疼痛倒抽了一口冷氣。
到底是什麽人打傷了她?明明先前還在聽江師姐撫琴。對了,江師姐!雲池月身軀倏然一震,無數的訊息的湧入了腦海中,她面色驟然一變,叫道:“不好了!江師姐!”說着就往前方掠去。
衛含真和素微對視一眼,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
琴臺之上,一道青衣身影倒在了地上,身上鮮血淋漓,而她的身側,一把琴四分五裂。
雲池月沖到了那青衣人身側,顫抖着手湊到了她的鼻子底下,見還有一道微弱的氣息,才倏忽松了一口氣,将幾道靈力打入江如練的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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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道友,這是怎麽回事?”素微蹙眉道。這個“師姐”明顯就是幻境中見到的青衣女修,只不過她此刻的氣質與方才有很大的不同。
雲池月撫了撫額,腦海中還殘餘着幾分暈眩,她肅聲道:“商宮城中出事了,江師姐她被魔附身了,至于為何招來魔禍,此事得等江師姐醒來才知道。”
“那你呢?”素微望了眼不打算開口的衛含真,又繼續問道,“你還記得幻境中的事情麽?”幻境中的雲池月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什麽桃花夫人、雲息、真魔,亂糟糟一團,難以理清頭緒。
雲池月一愣,片刻後怪異的視線在衛含真和素微身上打轉,她長舒了一口氣,認真道:“素微道友是說你們成親的事情麽?我記得,我不會傳出去的。”
素微道:“……”她這是徹底被雲池月的話鎮住,幻境中發生那麽多事情,這根本無關緊要吧?她的面色有些發紅,下意識觑了衛含真一眼……跟意料的一般,師尊神情根本沒有什麽變化,沒什麽事情能夠動搖師尊的道心。素微松快了幾分,可莫名地又有幾分失望。她壓住了浮動的心緒,對着雲池月道:“不是此事!你在幻境中是那桃花夫人,你想要重演什麽事情?”與其說是“桃花夫人”想要演化的,倒不如說是那幕後操縱着的意志,唯有了解到這一點,才有可能破開商宮城之局。
雲池月“啊”了一聲,眸中流露出幾分茫然之色。她做出了一副思索的模樣,良久,才道:“是桃花夫人!幻境中要重演桃花夫人的過去。”思緒逐漸回複,那茫然的神情也變得凝重和冷沉起來,“此人名雲息,是我雲家的先祖。幻境裏的婚禮以及從天而降的修士,都是過往的映照。”
“她跟一個女人成親?那女人堕入了魔道,引來了修士被鎮殺?桃花夫人死後執念不消,在商宮城中引動了這場躁亂?”衛含真終于開口道,在幻境中所見與推測結合起來,像是話本裏會出現的傳奇。
“不、不是桃花夫人。”一道虛弱的聲音響了起來。
雲池月當即垂眸望向江如練,驚喜道:“師姐?”
江如練掙紮着坐起身,她擦了擦唇角的血跡,氣息有些虛弱和衰敗。衛含真見狀,取出了一瓶丹藥抛向了江如練,問道:“那又是誰?”
江如練擰眉道:“謝紅蕖!”
衛含真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不認識,就像桃花夫人一般,對她而言是全然陌生的人。
江如練咳嗽了一聲,輕聲道:“我先前也不知道,但是那道意志附着我身的時候留下了記憶。”她按了按眉心,良久之後,才積蓄了氣力,繼續說道,“秘境中所演的桃花夫人和謝紅蕖的事情。桃花夫人名雲息,是雲家的先祖,而這謝紅蕖則是她的道侶。只不過在婚禮上,雲家的修士殺到,要将謝紅蕖鎮殺,因為謝紅蕖被真魔之念侵體,已經堕入了魔道。雲息自然是不肯,故而與雲家決裂,進行了一番大戰。在戰鬥中,謝紅蕖的魔念徹底被激發,連殺十多位修士後離去,不知所蹤。雲息大受打擊,但也知道了雲家的人說得不錯,最後她以法身為薪火,抽骨煉器,将自身打造為一件名為「桃夭」的法器,将謝紅蕖鎮壓!”
雲池月緊張地追問道:“那現在又是怎麽一回事?”
江如練苦笑了一聲,又道:“我曾經誤入一處上古遺跡,興許那處就是鎮壓謝紅蕖之地,我被她的殘靈附身。”
素微又道:“她打算做什麽?”
江如練道:“所謂的「桃花夫人」顯靈,實則是謝紅蕖所為,她引誘商宮城百姓為「桃花夫人」立生祠,是為了存下「桃花夫人」寄在「桃夭」中的法靈,讓她有寄生之處。雲師妹是雲家的後人,肉身與桃花夫人契合,幻境中上演的那一幕幕是想要借助過去兩人最痛心的一幕,将桃花夫人的法靈徹底喚醒,再将之打入師妹的身軀中,從而獲得再生。”
雲池月聞言感慨道:“還真是癡情啊。”見衛含真和素微都面容冷峻,她又道,“你們不感動嗎?”
衛含真別看眼不看雲池月的面容。
素微擰眉道:“這是禍事,有何值得感動?”她直視江如練,又問道,“那上古遺跡在何處?”江如練只去了一次就被魔念附身,這鎮壓真魔之地,一聽就不是好地方。
江如練神情一肅,應道:“小微山。”
這小微山與太微山相去不遠,同樣是玉音門的地界。衛含真記下了這個地名,問道:“那謝紅蕖呢?”在幻境中,謝紅蕖自江如練的身軀內逃走,會藏身在何處?桃花祠麽?不對,那位既然已經堕入魔道了,受傷之後必定需要陰濁的魔氣滋補,這陰濁之地,極有可能是掙脫了法器鎮壓的小微山。
江如練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說了這麽多的話,她有幾分疲憊。那謝紅蕖附着在她的身上,雖然沒有要了她的命,可是被攻擊時肉身的傷害卻真真實實落在她的身上。要不是自己邁入了金丹三重境,恐怕不死也殘。
“這樣啊……”衛含真沉思了片刻,忽地灼灼地望向了雲池月。
雲池月眼皮子一跳,心中浮現了一抹不詳的預感,涼意自脊骨蹿升,她結結巴巴道:“衛、衛道友,衛、衛真人,看、看着我做、什麽?”
“雲道友想必有為了商宮城獻身的精神,是吧?”衛含真淡笑着開口。
雲池月頭皮一麻,她也不算徹底沒意識吧?之前不記得,可是慢慢地意識回籠,也知道自己被衛道友當作盾牌的事情了,難不成還要再來一次?她沒有這種精神的,可現在江師姐還在,作為玉音門的親傳弟子,這麽回答,顯然不太好。
素微在此時開口道:“雲道友大義凜然,實為我輩之楷模。”她的聲音清泠如泉,悅耳動聽。
衛含真淡笑道:“既然那謝紅蕖如此看重雲道友的肉身,那絕對會再來的。雲道友不妨再當一次誘餌。”
雲池月:“……”虧她在登瀛秘境還覺得衛道友是個好人!看着虎視眈眈的三人,雲池月艱難地開口道:“有把握麽?”
衛含真誠懇道:“沒有。”
雲池月瞳孔驟然一縮,驚聲道:“那怎麽行?”
衛含真道:“無妨,可以搖人。”
雲池月一臉茫然道:“什麽?”
衛含真微微一笑道:“我是說佛門神通降妖除魔,我等可尋求佛門子弟的幫助。”
雲池月擰眉,她覺得還是尋找宗門的幫助好,須彌聖境遠在西境,相隔千萬裏,哪裏找出個佛子來?還不如請恩師出山呢。
衛含真沉着地開口:“沐靈心道友就在不遠處。”
雲池月震驚道:“你怎麽知道?”
衛含真沒有答話,神情冷峻,眸光深邃。她也是突發奇想,用《定命金書》悄悄地推演了此事。其實除了沐靈心,她還看到不少勢力來此。
“衛道友與沐道友真是有緣啊。”雲池月感慨道。
素微聞言轉向了衛含真,只是與衛含真眸光一個碰撞後便縮了回來。師尊應當不會說謊,只是在登瀛秘境中,也沒瞧出師尊與沐道友關系有什麽密切的,怎麽就達到了心有靈犀的地步?這是不是說沐道友也能夠感應到師尊的存在?弟子身為師尊座下大弟子,尚沒有掌握這般的本事……這麽一想,她的情緒低落下來,面容寒如冰雪,周身散發着一股難以接觸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