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

第36章 ☆、流雲和顏煜的番外

這輩子，你是逃不出我的五指山的

顏煜揉了揉眼睛，從滿桌的奏章裏擡起頭，陰沉着臉問身邊的順喜：“幾點了？”

順喜望了望不遠處的沙漏，恭敬的低聲道：“回皇上，已經過了子時，該歇息了。”

顏煜眯了眯眼睛，臉色更加陰郁：“劉統領在嗎？”

順喜微笑道：“一直侯在殿外呢，奴才這就叫他去。”

劉統領自然就是流雲。鬼馱山一戰，他随顏煜來到宮中，賜官階禁衛統領，人界名號劉大龍。

顏煜當年祭天修補結界時，流雲便充當了式神的角色，白色的巨大龍神盤旋在天際，随着顏煜的祭天詞揮舞的爪子。看的群臣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真龍天子的權威自然沒人敢挑釁。

這幾年流雲就跟顏煜的跟屁蟲一般，一晃三年，從未分開過，就連貼身的雜事都全全代勞。

“你知道麽？皇上日常生活都不準公公太監們伺候，除了順喜公公，都是劉大龍接手。”

“劉統領跟了皇上三年，你們沒有發現，皇上這幾年連後宮的牌子也不翻了麽？”

“我就奇怪了，去年開始，連早朝都要豎一塊屏風，我都一年半沒見過皇上的面了。”

以上是群臣的抱怨，以下是後宮的怨念。

“皇上已經近三年沒踏進過後宮了吧。”某貴妃咬着手絹憤恨道：“我們九殿下都四歲了，也就剛生那會皇上來見過。”說着梨花帶雨的。

“可惡的那個劉大龍，長得五大三粗的，憑什麽是他虜獲了皇上的心？看我不紮死他！”某妃子捏着一條白龍布偶，手拿銀針猛烈的戳着。

皇後雖然沒有明着抱怨過，但是，看流雲的眼神比刀子還狠。她去見過幾次顏煜，顏煜都是靠坐在床上，兩人隔着紗幔，閑了一會。她看不出什麽異端，只知道劉大龍來了之後，皇上就變了。

流雲走進來的時候，正看見顏煜若有所思的臉，半明半暗的臉龐，堆滿了愠色。

“怎麽了？又難受了麽？”流雲走過去，揮了揮手，讓順喜回避。

順喜看了一眼主子，見沒有反駁，噙着微笑退了出去。

諾大的書房只剩下他兩，流雲走過去，一把将顏煜橫抱起來，朝裏間的卧房走去。

顏煜的身子沒有了桌案的遮擋，可以清晰的看見隆起的腹部，這就是他近三年無法見人的真正原因。皇帝的肚子像一個身懷六甲的孕婦，這要是傳出去，簡直就是千古笑話。

流雲問過國師，這樣的狀态還需持續多久，國師捋着胡子掐指一算，少則一年，多則三年。今年已經是第三年了。

可是肚子裏的兩顆龍珠好似睡得很惬意，一點降世的動靜也沒有。流雲經常想，就是哪吒也他媽的該生下來了。

不單單是大如面盆的肚子，最讓顏煜心煩意亂的是，兩年前開始，他的下肢便開始麻痹，就像久坐之後的酸麻刺痛，衍生到如今，他連鞋子都不敢穿了，一碰就疼的鑽心。每天只能套着寬松的襪套，一雙腿已經兩年沒有沾過地了。

每次穿個襪套也是痛苦，流雲的手掌剛剛捧起他的腳，都要讓他疼的打擺子。于是流雲只好用靈力每日給他搓揉雙腳，以減輕他的痛苦。然後再輕輕套上襪套，用綢帶松松的綁着。

這會見他面色難看，便知道定是雙腿又難受了。

溫暖的火靈聚在掌心，流雲跪在地上，捧着顏煜的雙腳輕輕地活血推拿，邊揉邊問：“很疼麽？”

顏煜皺着眉不搭話，那表情一看就不舒服。

流雲又問：“從早上開始你便一直暴躁，觐見的三個大臣都被你罵的臉色發青，何苦遷怒于別人。”

顏煜撐起身體，惡狠狠盯着流雲，道：“是，冤有頭債有主，我幹嘛沖着不相幹的人發氣？”

猛的一起身，只覺得肚子裏面鑽了一股氣，疼的他哼了一聲，倒回軟枕上。

流雲趕忙用靈力幫他揉肚子，道：“哎呀，我怎麽覺得你的肚子又大了一些呢？是不是差不多是時候了？”

往下揉着，流雲就碰到了一個硬物，一愣，旋即笑道：“皇上，你硬//了。”

羞得顏煜半張臉埋在枕頭上不肯擡頭，甕聲甕氣道：“我這是被誰害的？三年未踏入後宮，你倒是煙花酒樓的潇灑，活該我一個人倒黴。”

流雲和顏煜早夕相處三年，本就是大咧咧的性子，見他露出來的半張臉緋紅，忍不住就俯下身，趴在他的耳垂邊調侃道：“是微臣該死，微臣這就給皇上瀉火。”

顏煜那一聲‘你敢……’還未說完，兩片嘴唇就被牢牢地含住，身下的炙熱也被握在了掌心。

流雲的手心還有靈力的滾燙感，顏煜猛地一哆嗦，然後感覺掌心的溫度降了些，很舒服的團團裹住。

（晉江看客自行腦補，撸完之後，×菊花，劉大龍攻來顏煜受。完整□□在貼吧二爺那個坑）

顏煜仰着脖子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倒在床上，合着眼休息。

流雲撫摸着顏煜的額頭，有些發熱，情///事之後那人總會昏昏欲睡。幫他按摩下肢的時候，流雲突然發覺，他的下肢似乎開始慢慢地萎縮，很明顯的細瘦了一圈。

他皺了皺眉，想了片刻，把國師請了過來。

國師幫着顏煜把脈，顏煜一直沉睡，臉色因為發熱顯得潮紅。

“怎麽樣？”流雲問。

國師嘆道：“身體虧損的厲害。你也知道，龍珠重生是吸食人體的精元，皇上肉身凡胎承受着兩顆龍珠，能保養如此已經算是不錯。”

流雲皺眉：“你的意思，往後這身體會更加糟糕？”

國師點頭道：“很遺憾，的卻如此。”

流雲急道：“那現在将兩顆龍珠引出來，是否能有好轉？”

國師道：“微臣早就給皇上建議過，在他的腿還沒有出現症狀的時候。我說放棄龍珠，保全龍體，才是當務之急，國之重任。可是皇上想也不想便打斷了我，皇上說一切後果他自能承擔，無需多說。”

流雲沉默，盯着國師半響沒有言語。

國師嘆道：“再忍忍吧，我算也就是這幾個月的時間了。咱們好生護着皇上，別出了什麽差池就好。”

流雲輕輕抹去顏煜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心疼的厲害，喃喃道：“怎麽又是個傻子呢？”

顏煜發現，劉大龍最近是性情大變。以往隔三差五就要往煙花酒巷跑，隔幾個月就要回蓬萊去看他的相好，可最近，這家夥幾乎形影不離，處處獻媚，溫柔體貼。

顏煜揉了揉額角。

劉大龍立刻小跑過來關心道：“皇上頭疼，我給你捏捏。”說着輕柔的按壓在顏煜的太陽穴。

顏煜舒服的靠在他身上，閉目養神，睡意漸漸，突然渾身一震，悶哼一聲，一把抓住流雲的肩膀，力氣大的仿佛要把他的肩膀捏碎。

流雲一把将他抱起放回榻上，只見他雙目緊閉，死死咬着下唇，雙手緊緊抓着兩側的衣擺，渾身顫栗。

他趕忙扶他躺下，雙手蓄滿靈力準備按揉雙腿，輕輕一碰，就聽見顏煜一聲凄慘的痛呼，接着是粗重的喘氣。

顏煜已經說不上來話，整個人就像水裏面撈出來的一樣，他感覺千萬只螞蟻在腿骨上啃食，一點點把他的經脈切斷，他覺得每一寸肌膚都在疼，幾乎讓他昏死過去。

他提着一口氣道：“去叫……國師……”

流雲以最快的速度将國師拖了過來，顏煜已經昏死過去。國師将顏煜的衣服敞開，碰到雙腿，人又給活活的疼醒了過來。

隆起的腹部布滿青色的圖騰，形成詭異的咒符。時辰已到，龍珠即将降世。

國師将顏煜上半身扶起靠在懷中，在他耳畔道：“皇上，你可得挺住這一關呀，微臣這就将龍珠引出來。”

他招呼流雲，讓流雲牢牢抱緊顏煜，囑咐道：“用靈氣護住皇上的心脈，引龍珠的法式無非是一場惡戰，對身體有多大的損傷我也無法預計，所以你一定要護好心脈。”

流雲摟着顏煜，後背一層的汗，滿腦子都在叫嚣：夠了，別再折磨他了，別再讓他疼了。

那一刻，流雲清晰感覺到他的心髒在滴血，疼的撕心裂肺。

“就這樣吧，別做法式，讓龍珠在他體內融化，助他恢複健康吧。”流雲對國師道。

國師有片刻的遲疑。儀式已經開啓，龍珠無法脫離宿主體內，便會被宿主吞噬，變為宿主身體的一部分。若是用了法式引導龍珠，他還真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後果。

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猶豫，顏煜提起一口氣，咬着牙道：“國師……朕命令你現在、立刻啓動法式……”他說完，兩眼發黑，若非被靈氣護着，他只怕早已承受不住。

國師見他神智游離，也知道他挺不了多久，心裏也是着急，默念口訣做起了法式。

流雲感覺自己神經已經繃到了極點，再也受不得半點的驚吓。他只能專心的将靈力灌入顏煜的體內，無助的摟着他顫抖的身體。

只聽國師大喝一聲：“出！”手掌一收，兩團光影從顏煜體內緩緩滲透皮膚鑽了出來，在空中漂浮。

顏煜重重的呼了一口氣，昏死過去。

出生的兩只小龍還沒有幻化的能力，記憶也還沒有蘇醒，當真是像寵物一樣成天圍在顏煜枕邊。

法式之後已經三月，顏煜大病了一場，整整昏迷了一個多月，人瘦的形銷骨立脫了形。流雲每天伺候床旁，喂飯擦身，養了月餘才長了一些肉，看着不再那麽吓人。三個月後才勉強能坐起來，吃些柔軟的米粥。

流雲端着飯菜進屋的時候，就看見顏煜偏着頭看着身旁的小龍，面上看不出表情，也不知是憂是喜。将飯菜放在床頭，輕聲道：“坐起來靠一會？”

顏煜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

流雲俯下身，一手托着他的脖子，一手扶着他的腰，一地點點擡起高度。擡起一點就要停下，要等顏煜的眩暈感消失才又再擡高一些，單單是坐起來，都停頓了五六下，可想顏煜的身子骨已經摧殘到什麽地步。

凡胎承受兩顆龍珠，并孕育成功是要付出代價的。如今的顏煜四肢幾乎全廢，雙腿長期麻木疼痛，穿個鞋子都要小心翼翼，稍用力塞進去，便會引起雙腿的痙攣。流雲實在不忍心見他如此疼痛，用法術封住了雙腿所有的穴位，疼倒是不疼了，就是眼見着原本均稱修長的雙腿日漸的萎縮，雙足下垂的厲害。上肢倒是不疼，就是無力虛軟，整個左手幾乎不能控制，長長的指尖松松的捏着拳頭放在肚子上，右手僅剩拇指、食指和中指可以活動，其餘兩指也是朝掌心蜷縮。

流雲扶着他靠在身後的軟枕上坐穩，端起飯小勺的喂他吃飯。吃了小半碗，顏煜就搖了搖頭。流雲不敢強迫，上次勸他多吃了些，結果害他吐得昏天黑地。

流雲将碗放下，問他：“小家夥剛好睡了，你再睡會？昨晚他們吵的你徹夜難眠。”

顏煜搖了搖頭，聲音虛弱，緩緩道：“睡多了腰疼的厲害，我想出去走走。”

流雲起身準備去推輪椅，只聽顏煜道：“別讓我坐了，我的腰都快斷了。”

流雲将他小心翼翼抱了起來，顏煜無力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顏煜擡起脖子看了看下垂的雙足，道：“還是給我穿雙鞋子吧，我好像很久都沒有穿過鞋子了。”

可是雙足下垂太厲害，鞋子很容易脫落，最後流雲只能用綢子将鞋子綁在腳上。

正是春暖花開的時節，禦花園的花争相開放，陽光暖暖的照在身上，顏煜舒服的輕輕哼了一聲。難得的舒暢，心情也是大好，指揮着流雲四處轉轉，走了整整一下去。

起了風，顏煜将臉埋在流雲懷中咳嗽，有氣無力道：“再過三月，朕的皇長子就14歲了，也該聽政了。”

皇長子是顏煜十六歲那年得到的孩子，還有些孩子氣的顏煜抱着小嬰兒驚訝不已。也就是那時開始，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是一個君王，是一個父親，于是開始承擔，堅強。也會疲憊，也會傷心，他都是獨自一個人承受，直到有了流雲。

“流雲……對不起我食言了。說好等你妹妹重生，我放你們走，可是我卻一直禁锢着你們……別恨我，我這身子也撐不了幾年，你陪着我吧，最多三五年……三五年對于你，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對于我，卻是永遠……”

顏煜的話像一根針狠狠地紮在了流雲的心裏，他緊緊的摟着懷裏的人，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散漫慣了，無拘無束，如今守着一個人類數載，不是沒有想過離開。可是看着這人日漸憔悴，行動不便的模樣，他就狠不下這條心。

三五十年對于他應該也不難吧……

于是他在年輕的帝王額頭上落下一個吻，算是承諾：“我陪你三五十年……”

于是，流雲遵守承諾陪在了顏煜的身旁。

顏煜在步入了三十五歲那年時，已經不太能坐的起來，右手的三根手指也不太靈活。流雲捧着那雙枯瘦的手，細細的吻着每一根指頭，難過極了：“都怪我，若非我逼你孕育兩顆龍珠，你也不會如此。”

顏煜抽出手，用手背輕輕的撫摸流雲的臉，勾起嘴笑了笑：“若是給你機會回到從前，你願意放棄你妹妹生命，保我一生健康？”

流雲不語，突然抓住那只不甚靈活的手，緊緊抱住那人，将臉埋在那人的頸窩，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顏煜望着色彩斑斓的屋頂，細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

顏煜強撐到太子可以完全理政時，才放心的禪位修養，那時候他的視力已經開始衰退。沒有外人的扶持，他根本坐不住，即便是坐在輪椅上，也是靠着兩根緞帶束縛着身體。

流雲晚上為他擦身是，便會看見清瘦的身體上被緞帶勒得青青紫紫。那一晚，流雲擁着顏煜躺在床榻上，顏煜背對着流雲，背脊骨的骨節都能一顆一顆的摸到。

顏煜睡意朦胧的時候，就聽有人問他：“你後悔嗎？變成這樣你後悔嗎？”

他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那人說：“可是我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顏煜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滾到了他的脖頸處，他猛的一下就醒了，掙紮着想翻身，可使肢體麻木，他只能蠕動幾下。

“幫幫我吧，流雲。”

那人輕輕幫他翻了一個身，四目相對，鼻息清晰。

顏煜手指軟軟的捏成拳頭，顫巍巍的擡起來幫他抹了一把臉，笑道：“劉大龍，這個時候說後悔，是不是有點晚了？世上沒有後悔藥，我對你動了真情那天開始，我就沒有後悔過，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你自責什麽？你再忍忍吧，我看我也活不了幾年了，投胎之後又是一條好漢。你不要來找我，你是個掃把星，和你在一起準沒好事，讓我下一世健健康康壽終正寝可好？”

流雲閉上眼，眼淚又流了出來，默默地搖了搖頭。

顏煜道：“我這身子熬不得夜，你趕緊振作起來，我可沒有那個精力慢慢開導你。”

流雲也不知聽沒聽見，還是搖頭。

顏煜道：“那你想怎樣？”

流雲摟着顏煜，半響尴尬的睜開眼，也覺得自己哭鼻子有些笑掉大牙。

“若是我與你分享龍珠，分享性命，讓你一直陪着我你可願意？”流雲有些結巴，害怕被拒絕，接着道：“我知道，讓你拖着病體無休無止的活下去是一種痛苦……可是我真的害怕寂寞……我無法想象我的身邊沒有了你，該怎麽度過那漫長的年歲……你就當可憐可憐我……你……”

一個吻打斷了他的話，顏煜舔了舔嘴巴，眯着眼看着流雲，嘆了一口氣：“流雲呀流雲，你終于肯說出這句話，也不枉費我對你至此。殘疾病痛又怎樣？你若不嫌棄我，我願陪你漫長一世，你說可好？”

流雲喜極而泣：“自然是好。”他迫不及待釋放出龍珠，将兩人團團包繞，将他們的命脈合二為一，這一世流雲不再寂寞，他終是尋到了人生的那一半。

流雲帶着顏煜去了蓬萊，找段佩容煉制仙藥緩解顏煜身體的痛苦。顏煜的身子沒有繼續的惡化，視力雖然受損，好歹還能模糊看見。吃了仙丹之後，頹廢的右手竟然開始有了好轉跡象。流雲握着他的右手，幫着他拿穩勺子，再扶着他的胳膊肘幫他減輕重量，他也能顫顫巍巍的自己吃飯了。有時流雲也會纏着讓他喂飯，就算是強迫他功能鍛煉。

兩人在蓬萊數十載，直到國師彌留之際才回到人間。

顏煜的兒子已經比他還要蒼老了。

兩人避開侍衛，流雲抱着顏煜去了國師的卧房。

床上只有國師一人，面色蠟黃，看見來人頓時眼前一亮。

顏煜在流雲的扶持下坐在靠椅上，四周墊了軟枕，身子用綢緞束縛着防止下滑。

顏煜用胳膊調整了坐姿，對流雲道：“你去外面等着，用結界封了這間屋子，我和國師有些話想說。”

等結界築成，國師蒼老的面容笑了笑道：“我的主子，死前能見你最後一面，我真是沒有遺憾了。只是看你如今這樣，我是多麽的心疼。”

顏煜道：“沒什麽心疼的，我心甘情願。”

國師道：“你真的一點也不後悔？可是我這麽多年沒有一天不後悔。我不該任由主子胡來。若是當年我決意取出龍珠，你的身子雖然虧損，但不會變做如今這樣。”國師說着老淚縱橫起來。

顏煜嘆了嘆氣，擡胳膊想拍拍他，相比靈活的右手只是舉到胸口便垂落下來，癱軟在腿上。

國師哭得更加大聲，幾乎要斷了氣。

顏煜道：“你別這樣了，若是時間倒流，我依舊是這樣的選擇，為了留住那個人，別說殘疾，死了我都願意的。我這一輩子，沒這麽想得到一個人，他若是走了，健康的活着對我而言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流雲收了結界進來的時候，顏煜已經坐不太穩，身子歪斜全靠綢緞穩住身體。他心疼的走過去跪在地上，小心的解開繩子，将那人攬入懷中。

國師已經仙逝，死去的面容布滿悲哀。

流雲摟着顏煜，只見他也是滿臉的淚，他幫他擦去眼淚，拍拍背脊安慰道：“人固有一死，國師也算高壽了。”

顏煜哽咽着點頭，輕聲道：“我不會後悔……”

流雲疑惑的看着他，只見顏煜雙眼又流出淚，顫巍巍擡起胳膊摟住流雲的脖子：“為了你……我不後悔……所以你要陪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

流雲摟着他，在他嘴上吻了一下笑道：“嗯，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留給你了。”

他摟着顏煜迎着朝霞而去，新的一天即将開始，他們每天都可以一同看那日出日落，生生世世。

國師去世，秘密就真的成了秘密。

故事回到顏煜承受龍珠的那一年，段佩容來過一次人間，流雲瞞着他溜出去了三天三夜，他心情煩躁帶着四神獸将那人綁了回來。流雲臨走前，小聲地對段佩容道：“再等一年，我妹妹重生之後，我就回蓬萊找你，白月不在了，不是還有我嗎？你好生保重，以後我來保護你。”

那一瞬間，顏煜覺得萬箭穿心，疼得幾乎立刻死掉。回去之後，他将自己關在房中兩天兩夜，然後直接去國師那裏，命令道：“不論是用什麽法子，國師務必将龍珠盡可能留在我的體內，這是皇命！”

肉體承受兩顆龍珠已經是耗損，如今又要用法術延遲龍珠的降世，更是巨大折磨。法術的痛是常人難以忍受的，顏煜疼的咬爛了下唇，汗水淋淋，眼前一片黑暗，身體再也承受不住劇痛昏死過去。

那之後，他的身體開始慢慢的衰弱，半年後左腳麻痹，接着是整條腿，然後蔓延到整個下肢。龍珠壓迫着神經，他的雙腿成日麻痹疼痛，即便穿襪子都疼得一身汗。

當流雲跪在地上小心的捧着他的腳幫他套上寬松的襪套時，當看見流雲眼中一閃而過的痛時，顏煜突然覺得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就一個念頭：不論用什麽法子，我定要留住這個人。流雲呀流雲，這輩子，你是逃不出我的五指山的……

作者有話要說：

承諾的番外終于寫了，我沒有騙人，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