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燕孤鳴與風天涯在林間生了團火,風天涯大度地讓燕孤鳴睡覺,自己守夜。
第二天,他們向山谷深處前進。
越是向裏走,道路越是崎岖,人煙也越是稀少。燕孤鳴與風天涯走了一個上午,山路終于沒了。
燕孤鳴:“你走的地方對麽。”
風天涯:“要不你帶路呀。”
燕孤鳴:“……”
風天涯:“石陽谷跟一般的峽谷不一樣,裏面常年難見陽光,生長的都是些至陰之物。毒蟲邪物滿谷都是,普通山民是絕對不會去的。”
路十分難走,滿是草木枝葉遮擋。本來風天涯是站在前面領路的,後來燕孤鳴走到了前面。
風天涯:“哎呦,還真想領路。”
燕孤鳴用劍砍斷了攔路的枝杈,“要去哪個方向,你說。”
風天涯:“就朝着這個方向走吧。”
燕孤鳴順着風天涯所指的方向,開路前進。風天涯在後面跟着,不時還插幾句。“你那手腕行不行啊,不行別硬撐。”燕孤鳴全當沒聽見。
燕孤鳴身高臂長,擋路的樹枝幾乎都是連根砍斷。風天涯那麽小小的身材,走在後面一點都沒有刮碰。
“哎呦,不錯。你還有點用途。”
燕孤鳴:“……”
風天涯看了看他揮動的袖劍,“這口劍你用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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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孤鳴:“劍很利。”
風天涯:“你用它殺過人了。”
燕孤鳴:“嗯。”
風天涯:“怎樣殺的。”
燕孤鳴停下步伐,轉過身看着風天涯。“你不問我殺了誰。”
風天涯:“不問。殺人已是結果,再問也沒有意義。我只要你說明,你是怎麽殺的人。”
燕孤鳴将自己取釵的過程簡單講了一下。
風天涯聽完,道:“蠢燕,你還沒有真正理解這口劍。”
燕孤鳴:“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風天涯話說了一半,忽然停住了。
燕孤鳴以為她又要賣關子,皺緊眉頭。
“是什麽,告訴我!”
風天涯的眼睛看向燕孤鳴的身後,眉目間帶着一絲探尋。燕孤鳴感覺出風天涯不是在耍他,他轉過頭去。
“怎了。”
風天涯沒有理會燕孤鳴,自己朝着一處走過去。
因為樹林中枝杈滿布,所以視野很受影響,也許只是短短的幾步距離外,情況便不得而知了。燕孤鳴随着風天涯向前走,地面上的痕跡也逐漸顯露出來。
燕孤鳴:“有人來過。”
風天涯點點頭,“而且不止一人哦。”
燕孤鳴:“你不是說那個山谷平時沒有人去麽。”
風天涯摸了摸下巴,“那只能說明這不是‘平時’。”
燕孤鳴:“……”
燕孤鳴繞過風天涯,看着地上的痕跡。
“這些人恐怕是江湖中人。”
風天涯:“你怎知。”
燕孤鳴:“腳步很輕,又很穩。在這樣的林子裏,他們不用躲避別人,卻也走得如此小心,說明戒心很高。”
風天涯看着他,“不錯哦,接着說。”
燕孤鳴:“沒了。”
風天涯撇嘴,“就看出這些?”
燕孤鳴:“……”
風天涯歪着脖子,“蠢燕,你只用江湖人的眼睛看,當然只能看到江湖事。但習武的未必都是江湖中人。”
燕孤鳴:“江湖行走,武技傍身。除了武林中人,誰還會習武。”
風天涯:“軍人。”
燕孤鳴皺眉,“你說什麽?”
風天涯:“我說,除了江湖人以外,還有軍人會習武。”
燕孤鳴:“你的意思是……”
風天涯轉眼看向地面的痕跡,“你說的對,這步伐又輕又穩。但是除了輕和穩以外,還有的就是規矩。很有條理的規矩。走出這樣步伐的,該是軍人。蠢燕,你沒事也要多看看書,不要這麽沒有見識。”
燕孤鳴:“……”
風天涯:“深山老林,來軍人做什麽。”
燕孤鳴:“既然不知就不要想了,我們接着趕路。”
風天涯:“趕路是一定的,不過我們要換一條路走。”
風天涯帶着燕孤鳴回返,繞了很大的一個圈子,來到一座山底下。此時天色已近黃昏。
風天涯道:“這座山的對面便是石陽谷,我們從這裏過去。”
燕孤鳴:“好。”
其實,對燕孤鳴來說,翻山并不容易。這些山都屬于野山,平日沒有攀爬的人,也就沒有山路。燕孤鳴本就失去一條手臂,現在左手的手腕又斷了,遇到陡峭的石岩的時候,行動便越發地困難。
但他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
腕處的小鈎隔得他的手腫脹起來,剛剛接好的筋骨更是疼到了極致。可燕孤鳴還是一塊石頭接着一塊石頭地扒着。
風天涯走在他的前面,燕孤鳴只得心裏嘆一聲慶幸。她從開始翻山便沒有回過頭,所以他的辛苦和狼狽,她都沒有看見。
等他們二人到達山頂的時候,四周已經是漆黑一片了。
夜路難走,山路更是難走。風天涯轉頭看了看燕孤鳴,天色黑暗,将浪人灰白的臉色隐匿,只留一個不屈的輪廓。
風天涯:“我們在此過一夜吧,明日在走。”
燕孤鳴搖搖頭,“不行,照你所說,山中若是有軍人,那恐怕不是小事。等到明天,光天化日之下難以行事,不如趁着夜色,将事情辦完。”
風天涯:“你聲音都是抖的,自己沒發現麽。”
燕孤鳴沉氣道:“我無事!”
風天涯:“有事沒事不是你說的算,你想趁着黑夜做事可以,不過我們要在此休息一會。不然等下我怕你直接從山上滾下去。”
燕孤鳴:“你!”
風天涯擺擺手,“沒禮貌的燕子。”
她伸手拉過燕孤鳴,浪人身上一直在微微地抖動,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氣的。
“坐下。”
風天涯按住燕孤鳴的肩膀,讓他坐到地上調息。她手碰觸到他的右肩,濕濡濡的一片。
“怎麽傷口又裂了。”
燕孤鳴:“沒有大礙。”
風天涯:“是了是了,整條胳膊都沒了,還能有什麽大礙。”
燕孤鳴:“……”
斷臂是燕孤鳴一生的恥辱,若是換一個人膽敢如此調侃他的殘缺,他必定會取其性命。可是這話是從風天涯嘴裏說出來的,他聽着就只剩無奈。
風天涯看着他,高大的男人盤腿而坐,頭低着。四周凄靜,山林中悄無聲息,只有燕孤鳴因為傷痛而發出的忍耐的呼吸。浪人一生的滄桑,全都藏于這無聲的喘息之間。
風天涯看着看着,莫名辛酸。
“蠢燕。”
燕孤鳴擡頭。
風天涯:“你答應我,我們抓了金剛蛛做好手套之後,你同我回到天涯峰,好好養傷。”
燕孤鳴:“怎地突然說這些。”
風天涯:“我知道你報仇心切,但是憑你現在這個情況,想報仇是不可能的。回到天涯峰,等你将身體調理好,并真正領悟這柄袖劍之時。天涯海角,你想去哪,風天涯再不阻攔。”
燕孤鳴靜靜看着她,目光幽深。
“我想去哪,你不阻攔。”
風天涯:“嗯,随便你。”
燕孤鳴冷笑一聲,“也就是說,我劍法練成之日,就是你我分別之時。”
風天涯:“對。”
燕孤鳴停了半響,面容如岩石一般冷硬。
“好。”
又坐了一會,風天涯站起身。
“走了。”
燕孤鳴跟着她,開始下山。他們翻越的這座山不算矮,下山也十分費工夫。走了一個多時辰,三更天時來到了半山腰。
誰也沒說話,可他們二人都站住了。
因為他們看見了下面星星點點的光亮。
“有人在。”
風天涯拉住燕孤鳴,“來這邊。”因為不知道下面究竟是何情況,所以風天涯與燕孤鳴的動作十分謹慎。随着他們一點一點地向下,山谷中的光亮越來越明顯,有數十處火把。
風天涯與燕孤鳴躲在後身的山上,透着樹葉縫隙向裏面看。
山谷入口的位置,站着三四個人,來回巡視。往裏面一些,每二十步便有一處崗哨,一直延伸到山谷深處。
風天涯輕聲道:“哎呦。”
燕孤鳴:“這些不是中原人。”
風天涯:“是番疆的人,為何番疆的人會來石陽谷。”
燕孤鳴:“石陽谷裏有什麽。”
風天涯想了想,道:“這樣興師動衆,想來不是小事,應該是尋求珍惜的東西。”
燕孤鳴問道:“谷裏有什麽珍惜的東西?”
風天涯垂眉,燕孤鳴知道她在思考,安靜地呆在一邊。
過了一會,風天涯緩道:“石陽谷位置十分特殊,終年不見陽光,也因此谷中生長着許多奇怪的東西。但是如果說最為珍貴的,應該是寒霜草。”
燕孤鳴:“那是什麽?”
風天涯:“我也是聽我師傅說的,此草生長在石陽谷的最深處,十年只生一株。”
燕孤鳴:“十年一株……那這寒霜草有什麽用。”
風天涯:“寒霜草集石陽山谷十年陰寒于一身,是世間至陰至寒之物。至于有什麽用,全看使用者想做什麽,制毒制藥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