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Chapter 40“原來你是個B……
“你說誰?她表哥宋祁?”
池嶼剛跑完體測的一公裏,就被季崇理冷着張臉拉到籃球架邊上,一臉懵逼,“我不認識啊。宋唯真也沒說過有什麽明星表哥……”
“你仔細想。”
季崇理面無表情地點開手機,劃了幾張照片給他看。
“Crossroads,新組合。”
“有印象麽。”
池嶼眯眼看了會兒,恍然大悟道,“我好像記起來了,宋唯真她家确實有個又窮又帥的親戚來着,她上高中前還幫人寫過寒暑假作業,就為了給她親戚攢點錢。”
“應該就是這個,宋祁?”
池嶼用衣服下擺擦了擦汗,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瓶礦泉水,“沒想到他出道了,哈哈哈,宋唯真肯定會瘋狂追星的,原來小學的時候她喜歡一個男明星,每天喊着以後要嫁給他……”
季崇理把手機拿回來,目光幽深,“那你有沒有覺得,我和她表哥有點像?”
池嶼否認八連,“不可能不是你別瞎說,哪裏像?不就是都有點慘,都挺高挺帥的,都性格冷冰冰的……”
季崇理眉梢驟然跳了一下。
池嶼無語道,“老季,我說你別亂吃飛醋行不行?人家是表哥,有親屬關系的!”
季崇理緩緩擡頭,吐出兩個字,“替身。”
“我是替身。”
周寰宇正好體測完,來籃球架這邊取保溫杯,正好聽到季崇理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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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了推眼鏡,清清喉嚨,“我不知道你們兩個在聊什麽,但說到‘替身’這個詞,我還是頗為了解的。在最近看到的課外讀物中,了解到了一系列替身文學。”
“因為某些原因,你喜歡的,愛慕的,眷戀的,依賴的那個人無法出現在身邊,我們稱為A。恰巧出現了一個各方面和那個人很像的人,我們稱為B,此時當事人就會把B當成A的替身,也就是一個替代品。這種事情包括但不限于出現在愛情、友情、親情之中……”
“行了行了,班長,你不說話我也知道你看書多。”池嶼手忙腳亂地把周寰宇糊弄走,回身看到季崇理愈發難看的臉色,和周身嗖嗖冒着的冷氣,打了個哆嗦。
池嶼憋了好半天,讪讪笑道:“老季,原來你是個B。”
季崇理擡眼冷冷看他。
“……”池嶼連忙解釋,“我B都不是!”
“而且你別想太多了,宋唯真的單純勁兒和夏鴦也差不多,傻不愣登,根本整不出老班說的那一大堆什麽替身。”
梁晴從遠處跑過來。
她停在他們面前時,還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池嶼,季神,不好了!夏鴦體測跑八百的時候昏過去了,真真正背着她往校醫院走呢!”
池嶼臉色一沉,撈起校服就往校醫院跑。
季崇理一愣,也追了上去。
……她這人,真是不知該說什麽好。
宋唯真也沒有完全靠蠻力背着夏鴦。
體測時她們幾個女生是最後一組,其他人體測完都各玩各的去了,夏鴦暈倒時周圍根本喊不來人。
體育老師正好臨時有事,她們這組的計時員還是梁晴頂替的。
夏鴦暈倒前,宋唯真已經跑完體測的八百米,不僅過了及格線,甚至優秀線都綽綽有餘。
或許是季崇理拎着她一起訓練之後的結果吧。
她想着。
宋唯真嘴角彎彎地擰開瓶蓋,見夏鴦搖搖晃晃地跑過來,臉色很差,撲通一聲倒在她面前。
她來不及思考更多,招呼附近幾個女生過來,然後讓她們扶着夏鴦的後腰,宋唯真自己則拼盡全力把夏鴦托在背上。
太陽很大。
往校醫院跑得時候,宋唯真鼻尖有點發酸。
她和夏鴦一直是無話不談的好友,有着共同的愛好,共同的追求,在學習上也是一樣地努力認真。
最近夏夏有了變化,宋唯真是知道的。
她應該再用心一點,再多問幾次,夏夏或許就會告訴她了。
而不是,讓夏鴦一個人承擔秘密的煎熬與痛苦。
她吃力地小跑着,還一邊大聲喊着夏鴦的名字,“夏夏!你醒醒!”
“聽到我說話了嗎,夏夏!”
“不要睡,夏夏!我們馬上就到了!”
夏鴦臉色慘白,頭部随着她的奔跑晃動着,毫無知覺。
池嶼和季崇理到的時候,宋唯真正守在病床邊,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在輸液管理緩慢流動的藥液。
“她怎麽會暈倒。”池嶼臉色陰沉的吓人,聲音冰冷,和平時判若兩人。
“池嶼,你冷靜點。”季崇理皺眉道。
池嶼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氣,平複下焦躁的心情,“真姐,到底怎麽回事。”
“我不知道。”
宋唯真眼神落在夏鴦的臉上,慢慢道,“夏夏今天和平時沒什麽區別,但剛才校醫姐姐說,她有點低燒,再加上劇烈運動,體質虛,就暈倒了。”
她聲音漸漸小了,“我不知道她在發燒。”
“你不是她好朋友嗎!鴦鴦和你幾乎形影不離,跟我在一起時,也都是在說你的事情,你呢?宋唯真,你怎麽連她今天發燒都不知道!”
池嶼脖子上露出一段段青筋。
“你根本不關心她!”
季崇理寒着臉,揪起池嶼的衣領,幾步把人扔出校醫室,抵在門旁邊的白牆上。
“現在最重要的是照顧好夏鴦,她最近的反常大家都看在眼裏,你別跟我講你不知道!宋唯真跟我說過好幾次,而且今天是她把夏鴦背過來的。”
“這事兒歸根到底不賴她。”
“你說話太過了。池嶼,沒本事的人才遷怒旁人,別讓我看不起。”
池嶼的口中溢出一絲痛苦的呻吟,倚着牆壁慢慢滑坐在地上,像一只窮途末路的野獸的哀鳴。
季崇理走進校醫室,輕聲對宋唯真說,“我們走吧,讓夏鴦好好休息,池嶼在這裏就行。”
宋唯真點頭,乖順地任由他拉着,走出校醫室。
他們一直走到操場的小花壇旁,季崇理才停了下來。
今天陽光很好,風也帶着點初夏的熱意,吹得人臉頰飄着兩團微醺的熱浪。
宋唯真低着頭,翻來覆去地想,還是覺得季崇理會罵她。
她和夏鴦是好朋友,卻沒有發現她身體不适。如果換做是池嶼和季崇理,一定會發現彼此出現了什麽問題。
她還自作主張地把夏鴦背來校醫室,如果半路腿軟摔倒,後果不堪設想。
明明急救課老師教過,有人昏倒時,應該就地讓人平躺,再大聲呼救的。
無論從哪方面考慮,她今天做得都不夠好。
季崇理牽着她,在小花壇前面的椅子上坐下。
“宋老師。”
他的聲音很淡,聽不出情緒。
緊接着,一只大手輕輕按在她頭頂,重重揉了兩下。
“做得好。”
宋唯真驚訝擡頭,對上季崇理略微揚起的嘴角。
“我知道你聽話懂事又獨立,老江也不止一次在班級裏表揚你情商高。”
季崇理捏捏她微微顫抖的小腿,“但有些時候,你也可以不那麽獨立。”
“可以學着,去依靠別人。”
季崇理仰頭笑笑,抹去她眼角晶亮的淚花。
“比如我。”
可以示弱,可以不獨立,可以依靠別人。
這是宋唯真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話。
梅清是個典型的事業型女強人,性格強勢到在任何方面都想做好。就像“出得廳堂下得廚房”這樣的話,只是她對自己最基本的要求。
同理,梅清也希望自己的女兒可以成為同樣獨立的事業型女性,不然也不會從小教育她——
要麽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宋唯真也一直謹記在心,無論有什麽問題,她都努力自己找辦法解決。
記不住,就死記硬背。一遍背不下來,就多背幾遍。
別人會做的題,她也一定要會做。
作業太多寫不完,熬到半夜她也會做完。
盡管,她不是這樣的性格。
她也有膽小怯懦的時候,有想逃避,想休息,想不被人那麽放心的時候。但身體裏的勇敢堅強已經形成了慣性,在宋唯真身體外罩了一層堅硬的殼,她根本出不去。
就像從小到大教她的老師都說,宋唯真這孩子最讓人放心了,你說一件事,她能自己做五件事,而且聽話乖巧,從來不給大人惹麻煩。
于是,慢慢地,她和“理所應當”這個詞劃上了等號。
宋唯真一定會做。
宋唯真不用別人擔心。
宋唯真的名字,像是所有家長老師的定心丸。她自己也漸漸覺得,理所應當要做到最好,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她是最厲害的,不要示弱,依靠別人,無論多複雜的事,她自己一個人都能完成。
如果做不好,別人因此埋怨她,也沒有不合理的地方。
宋唯真也習慣了,凡事先反思自己的不對。
季崇理雙手撐在腦後,望着藍天,“你看天上的雲彩多自由,想什麽形狀,就什麽形狀。還有那些鳥,想飛就飛,想停就停。”
宋唯真依言望過去。
“因為它們,只為自己着想,從來不給自己設限。”季崇理輕笑了聲,聲線溫和,“當然,我不是在讓你從此自私自利,我只是想說,很多時候可以為自己想想。”
他撐着太陽穴,思索道,“之前你寫小說時跟我說過一句話是什麽來着,唔,一千個讀者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那我覺得一千個人眼中,也應該有一千個宋唯真。而不是每個人眼中的宋唯真,都貼着一模一樣的刻板标簽。”
“沒有人做到讓所有人滿意,也沒有人永遠能把所有事情都做到最好。”
“宋老師,別給自己設定那麽高的标準。”
季崇理眉目舒展,懶散地伸了個懶腰。
回眸看她時,淡漠眸子裏的光篤定且潋滟。
“宋唯真的标準,就是宋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