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新鄰居 (1)
◎“有的人腦溝還不如豬深呢。”◎
季茉本以為秦粦會阻止她出去冒險, 甚至準備好如果他說不行,就讓白蠶給他編個幻覺拖住他。
然而秦粦不僅沒阻止, 還扯過外套, 打算跟着她一起去。
“你是有什麽保險手段嗎?”她問。
秦粦很是坦然的雙手插兜:“沒有,就去看看而已,4號就算不聽你的話, 也多半不會傷害你,我還沒在怪異身上看到過矛盾複雜的情感表現, 這麽特殊的觀察機會, 錯過了都不知道有沒有下一次。”
實話其實是——
《永夜之寂》到最後有暗示, 融合後身體的控制權是高精神力的體現。
那只披着人皮的怪物最後穩定在了季茉這個人格上, 其實等于是被季茉這個人類的意識反噬。
哪怕季茉被怪異吃了, 事實上也等于是她吃了怪異, 繼承了怪異的能力。
所以秦粦毫無畏懼, 甚至打算若事情真發展成這樣……就着手研究如果把活人怪異化呗!
若連他的女主角都不能免俗,那世界早晚都是屬于怪異的,他還有什麽好堅持的?
就和爆發喪屍之後選擇被喪屍咬一口然後快樂不做人一樣, 總之, 他不會讓自己被丢下。
季茉其實搞不清秦粦在想什麽。
但是沒有時間了,所以随他的便。
清晨的第一縷光還在遠山後邊孕育着, 刻意關閉了照明的花園籠罩在血色彌漫的雲霧之下,昏暗不祥。
季茉擡頭的一瞬間,雲霧驟然濃稠起來,就像是在牛奶中大杯大杯的倒入了濃稠的果醬, 原本在其中翻騰的眼球, 感受到了她的氣息, 齊齊籠罩到了她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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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 這場景還真的很有壓迫感。
但季茉已經來不及後悔了,下一秒,帶着血腥氣的濃雲就壓下來,将她整個人都包裹其中。
季茉的意識有一瞬間斷檔,等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然不在療養院的花園中,上下左右皆是濃雲。
雲是濕漉漉的,泛着鐵鏽紅,散發着刺激人神經的血腥味,仔細辨認,能看到雲層中那些朦胧的球狀物。
不知為什麽,有點半遮半掩的調調。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如今的模樣不讨母親喜歡,便不想吓到她。
季茉能感覺到自己又被4號拉進夢裏了。
她清了清嗓子問:“能聽到我的話嗎?”
頭頂的雲層裏隐約傳來了嬰兒啼哭的聲音。
季茉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怕怪物也怕人,在人類裏最怕的就是害怕小孩。
小時候被嬰靈題材的恐怖電影,以及鄰居家經常半夜扯着嗓子将她吵醒的嬰兒聯合折磨,留下了深刻的童年陰影。
之前幾個娃出現在她面前時,都已經是成熟的孩子了,且看上去就不像人,所以沒大感覺。
如今聽到嬰兒哭聲,還是三百六十度環繞立體聲,就引發了季茉本能的恐懼。
但她姑且壓抑住了這種恐懼。變成這樣也不是4號的錯,都是為了保護她,才會跟眼球怪那坨醜東西融合的。
問題在于,季茉實在不會哄小孩。
她只能幹巴巴道:“別哭了,母不嫌子醜,你看你要不要給自己捏個實體形态,讓我抱抱你?”
哭聲漸漸停了,遠處傳來個細聲細氣的聲音:“可我……是女孩子。”
哈……怪異還分性別嗎?
難道是因為過于人性化,所以有性別的傾向性認知嗎?
季茉面對怪異的反應還是比面對人時快得多,猶豫稍縱即逝,中氣十足道:“女孩子怎麽了?女孩子就得清甜可愛?刻板印象要不得,金剛芭比……不對,血色薔薇超酷的好嗎!”
似乎是有被鼓勵道,不遠處的濃雲變幻形狀,很快凝成了一個穿着裙子的小姑娘的形狀,只是它的脖子以上,是一朵顏色豔麗的仿佛能滴出血的玫瑰。
抽象,詭異,如果忽略在層疊花葉中胡亂轉動的眼球,就還……挺好看的。
季茉忍不住道:“不愧是我的乖女兒,這審美挺好。”
她也确實如自己承諾過的那樣,走上前去抱住了它,一瞬間仿佛抱了一團泡了水的棉花。
4號的聲音悶悶的,也不知是從哪兒發出來,它問:“母親願意來見我,是認為我還是個乖孩子嗎?”
季茉道:“當然是,今後也要一直乖下去,好不好?”
懷裏的怪異沉默片刻,突然,花萼上裂開一張猙獰的嘴,嘻嘻笑着:“可是我已經吃了好多人了呀。”
季茉差點脫手把它扔出去。
但4號卻伸手擁住了季茉,還自顧自繼續道:“其實人大部分部位很難吃,可是腦子好吃,滑膩肥厚,吃完了之後眼珠子還是活的,它們還感謝我,願意成為我的一部分。但大部分眼睛不夠好看,我選擇一口咬碎,就像把奶茶裏最後兩顆爆珠吸上來嚼碎一樣過瘾。”
季茉一瞬間想賭咒發誓今後再也不喝奶茶,但想了想,還是不行,人生樂事就這麽幾種,她不能失去奶茶,大不了就是不點爆珠小料了。
然後季茉意識到一件事。
美術館事件後期是用火災來遮掩的,否則根本掩蓋不了死者都失去了腦子這件事。
可這幾日青城市裏既沒有丢頭事件,也沒有火災頻發。
所以4號吃誰了?
她試着從4號的手臂裏掙脫出一只手,揉了一把它的玫瑰花腦袋:“你再想想,那些人真的是被你吃的嗎,別因為記憶混亂就把鍋往自己身上背啊。”
4號的嘴角緩慢扯落下去,過了半天,才又擠出一句:“可我忘不掉那種美味,以後還是會吃的。”
說完之後,唇角又緩緩勾起。
不然還是把母親吃掉,藏在肚子裏偷偷帶走好了。那樣其他幾個廢物肯定找不到,也不會再來和它搶了。
它會不消化掉母親,保留她的一部分身體和完整的意識,讓她也嘗嘗自己記憶中的美味,她會習慣并愛上這這種味道的,然後和它永遠永遠在一起。
一瞬間,所有本身藏在雲朵後,朦朦胧胧的眼珠子們,都凸了出來,貪婪的盯着季茉。
季茉卻不吃這一套。
她從前畫重口味本子,查閱素材的時候那叫一個涉獵廣泛,再惡心的東西,也只有初見殺能吓到,看習慣了也就那麽回事兒。她自己還畫過更惡趣味的,比如在觸須前端長滿眼睛,在做一些有趣之事時,就能将人體內部看的一清二楚……
如今還是在夢裏,就更不怕了。
她知道4號肯定沒想好事兒,但具體是什麽她不想深究。
誰還沒點陰暗想法了,只要沒實施,就是好孩子。
她輕輕拍着那顆玫瑰花腦袋,将花瓣拍的一顫一顫,不屑道:“愛吃腦子也沒什麽大問題,問題在于,非得吃人的嗎?沒準豬腦花更合胃口呢?你還小,可能不知道,有的人腦溝還不如豬深呢。”
季茉想起紅油火鍋燙腦花,自己都咽了下口水,拿出大家長的派頭:“總之先帶你去試試,或許你就愛上那個味道了。如果不行也還有別的主意,總不能讓你餓死了。”
比如說,讓秦粦去各大醫院聯絡一下。
他研究怪異至少十年,基因合成也是他一手搞出來的,就不信他沒做好孩子口味獨特要吃點怪東西的準備。
她仿佛一個老派大家長,豪氣幹雲的表示這就是添雙筷子的事。
被季茉的情緒所感染,4號笑了起來。
它不需要任何懷疑試探的過程,就知道季茉說的都是真的。因為母親是真的喜歡它,它能感受到。
花瓣越發綻放開來,層層疊疊,像是不斷眨着眼睛。
随即,整個鏽紅色的世界分崩離析。
再醒過來的時候,季茉已經躺在病房舒适的床上了。
一扭頭,看到了秦粦的臉。
以及在他身後探頭探腦的4號。
它沿用了在夢裏被季茉抱過的樣子,如今仍然是個玫瑰腦袋的小女孩。裙子倒是華麗了很多,七彩缤紛的,簡直就是怪異界的瑪麗蘇。
然而一張口就是“我餓了”。
再怎麽一身仙氣它也是要吃飯的。
只是病房裏确實不适合吃火鍋,護士姐姐脾氣再好都要頭上冒青筋。
而且她們現在都是季茉的同事了,也怪尴尬的。
季茉稍一尋思,決定給孩子點個燒烤外賣。
把烤雞頭鹵兔頭錫紙豬腦花一類的玩意兒都點了個遍之後,她看着4號,主動給它取了名字叫炎薔薇——
這孩子心思敏感,不主動給她取名字,等它想起來鬧着要的時候只怕不能善了。
然後季茉将點外賣的花銷怼到秦粦眼前。秦粦十分懂事,十分爽快的給她報銷。
等外賣到了,炎薔薇霸占了一個牆角,将鮮香熱辣的食物堆在身前,活像是在選妃。
見它果然喜歡這個,季茉才徹底放心了,然後欣慰的想,自己這幾個孩子裏,終于有一個會說話的了!
她壓了壓自己幹癟的胃,發現自己竟然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了又餓又沒胃口的矛盾感覺。大概是先前夢裏的五感太過真實,如今呼吸間還都是血腥味。
她覺着自己要破天荒的吃幾天素了。
秦粦聽了她的抱怨之後神情微妙,片刻後道:“你确定是感官殘留,而不是4號的……體味嗎?”
季茉瞥了一眼炎薔薇,它在牆角坐了一會兒,就把雪白的牆壁蹭的全是血,宛若兇案現場……大概是融合了眼球怪的後遺症。
将炎薔薇趕去隔壁吃飯之後,又打開窗戶吹了好一會兒,病房裏血腥與辛辣交織的古怪氣味終于散了,秦粦又把手推車挪過去敷衍的遮住血跡。
季茉覺着自己又行了,在療養院的app上點了燒鴨飯和水果撈,等待後勤機器人來送餐的空閑內,搶過秦粦的手機翻看那本《永夜之寂》。
這本書秦粦是沒法傳播出去的,季茉只能這樣由他陪着看。
如果說每個世界都是一本書,那這無疑是昭示了未來。
怪異就好像這是地球針對人類的大清洗,人類并沒有根除怪異的方法,只能盡量削弱它們,讓它們退回種核狀态再加以封存。
但人口密集的地方還是會頻繁誕生新怪異,幸存者們只好分散居住,所有的繁華城市都荒蕪破落。
真的很對得起《永夜之寂》這個名字——
末日來臨的腳步被拖延着,遲遲沒有落下來,只是人類文明再難迎來黎明。
這樣想來,她能穿越,還是蠻幸運的。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問秦粦道:“你搜集了多少怪異的種核,打算把它們都融合起來嗎?”
比如組建一支聽話的軍隊。
問完之後,見秦粦抱着手臂猶豫,季茉又有些忐忑。
以她對秦粦的了解,這人至少對她是很誠實很好說話的,除非是故意給她留鈎子,否則從來沒見他不耐煩的敷衍她的問題。
更沒騙過她。
但是!季茉超級不擅長察言觀色,別人木桶上缺點是短板,她是幹脆沒這一塊兒,直接被上帝抽走了。
其他人的行為邏輯她能拿捏的準,那是因為她看過原文,這些人的性格和背景,在原文裏白紙黑字寫的很明白。
但秦粦不一樣,他的名字在原文裏都沒出現過,他的性格都是季茉一點點摸索出來的。
所以,季茉哪怕已經猜對了十次,到第十一次仍舊不很自信。
還好,秦粦的猶豫純粹只是因為他嚴謹的科研态度:“具體數量并不好說……許多種核已經沒有活性了,如今能用的,或許也就只有百分之一,也就是幾十個吧。”
季茉有些失落,但又暗自松了口氣,至少秦粦是真的沒什麽稱霸世界的野心。
她不覺着自己穿越了,就該肩負救世主的職責,但如果世界真的亂了,她攢這麽多錢還有什麽用?又要到哪兒去逍遙快活,開游艇玩男模呢!
不過,讓她努力是不可能的,能力越強責任越大,這事兒還是得靠專業人士。
比如秦粦。
但關于這件事,季茉只思考了兩分鐘就放棄了。
這個世界裏直到二十年後,大衆都還不知道怪異的存在,搞不好到時候不用她費心,自然有人能研究出對抗野生怪異的方法。
總之是不着急的,她要先美美的吃飽飯再睡個好覺,天大的事都等出院再說。
然而季茉的養生計劃并沒能順利進行,飯才吃到一半,就聽走廊裏傳來一陣格外響亮的腳步聲。
季茉瞬間反應過來,喊秦粦:“去将門反鎖——”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謝青霖推開門走了進來,他手裏還抱着一捧沒有刺鼻香味的,很适合探病用的鮮花。
季茉臉都要僵了。
“你來幹嘛……不是,你怎麽找到這兒來的?”
後半句問的是謝青霖,眼刀子卻是飛到秦粦那兒去了。
你這療養院行不行,說好的C區是保密病房,結果謝青霖怎麽和走城門似的想來就來。
秦粦轉過頭,神情禮貌,一臉公事公辦:“謝先生,本院的病人有權力謝絕探視,這位病人不想見你,請你出去。”
謝青霖冷冷瞥了一眼秦粦。
他顯然沒有意識到,昨日去“巡房”的大夫就是秦粦,就是很單純的不爽這個人。不過季茉還在秦粦手裏,他只好解釋道:“她是我未婚妻。”
秦粦仍舊攔在他面前,忍笑道:“未婚妻?那不是親屬關系。”
謝青霖皺緊了眉頭,他想直接推開這個礙事的家夥,親自照顧季茉,以求得她的原諒。
但見季茉一臉嫌惡:“謝青霖,別在這鬧事,既影響別人休息,也會影響我的風評。”
在市二院的時候被圍觀也就算了,現在如果再引來人,那可都是她的同事,以後低頭不見擡頭見,她可不想社死!
謝青霖心內說不出的苦澀。
季茉果然還是恨着他嗎?
是的,他認錯恩人,傷害她至此,确實應該恨。
不過,他不論如何不想放手,見季茉也并未嫌惡的徹底移開目光,而是定定看着他懷中的捧花,心中驟然湧出些許希望。
至少,她沒連他送來的東西都一并厭惡,說明他還有機會不是嗎?
思及此,謝青霖便要說,他可以離開,但希望季茉不要拒絕他的禮物。
他從剛才就注意到,這病房雖然算得上寬敞舒适,但太單調乏味了。
只是話還沒出口,就見季茉的表情一言難盡:“你這花從哪兒摘的,把蛾子窩一起摘了?”
他一低頭,發現本來潔白的花蕊中,赫然爬滿了肥碩的蛾子,這些蛾子的體色極淺,翅膀上的斑點,宛如植物的自然色澤。
但也不是那麽難以分辨,就連幾米之外的季茉都看到了。
謝青霖有些狼狽,這花他捧了一路,始終沒察覺到任何問題。許是他一心只想快些見到季茉,根本無心去留意這些小細節。
總而言之,這是他的失誤,誰知道這些蟲子會不會對人有害,就算無害,女孩子肯定是會怕蟲的,不能吓到她。
于是謝青霖抱着花沖出了病房,将花束丢到了樓梯口的垃圾桶裏。
再回去的時候,卻發現病房已經空空如也。
一個來回也不過幾十秒,她就火速換了病房?怎會如此?
謝青霖再三确認,他并沒走錯房間。
季茉所住的病房號,是他讓助理從別人那兒打聽來的——住在C區的病人非富即貴,他們都很樂意給謝家少當家一個面子。
病房號他記得很清楚,剛才也并沒走錯。
可就這麽一個來回,人就憑空消失。
一股無力感湧了上來。
季茉恨他不要緊,他可以慢慢來,可她怎麽能這樣作踐自己的身體?她剛做完手術還需要休養,就這麽兵荒馬亂的挪房間,難道不怕扯動傷口嗎!
他有心找秦粦算賬,想問問他這個院長到底是怎麽當的,任由病人胡來,然而轉頭走了幾個病房,卻誰都沒有找到。
只有幾個護士隔着幾步遠的距離戒備的盯着他。
其中一個開口道:“謝先生,您鬧夠了沒?現在不是探視時間,找不到要找的人就請回吧!”
另一人跟着附和:“就是,再這樣,我們就要建議院長把您拉入黑名單,不允許進來了!”
謝青霖氣場兩米八,并不在意旁人為難,他問:“我想知道季茉轉去了哪個病房。”
護士臉上神色古怪極了,仿佛面具一般,先前還是一成不變的僵硬笑臉,眨眼間就變為了極度的冷漠,仿佛在看籠中困獸一般高高在上,咧開紅的好似要滴血的嘴:“謝先生您鬧夠了沒?本院沒有叫這個名字的病人。”
她說着,還在不斷靠近謝青霖,帶着冷絲絲的寒意要往他身上纏。
與此同時,其他病房的門後,也有許多人探出頭來圍觀,探究且戲谑的視線如有實質的壓在他身上。
他們在竊竊私語,但那些如同蚊子一般的聲音,卻一字不落的都傳入了謝青霖的耳朵——
“這人瘋了吧?”
“肯定是瘋了,怎麽會來找根本不存在的人呢?”
“該關到精神病院去,用束縛帶捆到死。”
謝青霖被這些異樣的眼光刺的胸口都憋悶,他長到這麽大,就沒這麽丢臉過。
而且他也覺着自己不對勁。
或許是因為好幾天沒合眼,他的精神狀态确實不太好了。
謝青霖踉跄一下,強撐着推開面前兩個張着血盆大口的護士,狼狽離去。
那兩個護士原本只是看到謝青霖在原地打轉,還以為他是丢了什麽東西,過來想幫他找——
雖然都知道這人是醫鬧好手,但至少不打人,而青湖療養院的服務态度就是堪比星級酒店那麽好,自然要笑臉相迎。
結果就見這位謝先生一通自說自話,額角冒青筋,眼睛也發紅,将她們兩個推的一個踉跄,然後跑了。
莫名其妙。
在病房裏的秦粦和季茉全都在病房裏看了全過程。
“每次看都覺着很神奇……”她一邊說着,一邊戳了戳桌上胖蛾子的觸須。
蛾子不閃不躲,毛茸茸的觸須一抖一抖,恨不得直接黏在季茉手指上。
季茉的顏控屬性是沒有物種歧視的,哪怕是蟲子,只要好看她就不害怕。
更何況這還是自己的娃。
不速之客闖進來時,隔壁炎薔薇已經将季茉給她點的十人份外賣全吃完了,它看到謝青霖,興奮的問季茉:“這就是您說的腦溝還沒有豬腦子深的人嗎?那是不是腦子會和杏仁豆腐一樣順滑?他對您态度好差哦,讓我吃了他吧!”
然後被季茉阻止了,她讓炎薔薇去叫白蠶,也就是2號來解決這件事。
只是事态緊急,她來不及親自給2號寫劇本了,讓2號自由發揮。
結果就在大白天上演了一出驚悚劇目。
秦粦的點評是:“不溫不火,便宜他了,不過這樣一來,他會懷疑是你動手腳吧?”
他看向季茉。
畢竟季茉先前可是承認,用“小鬼”去對付羅依依來着。
季茉倒是不怕:“護士是真護士,隔壁的病友也是真病友,光天化日的他又沒見鬼,憑什麽賴到我身上。”
真賴了也行,最好怕了她,以後都別來騷擾她了。
秦粦一手撐着下颚:“其實剛才還不如讓4號動手,斬草除根,他就再也不會來煩你了。只要你管住4號,別讓它把腦子吃了,就能讓1號控制着謝青霖的屍體離開療養院,找個地方‘自殺’去,就能幹淨清白的永久解決問題。”
這計劃也太周全了,該說不愧是心情不好了就會滅世的反派嗎?天賦和手段還在其次,完全沒有心理負擔這一點,就讓季茉自愧不如。
“我才不要呢……”
這個世界的主線劇情圍繞着兩位主角,“季茉”不做人了就有她被抓過來補位,謝青霖如果涼了,保不齊也會再來一個平行世界的他。
萬一這次來個黑深殘陰暗逼,拼命搞事怎麽辦?
還是算了吧,至少現在這個比較好拿捏。
“不要違法,否則哪怕你是我的上司,我也會大義滅親舉報你的。”季茉這樣說着,将遮光簾拉上,縮回了被子裏。
沒聽到秦粦的回答,她轉過身,發現這人坐在椅子上,已經睡着了。
秦粦醒着的時候,總好像在算計着誰,一肚子壞心眼,如今睡着了,竟顯得溫潤起來。
他睫毛很長,大概是沒有不良嗜好,又不曬太陽,皮膚好的過分,季茉穿來之後一通醉生夢死,如今皮膚都沒有他好。
唯一的小瑕疵就是眼下的青黑。
算起來,他已經兩夜沒睡了。
想到這一點,季茉放輕了動作,再次轉過身去,在秦粦輕緩的呼吸聲中,也陷入了沉眠。
再醒過來的時候,秦粦已經走了。
白蠶正捏着小黑狗的一部分,那它當百潔絲刷牆——
之前炎薔薇蹭了一牆的血,确實需要處理。
但也不該是這麽個處理法!
季茉火速在超市買了全套清潔工具。
她雖然沒多少慈母之心,但也看不得自己的娃變抹布。
哪種意義的抹布都不行!
接下來,謝青霖沒再上門騷擾,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養病時光還是比較愉快的。
身體不佳,又要分出些精力來教導幾個孩子基本常識,這就導致了季茉這幾天并沒有高頻率上網。
于是她錯過了一條熱搜——
#青湖療養院靈異事件實拍#
熱搜很快就被撤掉,不過相關的視頻,跟着另一個詞條#血霧女鬼#仍舊廣為流傳。
視頻很模糊,明顯是光線不足的情況下,又沒開閃光燈錄制的。
開頭幾秒,天将亮未亮,遠山上鍍着一圈金邊。
接下來鏡頭逐漸向下,畫面越發不清晰,仿佛是隔着紅色的煙霧在拍攝。
最終鏡頭鎖定在一個穿着病號服的單薄女孩子身上。女孩背對着鏡頭,擡眼看向這層懸浮在半空的古怪雲霧。
然後就見雲霧越來越濃,壓的越來越低,其中漂浮着一個個凝聚又散開,散開又凝聚的鬼影,最終将女孩的身影完全吞噬。
然後這一坨霧氣逐漸飄到了鏡頭死角,連同被裹挾其中的女人也不知所蹤。
之後拍攝者還試圖尋找紅霧的下落,只是到天亮都沒能成功找到。
說是靈異視頻,但是又糊又不驚悚,之所以會成為熱搜,是因為前幾日,本來就有不少青城網友提問說“紅色雲彩是什麽天候,是化工廠爆炸了還是要刮臺風?”
有人科普說就是朝霞晚霞的光線效果,但網友并不買賬,表示那雲霧壓的非常低,而且是那種很暗沉的鐵鏽紅,沒有任何光暈,多看兩眼就渾身不舒服。
熱度和流量是很玄學的事,誰也說不好哪條消息會爆,但至少這一條,在長達數天的預熱之下,吸引了太多人的眼球。
關于這段視頻,調侃說是用特效軟件合成的人也有,不過幾個特效大佬表示,這個視頻沒有處理過的痕跡。
也有人不服,說這視頻太糊了,根本用不到特效,靠道具都行。
多方争論不休,才有了奇高的熱度。
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網友們吵了兩天,因為再沒人目睹過紅色雲霧,也就逐漸沒了熱度。
目前看來,并沒給季茉和青湖療養院引來多餘的關注和麻煩。
表面上是這樣。
但是,就在季茉出院的前一天,名為異常收容局的建築,某一間深夜仍然亮着燈的會議室裏,一整面白板上,挂滿了季茉的照片。
這些照片的背景分別是:市二院,陶然居,國立美術館,以及青湖療養院。
其中,前三張都是監控裏截圖出來的,雖然不太清晰,但或正或側,至少能看到臉。
最後青湖療養院的比較尴尬,因為他們療養院的私密等級非常高,拒絕在沒有搜查令的時候提供給警方,所以只有之前靈異視頻裏截下來的。
不僅糊,還只有模糊的背影,所以被圈起來打了個問號,顯然不太能确定這到底是誰。
會議室裏最前排的桌子LJ上,坐着個中年人。
他眉頭緊鎖,目光在照片上緩慢掃過,似乎要從這些晦暗不明的畫面中梳理出明朗的線索。
手裏夾着的煙已經燃到盡頭。
怎麽看都沒有頭緒,他按滅煙蒂後,從口袋裏掏出煙盒,發現竟然空了。男人略微暴躁的咋舌,将紙盒揉成一團往門後的垃圾桶丢。
偏巧有人開門進來,擋住了男人的投籃。
來者是個年輕人,他乖巧的撿起紙團後,跟中年人搭話:“周隊長,怎麽還不休息,這些事件災害等級都不高,沒必要這麽熬着吧?”
周隊長瞪了他一眼:“真要和其他城市一樣,災害等級高起來,那咱們現在都得在現場,哪還有時間在這躲清閑。”
年輕人十分不贊同将在會議室整理線索說成是躲清閑,但識趣的沒有反駁,開口就是跟着思考:“她出現在這些事件裏,會不會是個巧合?”
周隊長:“不知道,青城的情況太特殊了,但凡有一點線索,我們都不能放過。”
異常收容局是一個月前正式成立的部門。
近一個月來,世界各地怪事頻發,雖然并沒有大範圍死傷,但這些超自然現象背後的隐患,引起了各國政府的重視。
惡意昭彰,還如同雨後春筍般越來越多。
找不到殺死怪異的方法,所以異常收容局的工作,就是尋找怪異,将其引到特定區域進行觀察控制,遮掩痕跡,不叫普羅大衆知道真相,以防止動蕩不安。
目前最理想狀态,是将怪異消耗至休眠狀态,從而控制封存。
這時,專家們還沒開始給休眠的怪異取名為種核,也并不知如何封存效果最佳,一部分被送去總部做研究,另一部分的處理方式是灌水泥深埋地底。
這樣極為底下的處理方式,誰也不清楚這會不會是飲鸩止渴。
目前已知的規律只有:人口越多的地方怪異出現就越頻繁。
所以地廣人稀的鄉下是真的安全,而人員密集,生活壓力又大的發達城市,就逐漸有了紙包不住火的趨勢,網上的熱搜拼命往下撤,不管是實際出勤的基層警察,還是負責粉飾太平的信息部門,都忙的焦頭爛額。
據說首都在短短一個月時間,已經分別從警隊和警校征調過三次人手了。
唯有青城是個例外。
青城分局自成立以來,一次都沒有增加過人員。
這裏分明是全國最繁華的都市之一,可怪異引發的災害卻少的出奇。目前已經确定的只有個位數,除了美術館那次,都無關痛癢,甚至用不到編瞎話去糊弄,老百姓自己都會把其歸結成普通的案件或意外。
而偏偏這個位數的事件中,有超過半數,都能找到季茉的身影。
這就很可疑。
第一分隊的隊長名叫周延年,他當了二十年警察,直覺向來非常準。如今既然覺着不對勁,必然是不肯放過的。
偏偏這個看似沒有背景的普通人,身邊竟然如同鐵板一塊,滴水不漏的。
首先是工作。
她在青湖療養院上班。
這地方接待的病人非富即貴,幾乎不在社會面直接招聘,每年從最高等院校招來的新員工都會先在外地同一集團下的其他療養院內工作,表現最優的才會調到這裏。
員工的資料格外難搞,想派人打入內部去走訪調查也難。
再看她的人際關系,更令人頭疼。
先是和龐大商業帝國的年輕繼承人謝青霖短暫訂過婚,如今又跟醫療巨擘掌舵人秦粦走的很近。
這兩位都是麻煩人物,就算有證據,他們手底下的律師團也足夠讓他們脫罪的那種。
若只是懷疑卻拿不出證據,他們恐怕都懶得施舍一個眼神,不可能會配合調查。
而在這兩人之外,季茉的生活又幹淨的有些過分。
她父母離異之後分別再婚,念大學之前就開始獨居,從前的同學那兒倒是調查了,都提供不了任何有用信息。
季茉在網絡上的社交倒是很活躍,這是唯一明顯的,以怪異出現為時間節點的變化。
但是隊裏的女警都憤憤不平的表示,那多半是因為之前的那次訂婚充滿了豪門陰謀!現實裏報不了仇自然憋屈,在網上發癫,辱罵普信異性,讓前男友在漫畫裏被人又X又O死去活來,這都是正常的發洩途徑,一點都不奇怪。
一想到那些辣眼睛的畫面,周延年就忍不住皺眉。
這樣一來,似乎只剩了一條路子,強行從年輕人兜裏摸出包煙來,抽了一支點上:“小江,你去盯她幾天。”
江清渠是做夢都沒想到,他不過是以為會議室裏燈忘了關,想來随手節約用電,就被安排上了個讓他飽受折磨的任務。
雖然在将來因禍得福,但至少最近,有的他頭疼了。
第二天。
在外游歷一圈的器官重新回到肚子裏紮根,季茉出院回家。一路上看草草青,看花花嬌,一切都順眼的不行。
知曉了這跟她從前生活的世界一樣真實,再沒了那種游離在外的感覺,體驗就完全不一樣了。
甚至久違的,她對左鄰右舍也生出了一點興趣。
就比如說,在看到小區裏有搬家公司的車經過,發現新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