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言而無信在前,冷言威脅在後,她明六娘子還真是不改本性。北真王都被妖皇給氣笑了,她按着妖皇的手,強迫她與自己十指相扣,繼續笑道:“王後啊,這十五年你欠孤的,用什麽來還?”
北真王的眼神灼熱,妖皇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然而手腕被鉗制着,一身靈力被鎖,根本無從發洩。北真王湊近,自王冠中散出的一縷墨發垂在臉上,如同羽毛搔在心間,頓時勾起了妖皇心中隐秘的記憶。她咬了咬下唇,避開了北真王的視線,冷笑道:“我不還又如何?你又能如何?你當真離得開彌兵島麽?”
“這事情就不勞王後管了。”北真王譏诮一笑,手指輕輕地拂過了妖皇的眉眼。她霍然起身理了理散亂的法袍,順手解下來銀色的王冠。長發如瀑,柔和了那張滿是英氣的面龐。
妖皇坐起身瞪着北真王,順手拿起床畔的珊瑚朝着她的後背砸去。北真王身後水藍色的光華一卷,頓時将那珊瑚卷得四分五裂。
妖皇宮外,數位身着妖庭官袍的女修來來往往。
“心姐姐,各地使者陸陸續續來齊了,陛下她、她什麽時候出來露面啊?”
那被稱為“珊姐姐”的女修身姿娉婷,眉目清秀。她即是妖皇的左侍珊瑚心,此回妖皇壽誕上的大大小小事情,都由她來負責處理。那小丫頭對妖皇久久不現身一事感到着急,而珊瑚心嫣然一笑道:“不用着急,到時候了,陛下便會出來。”說着,她幽幽地往妖皇宮的方向望了一眼。
身為妖皇的親侍,她自然也是知道北真王到來的事情的。只不過那段往事妖皇不許旁人提起,同樣也不願他人插手,故而只能夠等妖皇陛下自己有了決斷。眸光閃了閃,她低聲道:“各處使者有何異樣?”
她的話音落下,一個魚美人立馬送上了一封金帖,柔聲道:“長觀宗的正使送來一封金書。”
“長觀宗?”珊瑚心眸光閃過了一道異光,腦海中霎時浮現一張笑意吟吟的面龐,她一颔首道,“原來是那叫清聲的小丫頭啊。罷了,左右無事,去一趟又何妨?”她結識清聲也是因為一支曲子,衆所周知,妖皇身邊的左侍大人酷愛音律,願與之坐而論樂的人極多,可真正落入左侍眼中的人極少,而那清聲恰是一個。
揚波軒中,清聲得知衛含真不會在此處出現,整個人便放松了下來。
“師妹來此時間不長,竟然能夠與妖皇左侍牽上線。”素微沉聲道。
清聲彎着眸子笑了笑道:“僥幸而已。”頓了頓,她又好奇地打量着素微,問道,“大師姐,為何不肯将師尊的消息告訴小師妹?我察覺你——”斟酌了片刻,清聲才繼續道,“察覺你待師尊的态度與以往有所不同了。”
“是麽?”素微一挑眉,神情淡淡的,瞧不出情緒。半晌後,她才又道,“師妹,我知道你心中有不平,可那一切都是師尊為了磨砺我等。九州将亂,唯有自身之道才是生存之基。”
清聲啞然失笑,她霍然站起身,雙手環胸,垂眸打量着素微,良久,開口道:“這番話是師尊與你說的?”見素微沉默不語,她又冷笑了一聲道,“我可不像你這般好糊弄。若是對待我二人是正途,是為了磨煉我二人,那對待小師妹算是什麽?算是不公麽?大師姐,我與你不一樣。”
素微見狀眉頭微蹙:“師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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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聲卻是笑盈盈地打斷了素微的話語,她道:“大師姐,不必說了。我先前怎麽不知你有這麽多話?”
師姐妹二人正讨論着,忽然聽得三道悠悠的鐘磬聲傳來,顯然是有客到來。
“應當是妖皇左侍,師姐便等待我的好消息吧。”清聲莞爾一笑。
來客的确是妖皇的左侍珊瑚心,她原以為等待自己的是一場盛宴,哪裏想到會是個讓她毛骨悚然的惡消息。她在揚波軒中只留了一刻鐘不到,便寒着面色匆匆離去。而清聲也折了回去,将結果告知素微。
事涉上任龍皇的子嗣,算是妖庭內部的事情,旁人做到這地步已經足夠。素微沉思了片刻,就打算起身告辭離去。
“大師姐是要去找師尊了?”清聲一挑眉,試探性問道。
素微沒有隐瞞,輕輕地一颔首。
“這樣啊……”清聲垂眸,似在沉思。
“大師姐不是不知師尊的下落麽?”恰在這時候,一道悅耳的聲音傳來,素微依稀能夠聽出語氣中的責備。玉言不知道幾時到的,她從清聲後方的帳幕後繞了出來,一雙烏黑的眼凝視着素微,藏着不解。她沒有在先前這個問題上追究,而是又懇切地望着素微,道,“大師姐,帶我一起過去。”
素微搖了搖頭,她淡聲道:“你修為太低了。留在揚波軒中比較安全。”
玉言睜大了眼睛道:“我是長觀宗的弟子,是使臣,誰敢動我?”
這會兒別說是素微,就連清聲都搖了搖頭,心中暗哂玉言的天真。
望着小師妹,素微認真道:“你可知來妖庭的使者衆多,并非我玄門一道?妖族那邊自不必說,還有魔宗子弟。”妖皇之位自從落在了這位的手中,她與玄門交好,卻并不打算對上魔宗這個龐然大物,至少妖庭始終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這等情況下,魔宗自然也會有使者來鬥争。當日在登瀛秘境中,不管玄門還是魔宗,都損失慘重。一直沒有打起來,也是頂上的壓着,沒有演化為真正的玄魔之戰罷了。
玉言眸光一暗,那天真快活的面龐上笑意收斂了起來,瞧着有些許可憐。
素微沒有再理會她,轉身就走。
玉言咬了咬下唇,心中略有不甘。看着素微的身影,她想要追上去,卻被一道清風一攔,腳步趔趄,又回到了原地。她一轉身氣鼓鼓地望着清聲道:“二師姐,你也欺負我!”
清聲笑了笑道:“大師姐說得不錯,你如今在築基期,外頭那麽危險,不如留在此處。”見玉言仍舊是一副不服氣的模樣,清聲又“诶呀”一聲道,“小師妹,你若是執意前去,師尊見了你怕是不高興,到時候回蓬玄峰的日子就更遙遠了。”
她的這番話戳中了玉言的內心,她的面色倏然冷沉了下去,整個人陡然多了幾分戾氣。“在登瀛秘境中,師尊身邊有個陌生的女人,為了救下她,師尊将我扔在了一邊。這事情二師姐你知道了吧?”玉言語調陰沉道。
清聲不在意玉言的這點轉變,一挑眉道:“聽說了。”
玉言仰起頭凝視着清聲,雙眸像是幽邃的黑洞,她舔了舔唇,笑道:“你說那個人是不是大師姐呀。”
“你這是什麽意思?”清聲笑容倏然一斂。
玉言搖了搖頭,她的笑容天真而又甜美:“沒什麽,我就是關心關心大師姐。”
清聲望着這樣子的玉言,心中陡然生出幾分不适來。小師妹對向來寵愛她的師尊都能夠下黑手,何況是她們這兩個師姐?如此一想,一股寒意自脊骨蹿升,清聲的眸光也變得幽沉起來。
明神山在妖庭諸宮之北,乃海上的一座孤島。再往前方行進數百裏,便是到了彌兵島的地界。衛含真到了明神山上,便找到了一氣明神水所出之地。不過這一氣明神水真正生發,還需要等待兩日。
一氣明神水還不到時候,不過此處靈力純淨,正巧适合修煉。衛含真閉目打坐,不到兩日光景,便有一行人駕着遁煙往這處來,看樣子目的正是那一氣明神水。這行人都是一身黑袍,袍上所繡的生物各不相同,但是可以确定,皆是魔宗弟子。衛含真眸光閃了閃,她尚未動作,那魔宗的弟子已然是發現了她,驚呼了一聲。
“賀師兄,那兒還有人在等待。”其中一個魔宗弟子嘀咕道。
“怕什麽?直接打殺了!”那賀姓修士冷笑了一聲,劈手打出了一件法器。
這些魔宗的弟子修為不過築基期,衛含真原本沒打算下殺手,只将他們驅逐了了事。哪想到這小子竟然先行動手?她冷冷一笑,劍光倏然一起,只見一道虹光閃爍,那法器驟然被斬成兩截。
“竟然敢傷我法器!”那賀姓修士咆哮了一聲,轉身對着同門道,“上,打死她!”他身後的魔宗修士雖然很是恐懼,可依舊是聽命行事。一時間法器和刀劍之芒胡亂飛竄,将衛含真給圍在中間。衛含真眸光掠過了一抹不耐,身後的明神水所在之地傳來了嘩嘩嘩的響動,顯然是即将出世。她可不想在一氣明神水出世時,讓其被血給污了。頓時身後水潮大漲,猛地将那群魔宗弟子卷入。
“你敢殺我?我爹是賀方,是魔宗十秀,你——”
衛含真懶得聽他聒噪,劍光一起,直接抹斷了他的脖頸,攪碎了元神。無頭屍身落地,衛含真一伸手将那儲物袋卷起,抹去上頭的元神印記,浏覽了一圈。除了一些丹玉,其他都是無用之物。忽然間,衛含真看到了一封信——拆開一看,竟是那龍三子明寂親筆所書。
魔宗竟是與明寂聯手了,若此回明寂奪權成功,妖庭便會向着魔宗一同對付玄門弟子!
此時,霹靂聲響。正是那一氣明神水即将出世之兆。衛含真将書信收了起來,取出了淨空瓶打了一道法訣。那淨空瓶頓時飛舞起來,瓶口一張,将那猶如瓊漿玉液般的一氣明神水收束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