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髒了手
◎你能別這麽多戲嗎◎
拍賣會上的奇聞在網上很快被辟謠為合成的假消息, 很快就被人淡忘。
但對當事人來說,餘波尚未平息。
尚未出院回家的謝青霖, 理所當然的遇到了來調查詳情的警察。
本來這次事件的負責人是李言, 但聽說要詢問的人是謝青霖,她就面色尴尬,說自己不便出面, 讓江清渠幫忙。
江清渠隐約知道這位剛畢業的工作狂同事,其實家境非常好, 這次到達拍賣會的會場之後, 見她身上的禮服還沒來得及換, 就猜到她或許認識謝青霖。
然後就被李言抓了壯丁, 替她去找謝青霖問話。
李言說她拿謝青霖這人挺沒辦法, 怕是問不出什麽。
其實江清渠覺着自己也問不出來, 但師姐的淫威之下, 他也不敢拒絕。
于是這次還是他來。
和謝青霖混臉熟的機會不知多少人想要,但對江清渠而言實在沒什麽用,他只因為自己好端端的又要無效加班而郁悶不已。
他例行公事的問道:“你是看到了什麽, 才會在拍賣會上那麽失态呢?”
絕不可能只是蝴蝶, 有理智的成年人才不會誇父追日那樣,去追逐一只從琥珀裏飛出來的蟲子。
謝青霖臉色很差, 他眯起眼睛思考片刻,最終決定不将自己當時看到的東西說出來。
他當時看到了很多怪物從拍賣臺上湧出來,鋪天蓋地黑壓壓的一整片,蝗蟲過境一般将所到之處的人都啃成了白骨。那一刻, 他才意識到原來死亡竟然是如此直觀的龐然大物, 壓的他連氣都喘不上來。理智被擊垮, 向來讓他隐隐自得的優秀品質都被抛諸腦後, 其他人的安危在那一瞬間根本就不再重要,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逃,逃出去,逃出這可怖的地獄。
他當時根本不是為了追蟲子,其實是為了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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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種話,他根本羞于出口。
更何況,哪裏真有鋪天蓋地的危險呢,不過是幻覺而已,說了也只會被人當成是瘋子。
他略帶不耐煩,只恹恹道:“想追而已,那只蟲子不是很玄妙嗎,難道世界上還有第二只跟它一樣的蟲子?”
江清渠做記錄的筆一頓。
确實沒有。
但就連昆蟲學家,恐怕也很難将時間所有的蟲子都認全,一般人的知識範圍內,能有幾十種就不錯了。
還是那句話,誰會僅僅是因為沒見過這蟲子的模樣,就發了瘋的去追啊。
很明顯謝青霖在撒謊,但偏偏他是受害者,目前也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具備危害社會的嫌疑。更何況,他願意接受問詢已經很給面子了,他如果不高興,大可以一字不提,将一切都交給律師來處理。
哪怕異常收容所有很高的權限,但也不能為難謝青霖這樣的“普通人”。
接下來就是一些例行公事且注定得不到結論的問話,比如是否有懷疑的對象,有沒有仇家可能以此來害他——
這些問題的答案,江清渠自己比誰都清楚,肯定沒有。
怪異哪能聽人的差遣呢?它們就算傷人,也是出自本能的,甚至都不能算是惡意,就像狼吃羊一樣。
在打發走了江清渠之後,謝青霖的目光沉沉,他自言自語道:“所以那真的是幻覺嗎?”
最先進的設備都沒能從他血液裏檢測出毒素成分,大夫的意思是,就算真的是神經毒素致幻,這毒素的量也太輕微,在他送醫之前就已經全部代謝掉了。
這讓謝青霖不禁想起了自己之前好幾次,去找季茉之後的古怪經歷。
那些經歷他都記得不太清楚了,後來也只以為是壓力太大而過于焦慮……
但如今,他想到了羅依依。
羅依依是被季茉報複了,這毋庸置疑。
難道羅依依跟他一樣,其實并非真的見了鬼,而是陷入了幻覺?
羅依依心中有鬼,知道自己體內那顆腎髒不是她應得的,季茉就讓她看到鬼要挖開她的肚子;
而到了他這裏,因為他不辨是非,恩将仇報,所以要承受如堕地獄一般的森然苦楚……
這很合理。
在報複完羅依依之後,現在就正式輪到他了嗎?
這件事困擾了謝青霖好幾天,但直到他出院,都沒再接到新一輪的抱負,懸在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遲遲沒有落下。
回到家之後不久,管家敲響了書房的門,說羅依依小姐前來拜訪,希望能見他一面。
謝青霖讓管家把人放進來。
移植手術結束已經有相當長一段時間了,羅依依大體上恢複的不錯,但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她的粉底塗得非常厚,雖然很好的遮掩住了憔悴,但也仿佛挂了層泛白的面具在臉上。
羅家的生意早就一落千丈,在破産的邊緣。這自然是謝青霖的手筆,謝家的公司不再跟他們合作,其他人也不會為了小小的羅家,而得罪謝青霖。
羅家人對羅依依的态度自然也是急轉直下,先前都幫她出謀劃策,一門心思想把她送進謝家,如今卻指着她鼻子罵她癡心妄想,看不清自己的斤兩,反而連累家人。
羅依依受不了家人們的冷眼和數落,已經在外邊住了好一陣子的酒店。
昨夜的慈善拍賣會無人邀請她,她嫉妒的發瘋,但還是外網上關注着拍賣會的所有消息。
然後就從一段模糊的視頻中,看出了謝青霖不對勁的地方。
她覺着機會來了。
果然,季茉那個再歹毒不過的女人早晚也會去報複謝青霖的!自己和謝青霖同病相憐,重修舊好的機會這不就來了嗎?
見到謝青霖之後,她擠出幾滴眼淚做心痛狀,半跪在謝青霖身邊:“這段時間,她沒少下狠手對付你吧?”
謝青霖瞥了她一眼,冷淡的“嗯”了一聲。
羅依依覺着有戲,她顫聲道:“當時對你撒謊是我不對,但那都是因為我愛你啊!如果你要娶的,是個家世好又善良溫柔的女人,我一定會将這份感情都埋在心裏。但因為是季茉,我才不得不出手阻礙的!”
她越說越是激動,聲調也逐漸高了起來:“女人最了解女人,我從見到殪崋她第一眼,就知道她肯定心思歹毒,睚眦必報,就算救你的真的是她,那也只是她為了嫁入豪門的手段而已!”
聽完了羅依依聲淚俱下的表白,謝青霖仍舊沉默。
羅依依本來還熱切的望向他,可看着看着,就品出不對勁來了。
她和謝青霖從前的相處,多半是在戀愛中。
所以,她總也改不了對謝青霖的固有印象,覺着這個人雖然有霸道冷酷的一面,但本質還是很溫柔的。
若她了解平日在商場上謝青霖慣用的陰狠手段,就該知道,他這樣面無表情的垂眸思索之後,就要有人倒黴了。
半晌,謝青霖開口:“你知道她睚眦必報,所以借由我的手狠狠得罪她,為了讓她恨上我們兩個人,是這個意思嗎?”
羅依依臉上淚痕未幹,愣愣搖頭。
她不敢看那冷如千年寒冰的眼神,低下頭,瑟縮着猶自嘴硬:“我……那是當時只知道她心腸壞,并不知道她竟然有這種本事,如果知道……”
“夠了!”謝青霖霍然起身,一腳踢了過去。
當然,因為他姑且還有不打女人的教養,所以只是踢在了茶幾上。
但羅依依還是被吓得跌坐在地,手腳并用着往後退。
謝青霖沒想到她竟然還是在抹黑季茉。
不可饒恕!
季茉怎麽可能不善良呢?游輪上那些不相幹的人她都努力去救了。
而她如今這樣的本領,如果只是想要錢的話,随便用它來綁架勒索,早就賺的盆滿缽滿,畢竟連警察都找不出與她相關的證據來。
但她沒有,她沒用這能力傷害任何不相幹的人。她只是被傷害至深之後,想要讨回本屬于她的東西而已。
謝青霖越想越覺着後悔,季茉不接受他太正常了。他如今受的這點苦,比起她甚至不得不出賣自己才能活下去,差的還太多了。
他想,自己該補償季茉的。
至少,有些事不該髒了她的手……
這樣想着,他一把将還沒爬起來的羅依依拎小雞一樣拎起來:“你還欠她一個道歉。”
羅依依是真的後悔了,不該來的,謝青霖根本病得不輕,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她幾句話就能拿下的純情少爺了!
直到被保镖強硬的塞進車裏,羅依依還在哭喊說她不要去見季茉。
“你帶我去見她你一定會後悔的!”
但是根本沒有用,謝青霖的保镖顯然有足夠的專業素養,不會過問并違逆雇主的任何要求。
季茉在回家的路上,手搭在帆布包上,一路都忍不住下意識的去摸那裝了明信片的盒子的輪廓。
她覺着自己應該回禮,只是不知道該回什麽好。
秦粦想要的東西,他都有了呀……
這樣胡思亂想着,全然沒注意到周邊的環境。等看到兩輛漆黑的豪車停在小區門邊,再想繞路躲開已然來不及。
四五個黑衣保镖下車來,堵住她的所有路,然後謝青霖走了過來。
季茉被他以及一圈保镖圍着,感覺自己就像山谷裏的盆地,面露不虞道:“幹嘛,要綁架我?你該知道我不怕這個吧?”
謝青霖搖頭,只是将羅依依推到她面前,眼神中滿是沉痛。
不得不說,因為他這張臉還是不錯的,這幾天因為接二連三的倒黴而憔悴下來,沒了高高在上的氣勢,就看起來順眼了一點點……
“茉茉……”
這一點點的順眼一開口就沒了,比肥皂泡碎的還快。
季茉雙手在胸前交叉,警惕的退後一步:“別這麽喊我,再喊報警。”
謝青霖神色痛苦,頓了頓:“好,我知道是我親手斷送了我們的感情,我不配這樣叫你,但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歉意,你不管要什麽我都沒有二話,哪怕你不原諒我也沒關系,至少求你不要在傷害自己。”
季茉:……哥們,我好像說過我想要錢的,以前說了你也沒給啊!
而且——
“我到底怎麽傷害自己了?不都是你們傷害我嗎?”
她最好逸惡勞了,甚至用黑料去搞謝家她都嫌太麻煩放棄,除了熬夜戒不掉之外,這本書裏有名有姓的人裏就沒有一個比她更養生的。
謝青霖臉上表情更扭曲了:“你總是知道怎樣紮我的心。”
他閉了閉眼睛:“不過沒關系,這是我應得的。”
季茉:……你能別這麽多戲嗎,我就實話實說而已。
就見謝青霖又将羅依依往前推了一步:“還有她,我們欠你的,你要用什麽方式讨都可以,都由我來做,你不需要為了得到那些手段弄髒自己。”
哈……季茉感覺有點好笑,所以謝青霖反思了這麽久,得出的結論是,她是為了獲得報複仇人的手段,才跟秦粦混的,說她傷害自己也是因為這個。
季茉在羅依依眼中都看出了震驚和無奈,她強繃着臉沒笑出聲來:“我用什麽方式來讨都行?那好,你把她弄走別來礙我的眼,你們兩個以後都別出現在我面前。”
她如今生活可充實,要教育好孩子們,要和異常收容局周旋,還要攢錢買海島——
之前秦粦無意間說的話提醒她了,如果有朝一日她周旋不明白了,就該找個無人島去自閉。
沒人的地方也沒有多少野生怪異,有錢有網有娃,簡直就是神仙日子。
而在這些要緊的事之外,她還要抽空琢磨一下秦粦的心思。
所以說,她真的很忙,沒時間摻和在狗血苦情劇裏邊。
謝青霖見她一臉冷漠與不耐,倒是還想攔住季茉,只是手擡起又放下,不願再勉強她,紅着眼睛看她的身影消失在花園蔥郁的樹木之後。
小區的保安們隔着鐵門警惕的和他們對峙,頗有這些人敢硬闖,就立刻報警的氣勢。
作者有話說:
謝青霖:我就知道你想報複我,但你沒必要髒了自己的手
季茉:那個,我其實沒動過手你信嗎?我的娃主動幹的事,跟我有什麽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