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Chapter 73“記得發我
回去的大巴車上,張白捧着獎狀和獎杯看個不停。
“積分賽我們班居然第一诶!太牛了,你們都沒看見四班那幫人的臉色,調色盤打翻了都沒這麽精彩。”
“這是我這輩子獲得的第一個獎杯!”張白興奮地扯扯侯鴻飛的袖子,“一會兒到學校了,我要在學校大門前和它合影。”
侯鴻飛拍了他後腦一下,朝着後排使了個眼色:“你小點聲,季哥和真姐睡着了。”
張白趴在座椅上,只露出一雙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後排。
真姐的頭埋在季哥的頸窩,季哥的頭也靠着真姐的。
他嘿嘿一笑,摸出手機,準備偷拍一張。
“咔嚓——”
“……操”張白摸摸頭,傻愣愣地說,“我忘了關聲音了。”
“你何止忘了關聲音。”被光晃醒的池嶼,頗為不滿地瞪了張白一眼,“你還沒關閃光燈。”
季崇理悠悠地睜開眼睛,對上張白惶恐尴尬的眼神。
“季哥,我,我不是,故意的。”他結結巴巴地說。
在十七班,沒人不知道季哥起床氣差,各科的課代表收作業時,都會繞過睡覺的季崇理,等他醒了再交,或者直接拜托宋唯真幫忙。
也就只有宋唯真不怕季崇理的起床氣,能大大咧咧地叫他起來,并且季神也不會生氣,只是頂着惺忪睡眼,啞着嗓子問是哪一科,交完再昏睡過去。
張白欲哭無淚,今天是等不到真姐幫他了。
季崇理聲音很輕:“你在拍照。”
張白點頭。
季崇理:“拍我們。”
張白繼續點頭。
“記得發我。”說完,季崇理輕手輕腳地給宋唯真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又閉上眼睛睡覺。
“……”張白和周圍幾人面面相觑,試探着問,“你們覺得,季哥的意思是不是我還可以繼續拍?”
“拍,給他拍醜點。”池嶼把帽子蓋在臉上,聲音悶悶地,“記得把閃光燈關掉。”
然而張白努力了一路,也沒有達成嶼哥的拍醜要求。
他看着手機相冊裏一百多張照片感嘆:“不愧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季哥啊,這些照片要是賣出去,哪個小姑娘不迷糊。”
侯鴻飛閉着眼,老神在在道:“第一,這是和真姐的合照。”
“第二,季哥醒了,正在後面看你呢。”
“……”
基地素拓訓練結束後,高二生就徹底失去了最後一個可以玩耍的機會。
各科老師紛紛搞起車輪戰,為了追趕進度,每一門課的進程飛快,連宋唯真這樣的乖乖學生,也開始在衆多卷子中優先挑選适合自己的做。
宋唯真本就是拼命三娘似的學習方法,學校的進程一加緊,她的身體和學習狀态都迅速地吃不消了。
而季崇理的游刃有餘,就更顯出她的劣勢來。
他擁有的是理科思維,一通百通,掌握方法就可以以不變應萬變。也就有更多的時間,去應對文科猛漲上來的知識點。
宋唯真只有一顆頭,卻又不具備季崇理的理科天賦,每天都過得分外疲憊。
像數理化這種在基礎上不斷疊加知識的科目還好,有了基礎學起來也更快些。尤其在物理上,宋唯真學了季崇理的思維方式,還應付得來。
但輪到大家都稱為“理科中的文科”的生物時,宋唯真的腦子就像生鏽了一樣,無論如何都不來電。
那些生物學知識,她背了忘,忘了背,卻終不得要領。
高二學期期末考試後,宋唯真還是班級的第二名,年級組的排名卻從前三掉到了第十五名。
而其中最拉跨的,就是理綜中的生物。
江海找她談話,梅清在家裏訓斥她,每到生物課時,孫青松就板着臉在她身邊踱步。
因為趕進度,宜城一高的暑假只放了五天,就又通知上課。
班級裏電風扇運轉的嗡嗡聲,窗外不休止的蟬鳴,季崇理打球回來的熱汗,同學們結伴去小超市批發回來成箱的冰棍兒,邊舔着甜絲絲的涼意時手上仍沒停下來的生物習題冊——
構成了宋唯真的整個暑假補課月。
弦繃得太緊總是會斷的。于是,高三剛一開學,宋唯真就得了場重感冒。
這場感冒來的毫無緣由又氣勢洶洶,班級裏沒有一個人感冒,又是在感冒病毒不活躍的熱氣騰騰的夏季,宋唯真最近也沒有貪涼吹風,偏偏病生得很重。
具體的症狀,就是不聲不響,持續不斷的發燒。
最先發現的季崇理。
那天他體育課打球回來,毫不意外地宋唯真又接着每月一次的親戚成功留在班級,面前攤着厚厚的一本習題冊。
幾個月前臉上還有點肉的小姑娘,現在怎麽喂都長不胖了。
季崇理有點心疼,伸手過去拍拍她的頭,想叫她休息一會兒。結果發現宋唯真的額頭滾燙一片,小姑娘唇色蒼白,連眼睛都燒得發紅,手心卻是冰涼的。
“你發燒了,我帶你去校醫室開假條。”季崇理拉着人往外走。
宋唯真想要掙脫開卻沒有力氣,只是反複喃喃着:“我沒事,只是有點冷。”
那天江海很快聯系了梅清和宋新文,他們把宋唯真接走後,去醫院檢查,大夫只說是免疫力太差引起的感冒高燒,問題不大,年輕人很快就會好。
當天宋唯真輸了液,休息一晚,第二天又正常去學校上課。結果當天下午,宋唯真又燒了起來。
這次她有了經驗,沒有告訴季崇理,直接去找江海開假條,去醫院打針。
第三天,宋唯真的腦子昏昏沉沉,仍然打着精神把孫青松上課講的知識點全都記了下來。
生物課之後是大課間操,除了值日生和請了病假的宋唯真,大家都出去做操。
孫青松拿着他黑魆魆的戒尺走過來,在宋唯真桌前敲了敲:“起來,提問知識點。”
宋唯真安安靜靜地站起來,她以前也經常被孫青松關照,那把戒尺也從來沒有打到過自己手上。
孫青松杵着戒尺,閉着眼睛,開口問道:“血紅蛋白中的代表元素?”
宋唯真:“鐵。”
孫青松:“細胞膜的組成。”
宋唯真:“主要是磷脂雙分子層和蛋白質,還有少量的糖。”
孫青松:“檢測脂肪和蛋白質分別用什麽試劑?”
宋唯真:“蘇丹三和雙縮脲,一個變成橘紅色,另一個變成……”
她想了半天,腦子裏混亂成一團漿糊,低下頭小聲道:“老師我忘了。”
孫青松哼了聲:“伸手!”
宋唯真緊張地伸出手,孫青松毫不客氣地重重打了一下。戒尺落在皮膚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驚得在擦黑板的周歡掉了手裏的抹布。
她的手也肉眼可見的紅腫起來。
宋唯真長這麽大,沒有被梅清和宋新文打過。
“線粒體和葉綠體的共同點?”“啪——”
“物質出入細胞的方式?”“啪——”
“有氧呼吸的反應場所?”“啪——”
……
宋唯真的腦子完全亂了。
她看見孫青松的嘴巴一張一合,卻完全理解不了他在說什麽。手心傳來一陣陣不停歇的鈍痛,應和着每一個問題的停歇。
孫青松老早就看宋唯真不痛快,畢竟她一個好學生,卻把自己這麽簡單的生物學的那樣差,很難想象不是故意的。
如今自己來例行提問,這丫頭又緊閉着嘴不出聲,就這麽愣愣地低着頭,明顯是在跟他作對。孫青松火氣一下沖到後腦勺,宋唯真不答他就繼續打,連着打了十幾下後,孫青松才甩下一句“明天繼續提問你”,匆匆地去準備下一節課。
大課間馬上結束了,周歡打掃好衛生,目露不忍:“真姐,你去校醫室吧,老孫今天下手太狠了,你這手一會兒肯定疼得不行。”
門口有人敲了敲門:“喂,叫你們班英語課代表去英語組搬卷子。”
宋唯真回過神來,應了聲“好”。
周歡還在極力勸說她:“真姐,我替你去吧,你這手……”
十七班的隊伍回來了,季崇理站在第一個。
周歡眼睛一亮,喊道:“季哥,帶真姐去英語組搬卷子!”邊說着,還比劃着她的手。
季崇理把人拉到門外時,小姑娘還是呆愣愣的,絲毫不見平時古靈精怪的神采。
“宋唯真,怎麽了。”季崇理觸了下她的額頭,又開始發燙,忍不住皺眉,聲音也大了些,“說話,宋唯真。”
小姑娘抿着唇,眼神迷茫:“沒什麽,就是剛才孫老師過來提問我,我沒答上來,挨了幾下手板。”
“很正常的事,你不是也被打過。”
她白皙的手心,已經開始紅腫起來,隐隐可見一個長方形的戒尺形狀。
季崇理眸色幽深,抓着她的手腕,逆着人流往外走。
“英語組不是那個方向。”
“我知道。”季崇理聲音很悶,“你現在又在發燒,需要出去打針。那些卷子不要你擔心,我一個人就能搬回來。”
“回去好好休息,用冰塊敷敷手,不要藏着掖着,把這些事都跟阿姨和叔叔說清楚,讓他們來找江海。”
季崇理心疼地朝她掌心輕輕吹了兩下,“學校這邊,我來想辦法。”
“不會讓你白挨打的。”
宋唯真急得眼睛發紅:“孫老師沒錯,他是為了我能記住。”
季崇理聲音溫柔:“宋老師,體罰除了讓一個學生畏懼學習,不會有更好的作用。”
“你沒錯,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孫老師的方法落伍了,我們要幫他,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