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66番外
一、手辦
據說,每個男人內心都有一個養成的夢想。
撿回一只蘿莉,而後将其養大成自己期待的模樣。就像精心培養一枝花,挑選最合适的花盆,倒入最适宜的泥土,澆上最适量的水,讓它在太陽下微笑,讓它在雨水中滋潤,雷雨天不讓它受到驚吓,霜雪天不讓它感受寒冷。而後,它會在最适宜的季節,綻放出最符合心意的美麗花朵。
聽起來是很感動沒錯,但也改變不了猥瑣的本質!
以上話語出自阿悠的內心。
自從時間倒轉兩人間肉體年齡大小發生了根本性轉變之後,太子長琴有時候真心讓她無法直視啊,她以前怎麽沒發覺對方會有這種詭異的愛好呢?!
“阿悠,你看這件如何?”長發如墨的仙人頂着一張不食人間煙火的俊美臉孔,笑得更如春風化雨,卻做着讓人無語凝噎的事情,反差真不是一般大。
阿悠瞧了瞧他手中的粉色衣裙,又看了看桌上床上堆着的那一大堆新衣服,終于忍無可忍地想掀桌了,拼命壓抑壓抑再壓抑後,她終于無力地扶着桌沿坐下:“你這是要鬧哪樣啊?”
“阿悠不喜歡?”
“喜歡才怪吧!”阿悠扶額,“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有這麽個愛好……”
長琴微微一笑:“不過是想起昔年的阿悠似乎極愛做此事,故而……”
昔年?
阿悠思考了片刻,驀然想起,似乎她在這貨渡魂成小蝶時,也給他買過衣服?還有肚兜來着……所以,他是在記仇嗎?!
都多少年以前的仇怨了喂!居然記恨到如今,這家夥到底是有多小心眼啊!
不,不一定是記仇,看他的表情明顯是樂在其中,仿佛被打開了什麽不該打開的按鈕,這可真是……
阿悠情不自禁地想為自己掬一把辛酸淚。該慶幸他沒去過現代麽?否則……她深切懷疑他會在房間裏擺上一堆的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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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長琴開口問道:“手辦為何物?”
“……別偷聽我的心聲!”
不恥下問的太子長琴其實很無辜:“阿悠,這是你昨夜的夢話。”
“這樣啊……”阿悠才要點頭,臉色瞬間一變,撲上去就抓住他衣服搖晃,“所以說,我睡覺時的夢話你怎麽會聽到啊?!”雖然兩人從前是夫妻沒錯,也習慣在一張床上睡覺,但問題是她現在身體是蘿莉嘛,和一個青年男子睡一張床……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于是分床是大勢所趨。
在這種情況下都能聽到她的夢話,他半夜到底做了些什麽啊?!
長琴的俊臉上浮起淡淡笑意,語氣十分鎮定地回答道:“幫你蓋好被褥時,無意間聽到的。”邊說着,他邊伸出手撫了撫阿悠的腦袋,因為身高的關系,她現在扯他衣服時只能抱着他寬大的袖子一陣撲騰,煞是可愛,他摸着手下因營養不良尚有些枯黃的發絲,柔聲道,“你還是那樣愛踢被子。”
“……重點不在那裏好嗎?”應該是他為什麽半·夜·跑·進·她·房·裏吧!
這一次長琴似乎讀懂了她的糾結,滿臉疑惑地回答道:“你我二人是夫妻,有何不可?”
“……”這麽一想,好像的确沒什麽問題來着。
“阿悠尚未回答我,手辦究竟為何物?”
“那個啊,就是……”放松警惕的阿悠就這樣一不小心地說了出來,而後,一失足成千古恨。
幾日後,兩人居住的小屋內,出現了各式各樣的人物模型,表情靈動,全身可動,穿着各式各樣的漂亮衣裙,幾天一換……阿悠看着那一張張熟悉的臉孔,情不自禁地流下了辛酸的眼淚。
這家夥……其實是宅男轉世的吧!!!
二、蘿莉
似乎是因為做出那個選擇後她真正被這個世界接納的緣故,這一次阿悠的體質與過去不同,居然根骨很好可以修仙,長琴對此且驚且喜,于是将從前得自瓊華的功法修正後教給了阿悠。
“看起來好難的樣子……”阿悠被那看似每個字都認識看湊在一起就完全不明白的典籍繞暈了,痛苦地瞧向長琴,“非練這個不可嗎?沒更簡單一點的?”
太子長琴看着她困擾的模樣,嘴角忍俊不禁地勾起一抹微笑:“有倒是有。”
“那……”阿悠眼睛亮了。
“但是……”
“……”好吧,她就知道有“但是”!
“修煉此功法可青春常駐,且功力越精深,容顏便越發年輕。”
阿悠看了看自己現在的五短身材,默了。
“阿悠?”
擡頭,瞪!
“?”
“你這家夥果然是個蘿莉控!!!”
三、畫像
用“溫和”手段從阿悠口中撬出什麽叫做“蘿莉控”後,太子長琴的某些不良症狀表現地更加嚴重了,起碼在阿悠眼中的确如此。
比如某一天——
“這是什麽啊?”阿悠看着幾乎裝滿了一箱子的畫像,驚訝問道。
“畫像。”
“……我的意思是,你怎麽畫了這麽多?”
太子長琴幽幽嘆息:“你總有一日會長大成人,來日,你我唯有看到這些,才能想起阿悠如今的模樣罷。”
“……我完全不想記住啊謝謝!”阿悠沒好氣地給了他一個白眼,就在這是,她突然在箱底看到了一個與衆不同的畫軸,下意識拿起展開——穿着絨黃長裙的女孩正仰頭觀賞懸挂于天際的那輪明月,她嘴角噙着歡愉的笑意,一手抓着通紅的螃蟹,另一只捏住耳垂,如同被燙到一般。
“這個是……”阿悠扭頭看向長琴,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上一世時他為她所畫的那幅圖像,但世界重啓,它不應該存在才是。
“上一世我将其放入了衡山洞中,只因想到,若有一日不慎失去記憶,去至山洞看過牆上記載及這幅畫像,總能将你記起。”太子長琴走至她身後,手指輕撫上畫上人影,“這幅,乃我此世所畫,阿悠,你看與從前那幅可像?”
阿悠眨了眨眼眸,強行壓抑下心頭浮上的絲絲酸澀,連連點頭,用歡樂的語氣道:“何止是像,簡直一模一樣。”到到這裏,她突然想到了什麽,于是說道,“阿然,你教我畫畫好不好?”
“你想學畫?”
“嗯。”阿悠點了點頭,“反正我們的時間還有很多,總有一日,我也想為你畫上幾箱子的像,你說,好不好?”
長琴輕笑出聲,眼眸中流轉着濃濃的暖意,點頭應道:“自然好,那現在便開始如何?”
“哎?現在?”
“沒錯。”長琴一邊說着,一邊俯□就将身前的女孩抱了起來。
“……喂!你做什麽啊?放開!”阿悠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弄暈了,可惜手中還握着畫軸,又不忍将其丢在地上,掙紮力度實在有限。
長琴的聲音實在無辜:“教你學畫。”表情卻一點都不無辜,他含笑注視着懷中胡亂撲騰的某只,手又緊了幾分,從前就知道她身材十分嬌小,如今孩童時就更是如此,小小軟軟的,活像只活潑的小兔子,可是,這樣瘦弱的肩頭,當初究竟是如何擔負起生活的重擔呢?又是如何承受那麽多年的等待呢?每每想到,便總覺得不可思議。
然而,今世她不必再如此。
就這樣,長琴抱着她坐到了書桌前的木椅上,一手攬着她腰,另一手拿過宣紙,用鎮紙壓好。
“都說了放開啦。”阿悠雙手掰着懷住她腰肢的手,費盡全力卻沒有挪動分毫,這家夥,到底是吃什麽長大的,力氣怎麽這樣大?!
“別鬧。”
“……”是她再鬧嗎?!
正糾結間,長琴已然用空出的右手握住了她的,而後拿起桌上的毛筆,蘸墨,在紙上勾畫了起來。
阿悠掙紮的動作漸輕,到最後,完全地将精力融入了手中的動作,總覺得,很不可思議啊,這麽笨拙粗糙沒有天分的手指,在他大手的包容引領下,居然能畫出如此美麗的圖景,就這樣被他一路牽着手,就能看到更多更多美麗的風景吧?像這樣幸福真的沒關系嗎?總覺得快樂過頭,會遭天譴啊。
不知何時,太子長琴攬腰的手松了松,把握在最合适的力度上,嬌小的女孩穩穩地縮在他懷中,小臉低垂,即使看不到也能想到它此刻一定正挂着認真的神色,瘦小的雙腿偶爾晃動間,輕踢他的膝蓋,他垂眸一笑,看到她的發絲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顫動
雖然等待是個容易讓人經受折磨的過程,然而,偶爾做一次也不錯。
就這樣,一點點地看着她長大,慢慢地等待一朵花綻放,就像她從前做過的一樣。
也極好,不是嗎?
67番外:天青
那是阿悠逝去近一年後。
雲天青奉命下山除妖,順帶替師傅看望過去的老友,說來也巧,此時與上次來訪時,同樣是秋季。他繞過曲曲折折的小巷,若有若無的桂花香味順着微風調皮地鑽入他的鼻中,這味道越來越濃郁,直到他停在那扇熟悉的大門前。
“咚咚咚……”
輕叩門扉的聲音在他的指下響起。
才敲了一下,他便恍然,原來這門未鎖,猶豫了剎那後,雲天青伸手推去,只聽得“吱呀”一聲,門應聲而開。
“寧師叔,你在嗎?”
“你是何人?”
兩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雲天青這才注意到,桂花樹下的石桌旁,正靜靜地站着一位俊美的青年,玉簪烏發,淺青色的衣衫被晨風微微拂動,更襯得他身形單薄。淡*的花朵點點飄落,墜到他發間衣上,散發出縷縷幽香。
他出神地注視着青年,心中不知怎麽的就浮起了一句詩——落花人獨立。
“瓊華弟子?”
“啊……是!”雲天青晃過神來。
“雲天青?”
“哎?你怎麽知道?”
青年聽到他的話,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我聽她說過。”
“她……是寧師叔嗎?”不知為何,雲天青心中浮起一絲很微妙的感覺,一時之間他也說不清所以然,但總覺得這位青年和寧師叔的關系有些奇妙。
“寧師叔?”太子長琴嘴角的笑意略深,“是太清讓你如此喚的?”
“是。”雲天青點頭,饒是向來潇灑不羁,不知為何,在這名男子面前他就是肆意不起來,“我此次下山除妖,師傅吩咐我來拜訪師叔。”
“他倒收了個好徒弟。”
“……”
“她已不在,你回去罷。”
青年翛然一嘆,衣袖輕拂,蕩起一片落花,而後背手轉身,仰首兀自瞧着樹梢的花朵,不再開口。
她已不在……
已不在……
不在……
雲天青不知愣了多久,之前的記憶一格格回放,那位溫柔笑着的老人……竟已不在了嗎?但他又清楚地知道,對方并未撒謊。
人聚人散,雖為天定,卻終究讓人心生澀意。
“多謝告知。”雲天青拱手行了一禮,轉過身正欲離去,又停住了腳步,重又回過身來,“這位……先生,我見夫人最後一面時,她對我說‘要選好自己的路,千萬別走進了死胡同’,‘如果真的不小心走錯,要記得,無論什麽時候回頭,都是來得及的’,我雖至今都不知是什麽意思,但……我總覺得,她并不止是對我說的。”
說罷,他轉身離去,臨別前,他最後看了一眼樹下的青年,配着那晨曦疏雲,明明是極美好的一副圖景,卻又讓人感覺那樣凄楚。
他和夫人之間的關系,想必很不一般罷?
但他并不想去探究這件事。
回歸瓊華時,他猶豫咱三,終究将實情告知了師傅。
太清聽說後,神色不變,只淡淡地說了句:“你下去罷。”
“……是,師傅。”
雖謹遵師命,心中卻到底有些不滿,明明是那樣的好友,反應卻如此冷淡,修仙修仙,若是七情六欲都修沒了,還不如去紅塵中自由馳騁上那麽一回。
“玄霄師兄,幾日不見,想師弟我了沒?”心情不好,騷擾板着臉酷似師傅的師兄準沒錯。
玄霄一回屋就看到某人鞋也不脫地就大字型躺在床上,那懶懶散散的模樣看着就讓人眼疼。
“成何體統,還不快下來。”
“師兄你好冷淡,怎麽說你們也有過同床共枕之誼,見師弟我如此消沉,卻只顧着開口責罵,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消沉?玄霄仔細地看了看雲天青,卻發現他此次并未撒謊,雖依舊嬉皮笑臉,臉上卻有着一絲惆悵,他猶豫了一瞬,終究問道,“出了何事?”
雲天青翻了個身,将背對着自家師兄,“不告訴你。”
“……”
“玄霄師兄~師兄啊~生氣了?別那麽小氣嘛。”
“……”玄霄完全不想再搭理某人了。
就在他轉身欲出門之際,身後突然傳來這樣一句話:“寧師叔死了。”
玄霄身形頓住。
“你說修仙究竟有什麽意思,若最終修成師傅那般冷心冷情,還不如在山下時自由自在……”
“住口!”玄霄轉身,怒喝道,“身為弟子怎可背後诋毀掌門,雲天青,你……”
雲天青直接從床上跳起,打斷了玄霄的話:“不用師兄吩咐,我自己去思返谷反省。”
“……”
說罷,他與玄霄擦身而過,直接走了出去。
幾步後,突又頓住身形,低聲問道:“師兄,若有一日我死了,你也會與師傅一般嗎?”
玄霄怔住,尚未開口,只見對方已笑着轉頭,依舊是跳脫的語調:“我開玩笑的。”
“自然不會。”
“……師兄?”
“你這種人鬼界想必都不會收,又怎會有你說的那日。”
“……”雲天青抓了把頭發,無力地長嘆了口氣,“師兄你到底是在安慰我還是在罵我啊。”
他當然得不到回答。
就這樣,雲天青一路晃蕩着走到了思返谷,卻在那裏,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夕陽西下。
穿着藍白道袍的老人靜靜站立在思返谷中,身後草地被投下了一層濃濃的陰影,看起來簡直好像他整個人陷入了黑暗中一般。
雲天青下意識頓住腳步,眼前的身影和之前青年的身影,漸漸重合。
老人沒有回首,卻突然開口問道:“天青,你為何修仙?”
“……”
太清注視着天邊的慘紅霞光,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确定,那個人已經不在了,如師傅和師兄一般,又一個人離他而去,下一個,又會是誰呢?人命,到底是太過短暫,相識相知,而後不過短短數十年,便盡數煙消雲散,哪怕之後再次相逢,卻早已是個陌生之人。
“師傅,你為什麽修仙?”
身後弟子猶豫着的話音傳來。
太清沒有回首,面容卻漸漸溫和。
為什麽修仙?
也許只是想活下去,唯有活下去,才有機會與故人再次相會,然而,如今能見證“太清”的人已盡數凋零,餘下的唯有“掌門太清真人”,他越來越不是自己了。
他雖如此,這些弟子們卻還未走到這樣一步,也許他們能從這命運中超脫也說不定。
既如此,便盡力走下去罷。
68番外:三夢
這是在很久很久以後。
久到阿悠已再次長大成人。
久到她已再次嫁人。
還記得成親那天晚上,她喝過酒後不慎笑着說道:“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嫁兩次,可惜嫁的是同一個男人。”
“同一個?”太子長琴放下手中的酒杯,微笑問道,“阿悠真覺得可惜?”
“……我錯了!”
其實她也就這麽一說,沒必要那樣小氣吧?
阿悠嘆了口氣,嘴賤沒辦法,嘴賤沒辦法啊。
遂而戒酒。
不管怎樣,他們終于再次爬上了對方的床,呸!是再續前緣,而後某一天,太子長琴突然接連做起了奇怪的夢。
第一個夢中,在阿悠走後,他繼續等待着,千百年的孤寂中,他做了許多錯事,最後雖取回半魂,卻終于丢失了她。
他從睡夢中驚醒,夜色沉沉,心頭卻還殘留着夢中那種痛到了骨髓深處的絕望,即便機關算盡又如何,他終究是丢失了她……恰在此時,懷中一暖,身旁的女子不知何時翻身鑽入了他懷中,長琴微怔,終于從不可自拔的情緒中脫出身來,他垂下頭,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中亮得厲害,伸出手将她緊緊抱住。
——那只是個夢。
“唔……喘不過氣……”女子扭了扭身體,低低地抱怨出聲。
長琴微微一笑,放松了手,見她再次心滿意足睡去,也緩緩合上了雙眸。
是的,那只是個夢而已,當不得真的。
随即,他又做了第二個夢。
夢中時光流轉,他終于再次找到了阿悠,然而,她卻與過去截然不同,并不像她從前所說的那樣有前世的記憶,純然只是個普通的孩子,如此便也罷了,只是年華逝去,她長成了他完全陌生的模樣,并非是外表,而是除了外表外的一切——他以為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種子,最終卻開出了別樣的花。
一颦一笑,一舉一動。
有時他甚至懷疑是不是時光的倒流中,他的記憶出現了偏差,否則……她怎會變得這樣厲害?
或者,是下意識不願去想別的可能。
後來,在他出門時,她消失不見,未留下只言片語。找到時,她已嫁為人婦,挺着肚子在門口洗衣服,他怒到了極處,毀她“家”和所謂的“夫君”,捏着她脖子沉聲問道:“為何如此?”
子見到他先是驚,而後居然是笑:“你還記得從什麽時候起,已經不叫我的名字了嗎?”
“……”
“你根本不在乎我。”
“……”
女子的神色漸漸凄厲:“既然如此,你為什麽要撿回我養大我卻又在我說喜歡時推開我,既然拒絕,又為什麽要來找我?”
也許是長琴怔住的表情給了她希望,女子的眼眸漸漸亮起,她試探地問道:“你其實在乎我的,是不是?”
“你不該,弄髒這具軀體。”話音中,他的手指一點點縮緊,眼見着女子在他的動作中掙紮着呼吸斷絕,長琴居然覺得心中沒有多少感傷,只是目光觸及她高聳的腹部時,依舊燃燒着憤怒,是的,她不該弄髒這具軀體。
——他一直精心調養着它,只為等她歸來。
——若是髒了,她如何肯回來?
這樣不行,不行。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回了屋中,取走了她體內不該存在的物事,重又縫合,去除疤痕,眼見着這身體漸漸恢複了以往的模樣,他勾唇一笑,是了,當這具身體靜靜地躺着時,反而更加像阿悠了。
長琴将其抱到刻滿陣法的洞中放好,從此以往,他便守在這裏罷,終有一日,她會歸來。
只是,某一日他恍惚間,仿佛看到了她,在另一個不同的世界,她站在街頭,穿着奇怪的衣服,在寒風中微微發抖,厚大的布巾裹住了她半張臉,她的臉孔上微微顯露出悵惘的神色,就這樣茫然地看着天,直到一名男子走到她的身前,她才回過神,朝他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意。
他們交談,擁抱,訂立婚姻的誓約。
她已經完全地忘記了他。
既如此,她又怎會歸來?!
“轟!”
“啊!”
伴随着女子的輕呼,長琴再次從夢中驚醒,而後只感覺胸前一陣疼痛,原來身旁人正拿拳頭砸他,邊這麽做邊喊道:“你是在鬧哪樣啊?做夢居然做到把床拍塌了……你以為自己是超級賽亞人嗎?!”
床?
太子長琴這才恍然,怪不得視野低了,原來是他夢中怒到極處一掌拍下,直接讓床榻散了架……夢?
他的眼眸瞬間深邃,是了,夢,伸出手握住對方放于自己胸前的手,他翻了個身,将女子壓在身下。
“……喂!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她很不滿,怒瞪着他。
一花一世界。
那如此真實的場景,也許并不是夢也未知。
那麽,在那個世界中,她也像現在一般,被別的男人壓在身下,抱在懷中?
不可原諒。
不可原諒!
長琴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認真地與她對視着,阿悠安靜了下來,疑惑地看着他,低聲問道:“你……唔……”
——難道是做了噩夢?
——原來就算是仙人也會做噩夢也會不安啊。
——算了……如果這樣能去除他的不安就……個鬼啊!
于是,長琴一個不察,就被自家妻子一腳踹翻到了旁邊——雖仙法未成,腳力卻是真不差。
“……”
“趕緊把床給我修好啦!”
仙人就這樣半夜開始了修床之旅,法術這種時候就體現出了長足的作用,做完一切後,他扭過頭,只見阿悠正坐在一旁托腮喝茶,如此說道:“我覺得,咱們有必要分居。”
“……”
“你這次是拍床,下次萬一拍我怎麽辦?所以……喂!”
長琴直接走過去将對方抱回床上,塞入懷中蓋好被褥,拍了拍她的後背,低聲道:“不會傷你。”
——縱然毀天滅地,也絕不傷你。
“……算了。”阿悠伸出手拍了拍自家夫君的臉頰,“睡吧,長出黑眼圈就不漂亮了。”
“……”
在身旁人悠長呼吸的催眠上,太子長琴再一次陷入了沉睡,可惜,執着的夢境依舊不肯放過他。
只是,這一次的場景與以往又有不同。
他見到,阿悠站在一座四周滿是流水的八角亭中,邊喊着什麽邊左右張望,就差爬到欄杆上了。
“有人嗎?喂,有人嗎?”
“請問你是誰?可以放我回去嗎?”
他不由輕笑出聲,她來了這裏,反倒不知道這裏是何處嗎?促狹之心頓起,于是問道:“你不是主動要來?怎麽又想走?”
“啊?你、你是橋仙?”
“……”橋仙?這不是多年前……諸般思緒一瞬間湧入腦中,世界、抉擇、回流……太子長琴明白了些什麽,心中湧起濃濃的痛意,卻終究不肯讓她失望,于是答道:“是。”
“你在哪裏?”
………………
………………
………………
“為了幫他,你當真什麽都願意去做?”
“是。”
“天意如刀,何其無情,貿然涉入,一不小心便會烈焰焚身再難超脫,你若真要如此,無異于刀尖起舞火中取栗,即便知曉這些,你依舊想幫他?”
“是。”
“不後悔?”
“絕不後悔。”
阿悠,阿悠,你多麽傻。
長琴心中澀然,此等誓言豈是輕易可以發下的,然而,卻又知道,若非今日之因,又哪來的明日之果?
究竟要失敗多少次,才能求得這樣一個圓滿?
這一次,他靜靜地睜開雙眸,不知何時,天色漸亮,熹微的晨光順着窗棂爬入屋中,隔着紗帳投入床上,女子的臉孔顯得格外寧靜而美好,不知是不是感應到了什麽,她皺了皺眉,随即縮了縮身體,将頭更深地埋入他懷中,手也搭到了他腰上——尋求保護的姿勢。
她已做過太多,卻從不多說,他究竟該如何做才可回報一二?既如此,便護着她罷。
百世千世,千年萬年,一直,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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