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潘少明金丹自爆引起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仿佛要将天地都吸入了其中。
無塵強提一口靈力将衛含真推走後,她自身則是承受了那股恐怖的力量。一個金丹修士自爆的威力,連元嬰修士都要退避三分,更何況她也只是金丹二重境?後背肌膚被那股力量刷下,仿佛整個人都置身于烈火之中。
到了這一刻,無塵還維持着沉靜。修道到如今,她也不想就此在登瀛秘境中隕落,就将整個人被那漩渦攪蕩之際,她的身上旋起了一陣寶光,将她護在其中。
衛含真被無塵一推,可還是被那股烈風給掃到。她心驚肉跳地望着那股被烈焰吞噬之地,雙眸怒争,布滿了血絲。她的身上有諸多護道法器,無塵道友何以至此!內心被觸動,仿若要被一股莫名的強烈的情緒給吞沒。
她在原先所在的世界并沒有親朋好友,二十多年只得“孤寂”二字相伴,她不知被人護着的滋味。可是如今——她寧願自己一直不懂此間情緒。
巨大的轟動驚動了另外幾人,魔宗修士原本就落于下風,見潘少明都被逼得自爆之後,更是心神震撼,鬥争之意全無。而雲池月、沐靈心她們是不會留手的,解決了魔宗修士後,立馬掠到了衛含真身邊,擰眉望着那股烈氣充盈之地。
“無塵道友——”雲池月雙眸發紅,眉眼間沒有了笑意。
衛含真心中糾結成一團,可到了這時候她反倒壓住了面上的神情,一張臉看去宛如隆冬一般冰寒。她的雙手垂在身側,死咬着下唇,對魔宗修士已然是恨極。
“衛道友。”沐靈心擔憂地望了衛含真一眼,她雙眸一凝,朝着那個方向,手中念珠撥動,又道,“無塵道友如此舉動,想來有倚仗,她行事謹慎,應當不會有事。”
衛含真沒有搭腔,她死死地盯着前方。腳下忽地起了一片水浪,嘩啦啦朝着那處卷去。一座數丈高的石碑現出身形,只是碑上裂紋如同龜殼一般,被浪潮一卷,立馬崩裂。而石碑碎裂後,無塵的身影才顯了出來。那是一件護身靈器,名曰大岳碑,在關鍵時刻顯身護主。衛含真呼吸陡然一滞,下一瞬間,她已經掠到了那處,接住了下落的無塵。
金火烈風消蝕血肉,無塵的一身白衣已經被鮮血染紅。大岳碑到底只是一件靈器,尚未開得靈智,被動護主的時候,無塵已經遭遇了那股強悍力量的沖擊。衛含真手搭住了無塵的脈門,取出了數枚藥丸塞入了無塵的口中。
“衛師姐,無塵道友如何了?”雲池月焦急道。
衛含真轉頭望着雲池月,沉聲道:“受了重傷,接下來是無法鬥戰了。”頓了頓,她又道,“魔宗修士那邊襲擊我玄門弟子,都是由潘少明領導的,現在潘少明身隕,玄門弟子應當無礙了。我打算在此休養一陣。你們有什麽打算?”
沐靈心思忖了一會兒道:“按照往常的登瀛秘境開放的進度,蓬萊氣應當出世了,現在諸弟子将心神放在搶奪蓬萊氣上。這事情我須彌聖境便不參與了。”衛含真聞言一颔首,知道沐靈心心中萌生了離去之念,她也不打算阻攔。不過沐靈心的語氣忽然間又是一轉,她笑道,“現在無塵道友受傷了,需要人護法,我倒是不好離去了。”說着,還睨了一言不發的洛驚鴻一眼。
“秘境中靈氣濃郁,在此休養自然是比外界好。”雲池月點了點頭,她眸光閃了閃,壓低聲音道,“蓬萊氣效用極大,若是能夠引得一縷,無塵道友的傷勢就能很快複原了。”
“可這之間危機重重,我不能讓你們涉險。”衛含真搖了搖頭,若要去搶,那也是她一個人的事情。潘少明雖然死了,但是魔宗精銳弟子還在,潘少青已經是金丹三重境,有他在,魔宗就有搶奪蓬萊氣之倚仗。除了魔宗外,還有玉霄、長觀宗弟子。她雖然是長觀宗弟子,可并未展露身份,未曾以長觀宗身份來,搶奪蓬萊氣也只是私用。她可以将自己所得勻給宗門,卻不能違背宗門規矩,自蓬萊氣中取那一縷。
Advertisement
“衛師姐這話就生分了,我等患難與共,也算是生死之交了。而且無塵道友也不是因為衛師姐你一人受傷。”雲池月擰眉道。若是沒有無塵,她們這邊與魔宗弟子抗衡損傷定會極大。她們既然走到一塊兒,那邊是一體的。
沐靈心接腔道:“雲道友說得不差。”她們幾人相處久一起,而洛驚鴻則是半道加入的,此時就剩下她沒有表态。洛驚鴻來登瀛秘境是為了歷練,倒是沒想過争奪蓬萊氣,她可以選擇在此刻抽身離去,衛含真等人也不會怪她。不過思忖片刻後,她一點頭,道:“是。”
數位同伴皆表明了态度,衛含真反倒不答話。她垂眸望着懷中的無塵,半晌後才道:“我們先休息吧。”
操控飛舟也需要消耗靈力,大半無用的禁制,衛含真并未打開。此回因為無塵受傷,衛含真往那牌符上一按,一陣靈光閃爍,飛舟上頓時立起一座巍峨的宮闕。将無塵放置在了一張水屬精砂打造的床上,衛含真坐在一側,眉頭緊凝,始終不得纾解。
“衛師姐……”雲池月瞧出了衛含真情緒不甚對勁,眉心浮現了一縷擔憂之色。
衛含真勾起了一抹極為勉強的笑意,應道:“我無事。”頓了頓,又道,“我先為無塵道友治傷。”服下了靈丹之後,藥力應當已經開始發作。望着那蒼白的、毫無血色的唇,手指輕輕地抵在了那紅白色的銀狐面具上。這面具是一件玄器,因為它的存在,使得無塵的面容有些朦胧模糊,總有種霧裏看花的不真切感。她跟無塵算得上是萍水相逢,哪裏值得她舍身相救?是陌生人麽?還是熟人?此刻人昏睡着,蒼白而又脆弱。她只要輕輕一勾,就能将那遮蔽真容的面具取下。
猶豫了片刻後,衛含真頹然地縮回手,指腹擦着無塵的唇角而過,衛含真心中一突,打了個激靈後收回了漫游的神思。
靈丹在脈絡間起作用,緩慢地修複傷痕。而遭遇沖擊最嚴重的後背外傷,則是需要另外再上藥。衛含真輕輕地将無塵翻過身來,施了清潔咒之後的白衫再度被鮮血染紅。衛含真眉頭緊蹙,牽引着靈力切割着緊貼着血肉的衣裳。背上血肉模糊,幾乎無一處完好,肩胛處更是深可見骨,觸目驚心。衛含真的心像是被針刺着一般,泛起了一股密密麻麻的痛。鮮血灼燒着她的雙眸,仿佛映襯着一片血光。若無塵還是清醒的,她能夠運轉靈力,将血肉恢複幾分,可偏偏意識已經沉眠。
衛含真手輕輕一抖,藥瓶中便有一股清澈的水流落在了無塵的後背。雖然無塵平日裏都是用的弓箭,但是不難從她的靈力中感知到她的功法,應當也是水屬之類。此水是她修煉北冥玄水時所得的天地真水,一部分給了大弟子素微,而剩下的一些則是用在無塵身上。這真水與她功法相契,自能事半功倍。不過光靠真水仍是不夠,衛含真取出了一盒膏藥,手指抹了一些,輕輕地落在了無塵的背上。
血跡被真水沖淡了不少,而露出的肌膚像是被烈火灼燒過,扭曲而又可怖。衛含真眼也不眨,繼續将那藥膏抹上。
像是只有一刻,又像是過了許久。
衛含真站起身舒了一口氣,忽地感知到無塵軀體在顫動。她垂眸,正好對上無塵那雙冷冽的雙眸。只是此刻,那雙眸子中仿若蒙着水澤,流淌着平日看不見的軟與媚。
無塵蹙着眉頭,聲音幹澀。
“師、師尊?”她重新合上了眼,仿佛只是一道夢中呓語。
果然沒有清醒啊,将自己認錯了吧?衛含真輕嘆了一口氣,漫不經心想着,無塵道友這般出衆,她的師尊又是何等人物?在痛苦的時刻,想到的人是師尊,應當與她很是親近吧?衛含真不由又想起了自己的三個弟子,她按了按眉心,有些頭疼。
如果要取蓬萊氣,就得與玉言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