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如果是您的話, 一定不會覺得女人無法完成跳躍動作!”
娜斯佳仰着頭,鼓起勇氣說道:“我是被母親養大的,她是一名數學教師, 早年人們都說女人學不會數學,可她學得比很多人都好,現在很多人都說女人無法完成跳躍,我想證明我們做得到。”
張素商這才想起來, 是哦, 這個時代的女子單人滑運動員還無法在冰上完成跳躍, 連帶着整個女性群體都被認為沒有完成冰上跳躍的能力。
可在他穿越前的時代,女性運動員在冰上拼四周跳早就成了常态了, 那時的俄羅斯就因為女單們太能打,四周跳太利索,而男單又總在賽場上失誤,常被冰迷們調侃,男孩們再不争氣, 就要去西伯利亞挖土豆了。
張素商其實算同期裏心态比較穩的, 只是傷病和發育關一起壓着, 上了賽場也時有失誤, 加上有個師姐早早拼出四周跳,所以被冰迷吐糟再滑不好冰就得回老家種玉米,人稱“東北玉米大隊總隊長”。
所以他從沒瞧不起女孩子過, 實在是被女孩們的實力震撼習慣了。
什麽?女孩子不行?可她們分明是由鋼鐵、勇氣、冒險、堅韌、榮光組成的強大存在。
面對娜斯佳的請求, 張素商用溫和的語氣回道:“不能跳躍的只有無法跳躍的人, 而不是女人, 一切無能都不能被貼上性別的标簽, 你當然也可以練習跳躍的技術, 來吧,我們做個基本體測。”
張素商自認是個文化人,教人滑冰也要用科學的方法。
因着家學淵源,親爹是奧運冠軍,舅公是奧運功勳教練(他爹就是舅公帶出來的),爹的同門裏也不乏奧運冠軍、奧運亞軍、奧運季軍……可以想象,張素商從有記憶開始就接受了最前沿、最先進的訓練。
不誇張的說,把張素商的任何一個同門往20世紀初一扔,都得是世界第一的教練。
在娜斯佳還為自己能否練出跳躍而忐忑時,張素商看着她的體測數據,點頭。
這姑娘天賦可以的,雖然身材嬌小過頭,勉勉強強一五零,但力量不差,耐力也行,屬于很适合花樣滑冰的身材。
這姑娘還特別瘦,連減脂都不用,直接開練就行了,張素商一看到這便狠狠松了口氣。
女性運動員減脂在後世都是個大難題,減得狠了吧,人家的身體要抗議,直接連月經都不來,吃多少維E都補救不了,必須去看婦科調理,不減吧,又沒法攻克更高難度的技術動作。
不是專業的教練和營養師搭檔幹活,都不敢給女孩們直接上大強度的刷脂訓練。
教練費也商量好了,就按米沙那個檔位給,給的低了娜斯佳也不好意思。
對教練來說,多一個學生就等于多一份收入,張素商很負責任的熬夜把娜斯佳的初級訓練菜單做好,打算叫娜斯佳以後和他、米沙一起晨跑,她一個姑娘家,有兩個結實的成年漢子陪着跑,安全性也高些。
張素商對這個年代的治安一直不怎麽信賴,後世遍地監控,都有女孩晨跑到一半失蹤,被發現時只剩一具衣衫淩亂的屍體的,娜斯佳還是跟着他比較靠譜。
誰知道這天晚上吃飯的時候,阿列克謝盯着他看了好久,問了句話:“秋卡,你覺不覺得自己說話的聲音不太對?”
張素商吸溜了一口面條,刻意咳了兩聲,不解的皺眉:“沒有啊,我覺得自己很正常。”
阿列克謝:“和平時有點微妙的不一樣。”
他又重複一遍:“你的鼻音比以前重了一點,是鼻子不舒服,還是肺?”
張素商真沒覺得自己哪裏不對,但還是聽了阿列克謝的建議,這天晚上沒有再在睡前搞波比跳。
泡腳的時候,阿列克謝執意多往水裏放了好多姜,姜驅寒這個知識還是張素商傳給他的呢。
兩人的腳一起踩在微燙的水裏,張素商舒服得眯起眼睛,和阿列克謝開玩笑:“你把我的聲音記得很清楚?連我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差別都分得出來啊。”
阿列克謝腼腆的:“我記性好。”
張素商沒把這事看得多重,誰知到了第二天,他就病得爬不起來了。
從穿越至今,張素商都沒生過病,他也覺得是這具身體底子好,冰天雪地的也敢大清早跑出去晨練,還真的讓他順利練出一身肌肉來。
誰知道連點預兆都沒有,他就突發了重感冒。
但人有三急,病得再重,廁所不能不去,張素商扶着牆上了馬桶,出來的時候,眼前一花,就倒在走廊裏,再也沒動彈的力氣了。
咣當一聲,阿列克謝手裏的水盆掉地上,撒了一地的熱水。
他叫了一聲“秋卡”,沖過來把張素商扶起,張素商雙腿無力,還提醒他:“以後看到老人小孩摔倒了,可千萬別像現在這樣一把薅起來,萬一他們傷着骨頭或者有內出血呢?讓他們先躺着緩一會兒。”
阿列克謝一頓,讓張素商靠他懷裏,努力冷靜下來:“那你現在能動嗎?”
張素商:“我很想動,但我沒力氣。”
阿列克謝有力氣,他把張素商打橫抱到了屋裏,收拾東西要送人去醫院,張素商趁着最後一點意識清醒的時段,掙紮着喊:“我不去醫院!找蔣靜湖過來!”
區區感冒,去什麽醫院啊!而且這會兒又沒有抗生素,他就算去了醫院,醫生也沒什麽太好的法子。
還不如讓蔣靜湖過來開個方子吃吃呢。
等醒來的時候,他就感覺有人按着自己的手腕,阿列克謝急促的問道:“他還好嗎?”
蔣靜湖:“秋璞的身體向來硬朗,我開幾服藥,一天吃三次,好好養着,病好前吃些不油膩的肉粥、多食蔬果,多飲熱水,養個幾天,會好的。”
張素商慢慢睜開眼睛:“是不是不管生什麽病,大夫都喜歡讓人多喝熱水的?”
蔣靜湖在他額頭上一摸:“你也是大夫,信我,等你開始給人看病了,多喝熱水這句話也不會少說。”
張素商:也是。
等蔣靜湖走了,屋子裏一下就安靜了。
今天也不是休假日,阿列克謝應該也要去上課,張素商孤零零的躺床上看着天花板,莫名其妙就心裏難受起來。
以前生病的時候,他爸爸都會給他炖湯。
可是現在沒湯,嗚嗚,他好慘,張素商轉頭,發現一只海鷗掠過窗外。
就在此時,阿列克謝進門來,手裏拿着熱水:“秋卡,看什麽呢?”
張素商:“也不知道那只鳥的味道好不好。”
阿列克謝:???
他端着水杯:“喝熱水吧,蔣醫生說待會把草藥送過來煎,你想喝湯的話,我可以買一些豬肉回來,做肉丸菠菜湯好不?正好要用肉湯給你煮粥。”
張素商感動得撲進他的懷裏,激動的叫道:“阿列克謝!”
他抽抽搭搭的問:“你今天不去上課啦?”
阿列克謝:“我請假啊。”
張素商;“別為了我錯過知識啊。”
阿列克謝很淡定:“沒事,書上的東西早學完了,少上一兩節課不影響,而且你都病了,我上課也沒心思聽講。”
诶?
張素商眨巴一下眼睛,就被熊大塞了水杯,溫熱的觸感讓他回過神來,他低頭咀了一口,裏面有絲絲甜意,應該是加了白糖。
他擡眼看阿列克謝,發現他又蹲下,把張素商的拖鞋擺正,然後打開聖經,坐床邊慢慢的念着。
張素商:“你不是不信了嗎?”
阿列克謝:“我是不信啊,但這和我向上帝祈禱你快點康複不沖突。”
張素商的心跳噗通一下,臉上莫名燒得慌,他靠着枕頭,垂下眼眸,有點點害羞。
雖然家裏總是張素商在做飯,但阿列克謝做的肉粥味道也很好,清淡又鮮美,連帶着裏面的蔬菜都吃着特別适口。
在沒有許多藥物的情況下,生病就是靠人體的免疫力自己扛,張素商的免疫系統戰鬥力應該還行,原本蔣靜湖預估他要養一星期,但他三天就好了。
而他病了多久,阿列克謝就請了多久的假,米沙和娜斯佳、盧卡斯跑過來探望他的時候,就發現傳說中病得還挺重的教練精神狀态相當好,甚至能坐着寫稿,頂多速度比以前慢點。
畢竟發燒嘛,腦子有點鈍,卡文也比較嚴重,但反正他也不急。
來探望他的吉賽爾看了看張素商的臉色,和他感嘆:“你看起來都不像生病的人,我以前見過尼金斯基,他生病時才叫慘,臉都要凹下去了。”
聽到舞蹈之.神.的名字,張素商好奇的擡起頭:“我有人照顧,狀态肯定好,難道尼金斯基沒人照顧嗎?”
吉賽爾嘆了口氣:“當然有,但沒有你的阿列克謝貼心,而且佳吉列夫,就是我們舞蹈團的團長對他也不好,控制欲特別強,從不許尼金斯基脫離他的掌控,還會打他,我記得有一次,佳吉列夫在大街上打了他,在這種環境裏,他哪裏能好過呢?可惜他結婚以後也沒能擺脫過往的陰影,現在還住進了療養院,成了個瘋子。”
“不說這個了。”吉賽爾轉移話題:“你介紹過來的娜斯佳是個不錯的姑娘,我打算給她編一套《睡美人》,你确定要給她排跳躍嗎?”
張素商果斷回道:“排!我會争取在世錦賽開始讓她學會兩個一周跳。”
一周跳可是最簡單的玩意,張素商當年集齊六種一周跳只用了一個月,現在距離世錦賽還有3個月,沒道理娜斯佳連兩個最簡單的1T和1S也學不會啊。
只要有了跳躍,甭管難度如何,娜斯佳的地位都将從此不同。
說到這裏,他又想起件事來,翻身在自己的抽屜裏翻啊翻,拿出一疊信紙來。
吉賽爾:“你幹嘛?”
張素商滿臉無奈:“別提了,我的讀者來信特別多,平時我也會挑幾封寫回信,這一病讓我把這事都給忘了。”
其實最主要的還是他在國內的鐵杆讀者雲岩,上周人家還寫信問張素商帶人去莫斯科參加花滑比賽的成績如何呢。
要米沙發揮失常,連個冠軍都沒拿的話,張素商還不好意思給人寫回信,現在就沒關系啦~
張素商鋪開信紙,在上面寫了起來。
【雲兄展信佳。
我的學生米沙成績很好,拿了冠軍……】
此時雲岩已經成了國內有名的“秋卡的筆友”,大家都知道但凡他給張素商寫信,那邊必然會回,等張素商又一封信抵達了上海時,雲岩就被一群人圍了起來。
有人喊道:“雲兄,快念念張先生又寫了什麽。”
雲岩樂呵呵的打開信封,表情詭異起來。
随着他将信念完,場面一片寂靜。
在張素商說要帶學生去參賽的時候,大家已經特別研究過了他要參加的花樣滑冰是什麽項目,但要說指望他出什麽成績,那是不可能的。
這會兒大家都對中國在國際上的地位很有b數,心裏也覺得那個米沙恐怕也只是個玩票的,不然怎麽也不會找個中國教練。
所以……冠軍?開玩笑的吧哈哈哈。
過了許久,才有人用顫抖的聲音說:“張先生說他的學生拿了冠軍,這可是真的?”
“是真的。”
此時一個穿着樸素的青年鑽出人群,咧開一口白牙:“各位,這米沙可是俄國首屈一指的男子單人滑運動員,所以他找了張先生做教練時,許多人都不敢置信,可據我在留學的同學說,這次米沙在全國賽的表現簡直是脫胎換骨啦!連他們最好的女子單人滑運動員娜斯佳在賽後都按奈不住,找上了張先生的門要拜師呢!”
這話一出,全場都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