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好!既如此決定,浪便一世相随。”
燕孤鳴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平緩,風天涯聽着他說完這句話,心裏軟成一股水一樣。她一下子坐起來,撲到燕孤鳴身上。
“蠢燕哦——!”
燕孤鳴穩如泰山,風天涯這一撲他晃都沒晃一下。風天涯将頭埋他的胸口,她剛好燕孤鳴的右手邊,燕孤鳴右臂全無,沒絲毫的阻礙,讓風天涯抱得結結實實。
燕孤鳴低頭看着面前緊緊抱着自己的小女孩,心裏也是說不出的酸澀輕柔。風天涯摟着他,他自己卻沒有動,胳膊都沒擡一下。
丫頭伶俐聰慧,心智超常,但是到底還小,她此時對他的感情,燕孤鳴只有淡漠的回應。他不敢将自己的內心表露出來……
燕孤鳴深吸一口氣,将頭輕輕轉開。
是的,他不敢——那些隐晦下流的念頭,他對她想都沒想過。
燕孤鳴這一生,睡過的女同殺過的男一樣,數不勝數。女柔嫩的身子,浪蕩的媚聲,他從十幾歲就已經開始領教。
但是風天涯……
燕孤鳴風天涯看不見的地方,緩緩擡起小臂,隔着她的衣衫,虛虛地搭上面。
對于這個小姑娘,他永遠不可能将那些煙花路數使她身上。雖然她每一次碰觸都讓他身子灼熱,壓抑難耐,但他仍不會去做。
當他忍受不了的時候,他就逼迫自己心中設想将來——等到她今後真正長大,真正懂得了這個俗世,見得了那些如葉淮山一般的良家子弟。那時,她該有多後悔……
後悔将自己給了一個老了她十幾歲的殘廢……
當燕孤鳴想到今後風天涯的懊悔,他便什麽都能忍下了。陪着便好,既然這小丫頭心中的成親便是二相伴,那他只要好好的陪着她便好了。
風天涯此時可不知道這老浪心中的彎彎,她心情舒爽,抱着燕孤鳴就像摟着她摯愛的**山的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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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燕,蠢燕哦——”
風天涯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叫着燕孤鳴的名字。
燕孤鳴心中雖然忍耐,但奈何不住心底之的聲聲叫喚。風天涯的聲音本來就是又細又軟,現這一叫,就像是撒嬌一樣。燕孤鳴聽着聽着,耳根也熱了,下面也漲了。
風天涯毫無察覺地叫得歡實。
燕孤鳴體內真氣流轉,試着壓制邪火,可現佳懷,這東西豈是說壓下就壓下的。
等到下面燙得不能再藏的時候,燕孤鳴噌地一下站了起來。
“哎呦,作甚。”風天涯不明所以,吓了一跳。“又犯什麽病了。”
燕孤鳴背對着她,站起來了便直直走向門口。
風天涯哪裏能放過他。她動作更快,掌心朝床上一拍,借力而出,鞋子都沒穿便趕燕孤鳴出門前将他攔下了。
燕孤鳴面色黑紅,一見她攔住,馬上轉過身。
風天涯:“做什麽躲着?轉過來轉過來。”
風天涯身手高明,再加上燕孤鳴自己腿間的礙事,他知道他根本出不了這個屋子。風天涯扳住他的手臂,就要給他拉過去,燕孤鳴疾步向前,一下子鑽到床上,蓋上了被子。
風天涯:“……”
風天涯匪夷所思地看着浪高大的背影,慢慢走過去,伸出手指戳了戳他。
“喂,蠢燕,怎麽了。”
沉悶的回答:“無事。”
風天涯:“沒事亂跑什麽……現下是如何了,怎麽鑽進被子裏了,累了?”
燕孤鳴:“……嗯。”
“呵。”風天涯笑呵呵地躺到他身邊,“還是第一次說累哦,從來沒聽說過累呢。”
燕孤鳴:“……”
風天涯靠着燕孤鳴的背,閉着眼睛道:“好喽,累了就睡一下,醒來們就去辦正事。”
燕孤鳴身不轉,頭不回,低聲道:“要将智首送走,不殺她。”
風天涯輕輕應了一聲,“嗯。”
燕孤鳴:“她可是同說了什麽。”
風天涯含糊道:“是說了些話。”
燕孤鳴動了動,沉聲道:“丫頭,智首心思詭詐,城府極深,莫要輕信于她。”
風天涯:“知道。”
燕孤鳴厲聲:“知道還不殺她!”
“哎呦。”風天涯閉着眼睛,用手輕輕順着燕孤鳴的後背,就像是安撫一只暴躁的野獸。“別激動,不殺她是有原因的。”
燕孤鳴被她小手摸着摸着脾氣也淡了,道:“她死與不死,本也與無關,但是她若活命,今後葉淮山再用她牽扯,該如何。”
風天涯:“不會的。”
燕孤鳴僵直身子,盯着床內的被褥,道:“他若以後再叫,還回來麽。”
風天涯不語,靜靜沉默着。
燕孤鳴一顆心也漸漸沉下去。安靜得越久,燕孤鳴越是不想知道答案。
“蠢——”
“夠了。”
風天涯扭頭,看見浪寬厚的背微微蜷縮。
“夠了……”
風天涯似乎是明白了什麽,她靜默地躺着,半響轉向天棚,淡淡地嘆了口氣。
“有點後悔了。”
燕孤鳴聽見後悔一詞,雙目緊閉,獨剩的那條手臂将身子壓得死死的,不讓身體顫抖。
風天涯似是無察,接着嘆氣,道:
“有點後悔當初救葉淮山了。”
“?”
燕孤鳴一怔,啞聲道:“……說什麽?”
風天涯:“說,有點後悔當初救葉淮山了。如果當初沒好事出手,現下哪有這麽多麻煩事。”風天涯轉過身,拉着燕孤鳴的手臂,将他扳過來,一臉正經道:“要是不救他,搞不好們早就成親了呢。”
燕孤鳴被她将腦袋扳過來,他僵直地看着風天涯,半響,緩緩道:
“……說,後悔救他了……”
風天涯:“是啊,哪裏想到會有這麽多事。”
燕孤鳴:“……”
健壯的男身子側了回來,安靜地平躺着。風天涯翻過身支起手臂,從上面瞄他。
“蠢燕。”
“嗯。”
“發現好奇怪哦。”
“哪裏奇怪。”
風天涯想了想,道:“很多時候不知道想什麽,而且三十歲的男性格如此陰沉不定,一會說話一會又不說,一點理由都沒有。”
燕孤鳴:“……”
風天涯:“還有——”
她還想接着往下說,身旁的燕孤鳴忽然擡起手臂,從風天涯的身下一穿,再向旁一帶,把她整個抱懷裏。
“休息片刻,等下就去送走她。”
風天涯被他抱着,嘻嘻地笑,“等下天就黑了。”
燕孤鳴自從聽到風天涯那句“後悔救葉淮山”,心情便出奇的輕松。
“無妨。”
風天涯:“那好,再過一個時辰們便走。”
“嗯。”
風天涯躺了一會,有點嫌棄道:“蠢燕,身子這麽硬哦。”
燕孤鳴:“……”
風天涯:“放松點,放松點。”
燕孤鳴:“已經散了真氣,還要如何。”
風天涯:“別用力啊。”
燕孤鳴:“沒用力!”
風天涯:“沒用力怎麽這麽硬!”
燕孤鳴無話可說,把嘴閉上。他手臂一點沒松,依舊摟着風天涯,可是卻不再同她說話。而這一個時辰裏,風天涯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麻雀,一直叽叽喳喳不停的說。
到最後,燕孤鳴實忍無可忍,坐起身。
風天涯:“呀,怎麽了。”
燕孤鳴:“走了。”
風天涯:“現?還不到一個時辰呢。”
燕孤鳴下地,沉聲道:“走吧。”
風天涯穿好鞋,跟着他下來。燕孤鳴出了屋,來到隔壁,一進門便看見樊珑麗珈淡淡地看着他。
燕孤鳴二話沒說,走到她面前,一記手刀将其敲暈。
跟後面的風天涯看見這一幕,大叫道:“作甚哦,輕點啊!”
燕孤鳴将樊珑麗珈扛肩上,轉身對風天涯道:“走。”
風天涯看着他面無表情地從自己面前走過去,撇撇嘴道:“走就走,黑什麽臉。”
出了客棧,天色已經暗下來。
燕孤鳴牽來馬,還像來時一樣,将樊珑麗珈搭最前面,然後自己上馬,又将風天涯拉到自己身前。
“他們哪裏。”
風天涯想了想,道:“沒回去,智首也沒抓到,葉淮山不可能走。”
燕孤鳴一勒馬缰,“那就是南山了。”
他腳踹馬肚,高頭駿馬嘶叫一聲,急竄出去。
半個時辰後,他們來到南邊山坡下。
燕孤鳴停了下來。
風天涯疑惑地看着他,“前面,還要再走一會。”
燕孤鳴将缰繩放到風天涯手裏,自己翻身下馬。
風天涯:“?”
燕孤鳴道:“去吧,此處等。”
風天涯看着他,浪臉色并不好,她心中也懂得了。葉淮山與酆都,不管是其中的哪一個,都不是燕孤鳴現想見到的。
她點點頭,道:“這裏等,将送到馬上就回來。”
風天涯扶穩樊珑麗珈,騎着馬向山上走。
又走了兩刻鐘,風天涯來到前幾日他們埋伏的地點。她停下馬,四下看了看,一個都沒有。
不過……
雖然看不見,但是風天涯知道,葉淮山與酆都定是這裏。
果然,就她打算開口喊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輕微聲響,風天涯回頭,看見酆都靜靜地站她身後。
風天涯讓開身子,沖樊珑麗珈點點下巴,道:“喏,這裏。”
酆都瞟了一眼,又看回風天涯。
風天涯:“看什麽。”
酆都:“小姑娘,去哪裏了。”
風天涯将樊珑麗珈扶下馬,交給酆都,道:“她已經服下半株雪靈芝,所以等下應該還會醒。”
酆都接過,抓着樊珑麗珈的腰帶,像拎着一個破舊的布袋一樣拎着她。樊珑麗珈的頭發散開,細細的發絲鋪到地上。
風天涯:“她同講了一些話,覺得們應該聽一聽。”
“哦?”酆都皮笑肉不笑,“什麽話。”
風天涯:“傳不好,還是等她醒了自己問吧。”
酆都看着風天涯,緩道:“來吧。”
風天涯擡眸,“去哪。”
酆都轉過身,“小淮山很擔心。”
風天涯:“要走了。”
酆都轉頭看她,“走?去哪裏。”
風天涯沒有回答他。
酆都笑了,道:“要去找的那名浪客。”
風天涯沒說話,也沒否認。
酆都想了想,道:“想如何,自管不到。但是小淮山自離開時起,就一直念叨着。他中了卿士樾的毒,不能下地,否則現下早就出來尋了。”
“中毒?”風天涯詫異道:“不是攔下了,怎麽會中毒。”
酆都:“毒首之名豈是吹出來的,卿士樾埋圓兒身體裏的蠱毒性極大,雖拉開了小淮山,但他當時心境受創過重,一時忘了真氣護體,稍稍中了點招。”
風天涯:“受創……他認識那個女子?”
酆都:“嗯,圓兒從前是番疆邊界的棄兒,小淮山随父征戰途中發現了她,将她撿了回來撫養長大。後來她被派往番疆,埋伏刀首蟬岳身邊。”
風天涯想起樊珑麗珈之前說的,原來葉淮山真的他們那安排了。
酆都面色冷清,語氣清淡:“小姑娘,他一直念着。”
風天涯忽然擡頭,看着酆都,道:“怎麽一身殺氣。”
酆都眉頭一挑,而後漸漸放松身體,緩道:“剛剛審,許是一時沒有緩過來。”
風天涯閉着眼睛都能猜到他審誰。
酆都:“來吧,去見見小淮山。”
風天涯想了想,葉淮山不管怎麽說,也是待她不薄,于情于理,她也該同他告別。而且……關于樊珑麗珈,她也的确有些話想同他說。
風天涯朝山下的方向看了一眼,轉頭道:“好,便去見一見他。”
跟上酆都,風天涯看着被他拎着的樊珑麗珈,忽然道:“卿士樾如何了。”
酆都腳步不停,微微側過頭。
逆着月光,風天涯依舊能看見他冰冷的目光。酆都扯着嘴角,裂出血腥的弧度。
“他哦,他很好……”
風天涯:“……”
來到半山坡,風天涯看到幾間營帳。酆都領着她來到一間營帳前,道:“去吧。”
風天涯掀起營帳,轉頭問酆都:“去哪。”
“呵。”酆都輕笑,掂了掂手中,“去換解藥。”
風天涯看他離開,轉身進了營帳。
帳子裏有一張簡陋的矮床,并沒有護衛。葉淮山勁裝未脫,閉目躺床上,聽見聲音,他輕輕睜開眼。
“風姑娘!”見來是風天涯,葉淮山支着身體從床上坐起來。他臉色極為不好,眼眶泛黑,頭發也亂蓬蓬的,不過一雙眼睛依然淩厲。
風天涯:“好了好了,躺下吧。”
她來到葉淮山身邊,葉淮山緊緊盯着她,“去哪裏了?”
風天涯:“去抓哦。”
葉淮山:“抓……”
風天涯:“樊珑麗珈抓到了,酆都那裏,他說要去找卿士樾給換解藥。”
葉淮山:“風姑娘,這次多虧了。”
風天涯幹笑兩聲,心說真正該謝的搞不好正山底下怄氣呢。
葉淮山:“風姑娘,接下來……有何打算。”
風天涯:“嗯,這之前,問問想如何處理樊珑麗珈和卿士樾。”
葉淮山凝眉,“殺。”
風天涯:“樊珑麗珈同說了一些——”
“風姑娘。”葉淮山打斷風天涯的話,風天涯看着他,慢慢将嘴閉上了。
“知道了,不說便是了。”
葉淮山一語出,才發覺自己聲音有些厲了,他低下頭,輕聲道:“風姑娘,可會同回京城。”
風天涯搖搖頭。
葉淮山:“燕兄還京城,不回去找他麽。”
風天涯笑笑,接着搖頭,“不必了。”
葉淮山:“那……”
年少的将軍滿腹情絲,斷不開,又理不順。一陣夜風順着帳子的邊縫吹進,帶起風天涯的衣角。葉淮山怔怔看着,挽留的話語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風天涯看着他的樣子,也不知該說什麽。
“那……先走——”
“風姑娘。”葉淮山忽然開口,“等下師兄吧,他若是取來解藥,……”
他支支吾吾,風天涯道:“怎樣。”
葉淮山猶豫道:“可否……可否勞風姑娘為解毒。”
風天涯:“逼毒哦,酆都內力高深,他也可以。”
葉淮山酸着心,慢慢低下頭。他再也找不出留她的方法,即使只是片刻。
風天涯瞧着他落魄狼狽的樣子,有點心軟了。反正之後也再也不會見面了……
“好吧,幫逼毒。”
葉淮山歡喜地擡頭,“風姑娘。”
風天涯靠着營帳中柱,抱着手臂,“好了,躺下安心調息。等酆都回來吧。”
葉淮山聽話地躺下,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看着風天涯。
他之前雖隐約表露心跡,可從來沒有像此時這樣坦然地看着她。葉淮山有些後悔,為何不早些同她講,此時什麽都晚了……他滿眼的情意,全化作山間夜色下的微風,只求把伊烙心頭。
風天涯閉着眼睛,她知道葉淮山看她,但她也知道自己永遠都無法回應。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
山下,燕孤鳴靠路邊的一棵粗木上,他嘴裏叼着一根枯草,拇指插緊致的腰帶中,閉着眼睛靜靜地等待。
忽然,草轉風動。
燕孤鳴氣息稍稍一滞。
山路的盡頭,一個騎馬的身影由遠及近。
風凄凄,草木飄零。
燕孤鳴削薄的眼睛緩緩睜開。
一,一馬。
速度不快亦不慢。
就沿途要經過燕孤鳴的時候,浪腳下輕頓,激起地上一塊小石子,而後腳背抽出——石子向那匹馬的前腿飛馳而去!
“嘶————!”
一聲嘶鳴,竟是那提早勒住了缰繩。
“壯士,何故攔路。”
燕孤鳴緩緩來到路中間,與他十步相隔的大漢,滿臉的絡腮胡子,身形同他差不多少。銀色的月華勾勒出他背上一把厚重沉樸的彎刀。
“呵。”燕孤鳴輕笑一聲,吐掉嘴裏的幹草。
“頭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