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蠢燕,你知道我當初為何救你麽?”
燕孤鳴:“我不知。”
風天涯笑了笑。
“因為你打動了我。”
燕孤鳴側過頭,“打動你……”
風天涯:“對,你打動了我。”
燕孤鳴:“那他呢,那個男人呢。你救我是因為我打動了你,救他也是因為他打動了你麽。”
風天涯點點頭:“是哦。”
燕孤鳴狠道:“在你心裏,我與他是一樣的麽?!”
風天涯擡頭,“哎呦,喊什麽。”
燕孤鳴心裏莫名憋了股悶氣,臉色自然也不好,拉着黑臉背對着風天涯。
風天涯在他背後輕輕地笑。
一樣。
怎麽可能一樣。
你不知道我為了救你,與卿士樾交換了什麽條件。而這個條件又會為今後中原的戰局有着怎樣的影響,你都不知道。
因為你,我虧欠了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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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不後悔。
風天涯輕輕地靠在燕孤鳴寬厚的背上,燕孤鳴感到那小小的重量,瞬間繃得緊緊的。
你是我心愛的蠢燕子。
風天涯靜靜的靠在燕孤鳴的背上,等他一點一點的放松下來。
燕孤鳴:“你要留他多久。”
風天涯:“不久,傷好了就離開。”
燕孤鳴聽她這麽說,漸漸放心。
風天涯:“然後我們送他回将軍府。”
“什麽——!”
燕孤鳴猛地回頭,“送他回将軍府?”
風天涯:“是。”
燕孤鳴:“為何,憑什麽!?救了他還不夠,還要親自送他回去?”
風天涯晃晃脖子,“反正也沒有事做。”
燕孤鳴:“怎麽沒事做,你答應給我做的手套呢?”
風天涯:“……哎呦蠢燕哦,男子漢大丈夫別這麽斤斤計較。”
燕孤鳴:“你!”
冷哼一聲,燕孤鳴又背過身去。
他不想風天涯離開,可是他沒有任何立場要求她。
就在燕孤鳴心煩之時,風天涯繞到他面前,小手捧着他的臉。
“蠢燕,你不要多想。你對我來說跟葉淮山不同,跟其他任何人都不同。”
燕孤鳴臉上發燙。
“在你心裏,我與他們不同?”
風天涯:“是。”
燕孤鳴:“哪裏不同。”
風天涯看着他,眼中光華四溢。燕孤鳴在這一瞬間,連呼吸都停了。
忽然,風天涯小嘴一裂。
“因為你是我的徒弟啦,風天涯只有一個徒弟啦。”
燕孤鳴:“——!?”
燕孤鳴體內真氣一亂,差一點逆沖。
他憤然站起身,瞪着風天涯。
風天涯圓圓地眼睛看着他,似乎不懂他為何突然間這樣。
燕孤鳴看着看着便洩了氣,一聲嘆息間,又坐了回去。
風天涯:“怎麽啦?”
燕孤鳴:“無事。”
風天涯:“沒事你發什麽瘋哦。”
燕孤鳴轉向風天涯。
“你多大了?”
風天涯:“一十六歲。”
“呵……一十六歲……”燕孤鳴呵呵地笑了出來,一臉的無奈。
“我究竟在想什麽……”
風天涯:“怎了,覺得我小,我不小啦,是你太老了。”
燕孤鳴:“對,我比你大太多了。”
燕孤鳴擡起手臂,用那無力的手指輕輕撥開風天涯耳邊的碎發。
等你真正長大了,懂得了。浪人也就真的老了。
風天涯:“蠢燕,你難過哦。”
燕孤鳴:“你何時見過我難過。”
風天涯:“現在哦,我說過,我什麽都看得出來。你別想瞞住我。”
燕孤鳴笑了笑,“好,那我便難過吧。”
風天涯皺了皺眉頭,“哎呦不好哦,不要沒事亂難過。”
燕孤鳴:“我沒有難過,你放心好了。”
風天涯坐直身子:“這樣吧,我來讓你這只蠢燕子高興一下。”
燕孤鳴:“你怎樣讓我高興。”
風天涯嘴角一勾,眼神慢慢起了變化。
靜了,更靜了。
燕孤鳴感受到這樣的變化,他意識到了什麽。
風天涯緩道。
“蠢燕,我們來過幾招吧。”
燕孤鳴凝神,“你不是說,要等我傷好才肯教我劍法。”
風天涯:“什麽時候教你是我該想的事。而且,我要糾正你一點——我教的是劍意,非是劍法。”
燕孤鳴:“什麽意思?”
風天涯:“出手。”
燕孤鳴眉頭一皺,袖劍出手!
不必留情,也不可能留情。
燕孤鳴知道風天涯的實力,他也知道憑着現在的自己根本不可能贏過風天涯。但他依舊拼盡全力。
風天涯在他心裏,有很多種身份。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半推半就的師傅,也許,也是他心底的那個人……
但是在這些之前,她首先——是一個強者。
江湖潇灑,快意人生。
每一個江湖人都有各自的脾性,但是對于武者而言,有一項事情是一生都不會放棄的,那就是挑戰強者。
燕孤鳴一劍刺出,風天涯不退反進,握住燕孤鳴的手腕,借力一翻身,從石頭上下來。
燕孤鳴劍勢不停,轉身再戰!
風天涯手中沒有兵器,大多時間都是在躲避燕孤鳴的劍鋒。
燕孤鳴的劍很快,快得眼花缭亂。
可是就是這麽快速的劍雨之間,他連風天涯的衣服邊都沒碰到。
動作一大,肩傷的疼痛讓他頓了一瞬。
風天涯兩步上前,空手入白刃,一招之內竟是連燕孤鳴整套袖劍都卸下來了。
燕孤鳴:“……”
風天涯晃了晃手裏的劍套,“哎呦,丢人。”
燕孤鳴:“我身上有傷,等傷好了我再同你打。”
風天涯搖搖頭,“照你現在這個樣子,即使傷好了也不是我的對手。”
燕孤鳴:“話不要說太滿。”
風天涯:“你知道麽,在我說‘我們過幾招’的那一瞬,你就該動手了。”
燕孤鳴:“……”
風天涯:“我這樣說也許你心裏會難過,但是你斷掉的手臂,對你的影響太大了。遇到普通人還行,但若碰見勢均力敵的對手,你必敗。”
燕孤鳴眉頭緊皺。
風天涯将劍套舉起,放在燕孤鳴的眼前。
“在你第一次看就它時,感覺是什麽?”
燕孤鳴:“……一柄劍。”
風天涯:“你是不是覺得,此劍之所以被制作成這樣,是因為要遷就你的手臂。”
燕孤鳴擡眼,“難道不是麽。”
“嘁。”風天涯白了一眼,“莫要這麽看得起自己了,這柄劍可是大有來頭,它的身份可不是你這樣一個殘廢能匹配的。”
燕孤鳴大怒:“你!”
風天涯:“怎麽,你不信?”
燕孤鳴:“它有什麽來歷?”
風天涯:“它前一個主人,是一個宦官。”
燕孤鳴驚疑道:“太監的東西?!”
“怎麽。”風天涯走了兩步,将袖劍拿到月光之中。“你看不起太監?”
樸實無華的短劍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冷冷的光。風天涯一指彈出,袖劍清脆的嗡鳴聲回蕩在天涯峰上。
燕孤鳴:“五體不全的閹人,我為何要看得起他。”
風天涯:“而且他還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太監。”
燕孤鳴冷笑一聲,“不會武功還帶着這柄劍,是要做什麽。”
風天涯:“蠢燕,你知道南侖帝麽?”
燕孤鳴:“前朝最後一個皇帝,怎麽了。”
風天涯:“四十年前,南王朝命數将盡,四方義士揭竿而起欲推倒暴/政。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個延續了四百年的王朝又豈是這麽容易被推翻的。全國各地的起義軍遭到了朝廷的反撲,最後只剩下一支軍隊還有戰鬥力。”
“本來所有人都以為大勢已去,可就在這時,南侖帝忽然于宮中暴斃,他四個兒子為争奪王位自相殘殺。後方如此混亂,前方自然軍心不定,最後一支起義軍就這樣反敗為勝,一路攻入京城,改朝換代。”
燕孤鳴:“……”
風天涯看向他。
“天下人都覺得南侖帝的暴斃是天意,是天要亡南朝。但是我告訴你,南侖帝是被人殺死的。”
風天涯兩步走到燕孤鳴面前,将手中簡樸的劍套舉起。
“用這柄劍殺死的。”
燕孤鳴:“那太監把劍給別人了?誰動的手。”
風天涯搖搖頭,“是他自己。這柄劍是他親手打造的,人也是他親手殺的。”
燕孤鳴:“你不是說他不會武功麽。”
風天涯:“是,他不會武功,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宦官。入宮前,他在家鄉有一位好朋友,而他這名好朋友,就在僅剩的那支起義軍裏。他不想他死,所以他決定幫助他。”
燕孤鳴:“你是說,一個不會武功的人,獨自一人殺了皇帝。”
風天涯:“對。”
燕孤鳴凝眉。
風天涯:“南侖帝身邊有三罡十一衛,個個是武貫天下的高手。可是卻不能從一個不會武功的人手裏救下南侖帝。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是誰動的手,在何時動的手,是怎樣動的手。”
燕孤鳴低頭,鋒利的劍尖抵在他的喉嚨處。
“你何時——!?”
“削其眉角,藏其鋒芒,隐身匿名,一擊即殺。”風天涯輕聲道:“蠢燕,這才是這柄劍的意義。焚息,是暗殺者的劍。”
燕孤鳴說不出話。
風天涯收回劍,擡起燕孤鳴的手臂,将袖劍重新為他佩戴好。
“天下所有的武人都難相信,一個不會武功的人能在衆多高手的保護下殺掉皇帝……可是蠢燕,你要知道武功的高低并不能說明一切。因為人的性命太過脆弱,而一個真正強大的人,即使沒有武功,也會有無數種方法去殺人。”
燕孤鳴:“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風天涯:“這你不用管。”
燕孤鳴:“這柄劍叫焚息?”
風天涯:“是,不過你現在還沒資格這麽叫它。”
燕孤鳴:“那什麽時候算是有資格。”
風天涯幫他整理好衣袖,擡起頭。
“等你也能用這柄劍指着我的喉嚨時,你就有資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