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半夜,隋月安突然驚醒,夢中的景象蒙在眼前讓他不能掙脫,他默默吸氣平複,感覺到身邊的人影後,才慢慢脫離了夢中的情景。
他和隋風逸面對面躺着,隔着一個枕頭的距離,那人睡得很熟,隋月安靜靜看着他,下意識靠過去一些。下一瞬,那人卻毫無預兆地睜開了眼睛。
誰也說不清隋風逸突然醒來是不是因為感應到什麽,四目相對,看着面對的人,心裏微動,在這樣的夜裏醒來,看見的是隋月安,讓他有些恍惚。
無聲的情緒在兩人間交彙,好像不知如何開口卻又心照不宣。
隋月安先開口,聲線還算平靜,“我夢到沈平麗了。”
隋風逸啞然,夢見一個死人,管他什麽內容,都是噩夢無疑。估計是今天見了以前的朋友,讓他想起過去的事情。
“……我夢到她死掉的那天。”在夢裏,一切都和現實發生過的情形一模一樣,連透過窗的陽光都沒變。隋月安喃喃道,“其實……她死的第二天我才發現,那天她喝了酒回來,我怕等她醒來會挨打跑去出呆了一夜,第二天中午回來,她還是我走時的姿勢,陽光打在她身上,可她看起來還是很冰冷。”
發生這些時,隋月安才十四歲,顯然,這些事情造成的影響依舊伴随着他,這讓隋風逸很難受。
“我很怕她。”隋月安說。
隋風逸讨厭心一直被攥着的那種束縛感,他比隋月安更想舒緩,“她已經死了,不用再害怕了。”
隋月安靜默片刻,“何原還活着。”
隋風逸一手撫上隋月安的脖子,認真直視他,“那又怎樣,你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困在陰影裏束手無措的孩子,他現在充其量就是個窮困潦倒的糟老頭,你比他厲害得多強大得多,他要是敢出現,甚至不用你,我就會把他揍得滿地找牙,是他該怕,他該怕我們,你有我啊。”他從不知道自己有一天會有這樣的耐心,去安慰一個人,他慢慢把隋月安按進懷裏,“……不要再害怕,他們都是狗屁,是你踩在腳下的垃圾,他們永遠都不能再幹擾傷害你,我也決不允許,你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生活,你回到我們身邊了,我會保護你,你很安全,爸媽愛你,我也愛你。”
隋月安下巴壓在隋風逸的肩頭,聽了這話有片刻的失神。他們胸膛相貼,相同的的心率碰撞在一起,然後他輕聲詢問,遲疑顫抖,“……你愛我。”
隋風逸扶着他的肩膀低頭,好能看見隋月安的神情。他仔細探究着,随後笑開,“我當然愛你,寶貝兒,而且我會一直陪着你。”
黑暗,藏住一滴飛快落下的淚,隋月安極平靜地看着隋風逸,掉出眼眶淚是他控制機能外的反應。要說觸動,他有,但更多的,還是不安。他向來不貪心,揣上任何東西前,都要看自己值不值,當下,他同樣問了自己,值不值得被愛。
“睡吧,還早。”隋風逸輕輕順着隋月安的背,想了想,“要是睡不着我念故事給你聽,那倆玫瑰,我也沒聽過,我念給你聽,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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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時候,媽會念故事給你聽嗎。”
“哪能啊,她那麽忙,別說念故事了,跟她一起吃個飯都難,也就我快上高中的時候……那時候她身體出了點兒問題,被咱爸強制休息,這才開始烹饪跳舞摧殘我。而且我也不喜歡聽故事,她要是給我講故事我得都害怕……”說到這兒隋風逸察覺到了什麽,他鄭重其事的,“安安,只要你還想要,你缺的,我都給你補上,說到做到。”隋月安持續沉默,隋風逸左思右想,問了那個困惑他許久的問題,“當時,你為什麽不直接回來,如果你早回來……”
“你會更讨厭我。”隋月安說。
“為什麽這麽說……”
隋月安應該永遠也不會忘記,他媽第一次見到他時的神情,驚喜憂傷過後,那未能隐藏好的失望。
“你也說了,我缺很多東西,最缺的,就是教養,還很缺德。”隋月安不禁自嘲出聲,“太多事情沒人教我,我也理解不了,甚至不知道不傷害別人是基本,也不知道禮貌是為了什麽,不帶髒字無法交流,用打架解決一切,解決不了的就讓別人揍我解決,每天每天,在我腦海裏出現最多的字眼兒就是為什麽,為什麽這樣又為什麽那樣,但沒人解答,讓我活着的是本能。”
父母的出現和他們不小心外露的情緒,才讓他意識到,原來他是惡劣的。獨自留在南城的那兩年中,他和自己反複拉扯,不斷否定自我再重塑,他時刻觀察着別人,以最大的努力理解然後學習,他獨自靜默掙紮,以接近那個他們期望中的孩子。
“如果我那時候回來,你更不會多看我一眼。”
心腔的揪疼持續深入,隋風逸內心深知,不管隋月安做過什麽,那都不是他的錯,此時此刻他依舊這麽覺得,卻說不出什麽來。至此,他好像也明白過來,為什麽隋月安對他媽百依百順,這其中的情緒,委屈又執拗,只為等來一個肯定。
“我多差勁只有我自己知道。”隋月安泛着複雜的笑,“你愛我什麽,有什麽好愛的。”
看了隋月安片刻,隋風逸也扯出笑,無奈道,“你為什麽總這樣,在別人掏心掏肺的時候推一把,你怕什麽,怕我說話不算數還是怕我突然死了?我知道不傷害別人是基本依舊傷害別人,也知道禮貌為了什麽卻也不禮貌,我他媽打架就沒輸過!這又怎麽樣?照樣一堆人愛我!”說着他輕嘆一口氣,“……我愛你,天性。”
這句話讓隋月安再次怔住。
隋風逸抿了抿嘴,不經意透出苦笑,“我希望你什麽都和我說,也希望你更依賴我一些。”
隋月安難以形容這種感受,他們這個年紀的平靜,看起來多會向內向靠攏,但隋月安不是,他的平靜只是疏離。他是一灘死水,但有風時,就會波動。
第二天早上隋風逸先爬起來,輕手輕腳地穿衣服,去枕下摸手機的時候隋月安突然轉過身來,睜開一只眼看他。
“以後晚上別住這兒了,早起這麽多不難受嗎。”隋月安打完哈欠又閉眼轉回去,“起碼有早課的時候別了。”
他來回一翻身,寬大的T恤卷上去了些,露出短褲和腰線。隋風逸目光落在他身上,隋月安的腿極好看,順着屁股往上,側腰處凹下一段讓人挪不開眼的弧度。
隋風逸原地站了一會兒又爬上床,貼在隋月安背後明知故問,“安安,下午有課嗎。”
隋月安半睡半醒,輕應一聲。
“……睡吧。”隋風逸拍了拍他的大腿示意,又順勢低頭,貼上隋月安的腰側親了一口,親完立馬起身,怕被抓包似的快速說,“我走了。”
出了門他才總結,和想象中的一樣,隋月安的腰,很細也軟,但太缺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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