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宋承修立在門外靜靜看着,潑墨畫般漆黑明亮的眼眸裏倒映着那道背影。
同樣站在門外候着的李公公聽聞傅青桑這些話,表情一陣難言,陛下這樣可真令人出乎意料的。
本來他奉命去找宋相,沒成想巧了,半路上正好遇見,于是兩人才來得如此之快。
到門口他正要出聲通禀,可又巧了,正好聽見殿內的人在說話。
傅青桑不知道自己的願望被沒被菩薩聽見,但周圍的人可都聽見了,她理了理衣裳,一邊轉身,正要找個地方等人時,一轉身卻怔愣住了。
乖乖,是她眼花嗎,門口竟然有個美男!!!
而且那個美男正看着自己!
這樣貌,這氣質,這身姿……傅青桑目光一眨不眨地在那人身上安了家,舍不得挪開半分。
她站在原地,即使知道自己看得有點過分了,但也絲毫不收斂。
繞過看守在門口的保镖,李公公見傅青桑朝他們看了過來,急忙領着人往裏走去。
“陛下,宋大人來了。”
聽聞宋大人這個名諱稱號,傅青桑收了收思緒,原來這美男就是她要找的宋承修啊。
正暗自腹诽,這麽好看的帥哥,原主的記憶竟也沒記住時,眼前的帥哥便主動和她說話了。
和那些大臣行禮一樣,宋承修微微朝她鞠了一禮,語氣恭謹道:“微臣參加陛下,不知陛下駕到,臣有失遠迎,望陛下恕罪。”
他眉睫低垂,聲音如玉石般清潤,眉目間神态柔和,哪還有之前的那股淡漠,仿佛那都是錯覺。
傅青桑自是不會與他計較這些沒用的事,她擺了擺手,不甚在意地說:“無妨,是我自己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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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雖這麽說,但她內心此刻在想的是——怎麽宋承修不在她的後宮中?
兩人話還沒說兩句,這時外面又來了好多人,清一色的僧衣,全是這寺廟裏的人。
寺廟住持趕緊上前參拜道:“老衲攜衆弟子拜見陛下,不知陛下尊臨,還望陛下恕罪。”
一句和宋承修如出一轍的話,傅青桑摸了摸額頭,又只好将之前的話同樣說了一遍。
最後,她不忘讓人安排個安靜的禪房,把宋承修一起帶了過去。
路上,傅青桑借機跟他搭話,她瞥了眼身後不緊不慢跟着的宋承修,狀若無意又不失關懷地詢問道:“丞相傷勢如何了?可好些?”
宋承修颔首微微一笑,道:“謝陛下挂念,臣的傷不要緊,不日便會痊愈。”
除了真的不要緊外,宋承修也明白這個問題不會再有別的回答,因為就算是重病,既然她已經親自來了,那便是不好也得好了。
傅青桑确實做好了準備,就算宋承修今天說身體沒好,那她正好借口帶他回皇宮去治療,反正就不能白出來這一趟。
幾人沒走多遠,便跟着來到了一間禪房。
傅青桑将無關人等遣散了去,又将保镖留在了門口,帶着李公公和宋承修進去了。
“坐。”她示意了一下自己旁邊的位置,頗有些私心的在他開口前,讓他坐離自己近點的位置。
宋承修道了聲謝,按照她的旨意在其身側緩緩坐下。
身姿端正,背影挺拔……連坐姿都這麽好看!
傅青桑心底狂犯花癡,但面上卻不顯。
畢竟女帝的身份人設,她時常還是少不了要裝模作樣一下的。
為了顯示自己的人文關懷,傅青桑坐下後也并未急着步入正題,她先扯了些別的。
“丞相此次救駕有功,朕該好好賞你一番,你想要什麽賞賜啊,但說無妨?”
宋承修聞言又站起了身:“謝陛下,這是身為人臣應當做的,臣不需要賞賜。”
其實,不管他要不要獎賞,傅青桑都做了猜想,因此男人的這個答案,也早就在她的預想範圍內。
只不過眼前這人一副大義凜然之态,可能人長得帥,話又說得如此漂亮,傅青桑心裏更加動容了幾分。
真是好人啊!
忠臣!大忠臣!
這麽能幹又忠心的人,國之棟梁啊!
男人不要獎賞,那她還偏要賞一賞他。
“丞相莫要謙虛,今日你若沒想好也無妨,等來日你想好了再說也不遲。”
說着,傅青桑也站起身朝他走近,擡手将他虛扶了起來。
但随後她并未撤離,男人長得真是好看,在他想要抽回手之前,傅青桑用力地拉住他,開口問:“丞相身上可還有別的傷?手、背、腿、胸口可有傷着?等回宮了,朕宣太醫替你瞧瞧。”
她兀自說着,手一邊不安分的在他手臂以及胸口摸了一摸。
男人看着清瘦,但手臂胸膛卻出乎意料的剛勁有力,傅青桑相信,依他的這副身體就算受傷,應該也是真好了。
宋承修對她這突如其來的親近略感不适,他眉目微不可察的皺起,往後退離了一步。
“謝陛下關心,臣無礙。”
他語氣依舊溫潤有禮,但也多了幾分抗拒和疏離。
傅青桑自是能感知到,她內心空了一瞬,有些惆悵空虛。
人人都對她畢恭畢敬,雖是女帝,但好像沒一個人喜歡和親近她,難道這就是高處不勝寒?
人生孤單寂寞如此,太冷了……
她暗自悵然失意,也沒注意到一旁李公公複雜又一言難盡的神情。
老天,陛下今日這是怎麽了?
傅青桑重新坐了回去,占人便宜的事她不好繼續,于是她這才将注意力放回今天的重點上。
讓李公公呈上奏折,将其全部擺放至桌面,傅青桑往宋承修那邊推了推。
她臉不紅心不跳地出聲說:“朕近日繁忙,宋相身體如今已無大礙,不知可願替朕分憂分憂?”,話雖是詢問語氣,但彼此心中心知肚明這事沒有得商量,且推脫不了。
宋承修目光再次定格向傅青桑,凝視了一眼,他淡笑着點頭應下。
兩人又坐着說了幾句,傅青桑沒再逗留,起身準備回宮。
一衆人将她恭送至門口,傅青桑目的已達成,心裏暢然舒快,于是她帶着人又潇潇灑灑揚長離去。
人走後,其餘衆人也陸續散開,宋承修站在原地,目光緊盯着那道漸行漸遠的車影瞧得入神。
他負手而立,身姿如松,嘴角彎着的那弧度被他斂起,白皙俊美的臉上此時又恢複成了不茍一笑的模樣,眼底一片清冷,哪裏是個溫潤和煦的鄰家少年郎,仿佛先前又只是錯覺。
待視線中的影子徹底消失,宋承修才轉身往裏走去。
繞過兩處偏殿,他推門進了一個房間,這裏不像是禪房,因為房間有被精心布置過,格調布局都頗顯高雅,不是禪房那般清簡。
房間寬敞明亮,在室內,還有另一個身影。
“陛下走了?”
問話的是一個身穿藏青色衣袍的男子,此人正是先前傅青桑見過的,太尉之子周時。
宋承修淡淡應了一聲,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在傅青桑來此之前,兩人正在議事,宋承修對外稱其來此是為養病,實則不然,他們方才議的也不是什麽好事,而是大逆不道,不能為人所知的事。
好在提前收到了丞相府的飛鴿傳書,知道陛下會來,宋承修已然猜到了此番找來的目的,于是便算好時間出了房門,果不其然,在半路就遇上了來尋他的李公公。
周時只能暫時先躲着,他沒有理由出現在這裏,萬不可被陛下的人發現。
房間裏,兩人剛說話沒兩句,這時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
宋承修擡聲漠然詢問:“誰?”
“宋大人,小僧是來給您送東西的。”
宋承修看了周時一眼,兩人一同動身,宋承修起身往門口走去,周時身影一轉,往內室躲去。
門口處站着的是一個小沙彌,他手裏拿着的,正是傅青桑留下的奏章。
将這些東西送到,小沙彌念了聲阿彌陀佛便走了。
如今大家都在傳,陛下不愛治理朝政,朝風散漫,如今看來,還真是如此。
“看來陛下又将事務交給了你,如此一來也好,對我們有利,不過這陛下還真和以往大不相同,以往雖行事暴虐專政,但好歹不像如今這般沉迷男色而不管不顧朝政。”
周時從裏面走了出來,看了眼桌面上放着的奏折他緩緩說道。
他想起了不久前和傅青桑說過刺客一事,至今都沒有任何決策,就連後面他在朝堂上屢次提過一兩次,也全然被搪塞了過去。
這種種行徑,簡直不太像是該有的作風,讓人猜不透在想什麽。
宋承修沒接話,今日所見,他亦有感觸。
沉默了片刻,他才開口,說的亦是刺客一事:“上次遇刺,從和虛缈國的人交手來看,不能小觑,陛下知道是虛渺國的人後,可有什麽反應?”
“沒有。”周時也在一旁坐下,如實說道,“不但沒有,反而還沒當一回事。”
本以為知道刺客身份後,她會勃然大怒,可是到最後什麽動作都沒有,敵國的這般挑釁和威脅,竟能視若無睹,周時真覺得芝麻國來日處境堪危。
宋承修聲音依舊沒什麽起伏地說道:“看來我們是時候抓緊部署了,眼下情形于我們确實有益,背後你再去查一下掌管海域這一方的官員,說不定會有意外之喜,虛渺國的人能潛伏進來刺殺,必定不會簡單。”
周時聞言點了點頭,兩人商議了會,結束時,周時不忘尋求同感地問了一句:“話說回來,今日你見陛下時什麽感覺?有沒有覺得陛下的确和以往不太一樣了?”
宋承修莫名腦海裏想起了那雙游離在自己胸口前作祟的手,他神情頓時冷下了幾分。
“是有些和以往不一樣。”他手指在桌面輕扣了兩下,語調肅然清冷。
他和周時對視了一眼,補充說道:“更加昏庸沒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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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女主:嘿嘿,丞相又帥又能幹,真是國之棟梁。
男主:昏庸無道,愚蠢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