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窮的沒把香菜?
王嬸子有些尴尬,卻貯在原地沒有告辭,她還等着拿工錢呢。費了這半天功夫,喊用力喊的她嗓子都糙了,此刻說出話來都是毛毛慥慥,好像砂紙糙過似的。
“這……”王嬸子忍不住開口道,“這我說老夫人,這孩子也沒我啥事兒了,是不是把工錢給我結了?我好告辭回去了。”
老太太這才省過神,老眼一眯,堆着笑尴尬的道,“實在對不住了,王嬸子,你也知道我們家的情況,這……實在拿不出啊!”
“拿不出難道算我白幹?”王嬸子頓時氣結,“老夫人,你家窮我知道,可我一家子老小也全指着我養活吶。你看我這嗓子都啞了,忙活了這半日,連口水都沒顧上喝。”
“哎呦,你瞧我是氣糊塗了!你等等。”老太太一拍腦門,邁着小碎步,顫巍巍的出去,到廚房打開櫥門,挑了半天,才挑了一個較完整的破瓷大海碗兒,拿袖子拭幹淨了,從竈臺的陶罐子裏抓把粗茶葉撒上,這才倒上熱水,往西邊屋子走去。
王嬸子正坐在床頭與海家娘子叨叨的敘着話兒,勸慰着她,一擡眼見老太太端着一個盛水的破瓷大海碗兒過來了,忙站起身來接。
“來,辛苦了,先喝口水潤潤嗓子!”老太太話裏帶着些讨好的意味,滿臉的笑容都皺成一朵老菊花。
王嬸子瞧着那個破舊的青花大海碗,豁了好幾個口兒,這一不小心,還不把嘴給紮了,卻也不見他們換個,真是窮到底的人家了。碗裏的茶水騰騰的冒着熱氣,水裏飄着幾根不黃不綠的茶梗子,王嬸子口渴的緊,嘆口氣,接過來,“咕嘟”一口氣灌下去。
澀嘴!王嬸子砸砸嘴,這茶真難喝,也不知是什麽爛茶葉。卻不好意思說出來,只把碗還了老太太。
“老太太,你看這事……”
“這村裏左鄰右舍都知道,我海家也不是那等潑皮無賴的人家,只是……家裏實在拿不出,不能緩幾天麽?”
“這……”王嬸子為難了。
“這樣吧,”見她為難,老太太轉轉眼珠子,徐徐開口道,“一會子我兒海瑞就回來了,你向他讨要吧。”
海瑞!香菜悚然震驚。這不是真的吧,她爹是海瑞?明朝的大清官海瑞嗎,還是同名同姓的巧合?據史書上說,海瑞家裏的确很窮,窮的叮當響,響叮當,這一點看來,倒是很吻合。這一下子成了海瑞的女兒,可真是……不知所措了。
“甚好。如此我便等上一會。”王嬸子松了口氣,又道,“老夫人,我們去堂屋坐坐可好?這剛生産完的女人需要休養,別驚擾了海家娘子休息。”
老太太冷淡的瞪了床上的母女一眼,就帶着王嬸子走了。
李文香郁悶之極,這老太太,自己的奶奶看來是很不待見自個兒,對自己的娘親也是冷淡無情,要是自己是個兒子,就不會拖累娘親了,哎。只不是自己的爹,是個什麽樣的人物,會不會喜歡自己。但是娘子生産也沒露一露面,可見自己的娘親在這個家地位低下,真讓人心寒。
李文香擡眼看自己的娘,她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女人,蓬頭亂發,頭上裹了個藍花布頭巾,長相雖算不上難看,卻也很一般,但是她的臉上,卻煥發着慈母的光輝,目中又含着兩泡委屈而愧疚的淚水。
“我兒!你為什麽不是個兒子呢?不是娘嫌棄你,娘是怕你的日子不好過啊!”她淚光漣漣,從枕頭旁抽出一塊粗布,裹住李文香的小身體,那布貼着文香嬌嫩的皮膚,粗糙而冰涼,讓她渾身一陣雞皮疙瘩。
“家裏窮的連把香菜也沒有,我苦命的娃喲--以後就叫香菜吧!”
汗……海香菜--真的好土。不過出生在這樣一個窮家,取個貴氣的名字也不合适呀。何況看這海家娘子,估計是個文盲……
沒有人提出異議,倒不是多尊重孩子她娘,恰恰相反,那是因為壓根沒有人關心剛出生的這個小女娃娃,叫香菜也好,叫蘿蔔大蔥大蒜土豆也好,沒人會在意。只因為--她是個女孩。
而她那個老爹,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溜達呢?
海家娘子俯下身,用粗粝幹燥的裂了口子的唇,親親香菜的額頭,眼裏閃出堅毅的光芒,“你放心,不管這個家多窮多苦,有娘一口,就有你一口,絕不會叫你餓着的!”
香菜心裏泛起一陣溫暖,也許這個女人是平凡的,但她是真心的喜歡自己,就像天底下的所有母親一樣。
海瑞伸手推開院子破舊的木門,兩扇木門跟抽風似的吱嘎亂響。
“這兩扇木門,都破成這樣了,該找村裏的木匠老王頭抽空修修了!不,還是算了,那得多少錢啊,我還是明兒抽個空自己修一下吧,這點事,還能難倒我海瑞?”海瑞把手放在木門上搖了搖,喃喃自語,“算了,我還得抓緊時間考功名,這門,壞就壞了,左右家裏也光光的,請偷兒恐怕都請不來。”
“兒啊……你回來了!”老太太耳尖,聽到院裏門響,立馬就颠着小碎步,飛快的迎了出來。自然後面還跟了債主,緊追不舍的。
“娘……”海瑞像往常一樣,恭敬的喊着。
老太太迎上前,仔細的整整他的衣襟,拍拍他身上的灰塵,才道,“我兒餓了吧?晚飯都備好了,就等你回來了!”
海瑞聞着那股子飯菜的香味,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咽了口口水。
“吃飯先不忙。你王嬸子等你半天了。你媳婦生了,王嬸子等着結工錢!”老太太朝身後的王嬸子努了努嘴。
“恭喜了,你媳婦兒母女平安,給你生了個大閨女!”王嬸子賀着喜,她好容易盼到海瑞回來,自然面色喜悅,心想這下子正主子回來了,就該有錢付了吧?
海瑞一楞,半天才反應過來。
“喔……這樣。”海瑞伸手在袖子裏掏摸了半天,把那件打着補丁,洗的泛白的袍子裏裏外外的摸了三遍,這才終于摸出幾個銅板來。
海瑞面帶尴尬的攤開手遞過去,“王嬸子……你看,我就這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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