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三朵血薔薇“這是一場賭|博,塞……
萊茵城的下水道修建于一百年前,所有人家的盥洗室都連接着這裏,再加上領地的領主居住在這裏,因此,修建費了很大的心力,前前後後經過了三次調整。
黑巫師的聚集地就在一條廢棄的下水道裏。
當少年黑巫師将塞蒂亞帶到下水道入口時,他還是難以想象地看着塞蒂亞,這位優雅的貴族小姐怎麽能忍受這樣的場所,即便這裏廢棄多年,已經沒有惡臭和污物了,但裏面還是積滿灰塵和廢棄品。
事實上,這對塞蒂亞來說算不上什麽,曾經為了逃脫國王走狗的屠殺,污泥沼裏靠着一根蘆葦稈茍活三天時,塞蒂亞已經抛去了所有包袱,更何況她在深淵裏也安之若素。
在這條廢棄下水道的中段,向牆體內開鑿出了一個大洞,可以容納十個人在裏面開會。
此刻,長桌上正坐着七個人。
白頭發的黑巫師憤怒地拍着桌子,“他們抓走了羅伊!他還只是個剛入門半年的孩子!”
“蓋斯,生氣又有什麽用?”長桌左邊第一位的中年黑巫師說道,“我在今天神殿異象後就讓烏鴉通知了你們,要進入下水道藏起來,不能被發現。他卻不肯進,寧願在郊外的釣魚小屋躲着!我告訴過你們,只要還算體面的地方,這些騎士的鼻子比狗還要靈!”
“那我的孫子怎麽辦!”蓋斯猛地站起身來,雖然頭發花白但行動敏銳,他幾步走到洞內的角落,指着角落裏昏睡的少女,“用她,用她來換羅伊,她是克斯諾伯爵的未婚妻子,還是今日測出來的神眷者,神殿一定願意和我們交換。”
“不行!”長桌右邊第一位的黑巫師堅決不同意,“她是用來交換菲洛的,菲洛是咒術大師,我們需要他的幫助!”
“唉!”蓋斯重重地坐在地上,不斷拍打着大腿懊惱着。
黑巫師的會議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停止,事實上,他們經歷了太多次親朋的身死。
“我打聽過了。這個女人對于克斯諾伯爵只是一時興起,今天伯爵又去找其他情人了,所以用她從伯爵那找到機會幾乎不可能。我們只能從神殿入手。”
右邊第二位的女士說道,“神殿裏藏着很多老不死的神術師,我們不能直接沖進去。可以在後天祈神節上混進去,到時候交易不成功,還能嘗試強行從焚燒架上将菲洛帶出來。”
為首者點點頭,“迪倫,你的藥劑可以使用嗎?”
右手第二位,名叫迪倫的男人頭發花白,面容卻極其年輕,從衣袍裏取出一個三角瓶,三角瓶被木塞封着,裏面有三毫升綠色的液體咕嚕咕嚕吐着氣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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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不行。”他嘆氣,“我從魅魔屍體上提取了一些東西,結合禁術調和出這一瓶異變藥劑,只要喝上一滴,肉|體和靈魂都會變成心裏設定的東西。”
桌子上的一衆黑巫師都新奇地看着這瓶綠色的藥劑。
為首者捋了捋胡子,“哪裏不成功?”
“如果一小時內不服用恢複藥劑,就會陷入精神崩潰。而且,我只提取出三滴恢複藥劑。”
他又拿出一只拇指長的密封試管放在桌上,試管裏粘附着三滴鮮紅的液珠。
所有人都知道,精神崩潰後會聽到來自地獄的心靈噪音,會在不可名狀生物的低語和嘶吼中變成行屍走肉,極少有人能抗過精神崩潰的。
為首者臉色凝重。
“一個小時時間太短了。讓菲洛服用,變成易逃脫的東西,卻沒辦法确保一個小時內能拿到解藥。這東西不能用!”左手第二位的女性黑巫師堅決反對。
迪倫嘆了一口氣,懊惱地低下頭。
同伴們見他這樣,便安慰道,“沒關系,我們可以想想其他的辦法。你的藥劑雖然沒有保證,但可以作為最終手段。”
“不用難過,它本身便非常神奇。”有聲音附和。
“對……”衆人跟着點頭,但點到一半陡而頓住,這不是他們之間任何人的聲音,“是誰!”
一身黑色衣裙的少女站在漆黑的門洞外,她白皙的肌膚、精致的五官在微光下熠熠生輝,她提着裙擺向他們行了一個貴族禮,“幾位黑巫師先生和女士,晚上好。”
“塞蒂亞·克斯諾!”為首人立刻認出了她,所有人紛紛掏出自己的法杖,警戒異常。
但劍拔弩張的氣氛并沒有維持多久,一個腦袋從塞蒂亞身後探出來,“海恩斯爺爺,她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她也是黑巫師!”
“羅伊!”他的出現立刻讓所有人松了一口氣,蓋斯從裏面沖出來,提溜出自己的孫兒,上下左右打量着,格外心疼,“真的是你,羅伊,太好了!我以為你要被神殿的人拖去焚燒了!”
“是塞蒂亞小姐救得我!”羅伊立刻說道,他對塞蒂亞有死裏逃生後積聚起的崇拜感,他手舞足蹈地向爺爺描繪着當時的場景。
塞蒂亞沒在意,她走近黑巫師的會議桌前,饒有興趣地看那冒着氣泡的藥劑。
剛好羅伊講到塞蒂亞用黑霧弄暈了騎士們,為首的人驚疑地看着塞蒂亞,“塞蒂亞小姐也是亡靈巫師?”
黑巫師裏也有細分,一切和死亡、黑暗挂邊的都是亡靈巫師。
塞蒂亞擡頭,優雅地輕揮手,一瞬間黑霧彌漫,将整個會議聚點從外界隔絕。
她微笑着點頭,“當然。”惡魔是亡靈巫師的神。
為首者看着黑霧,不可思議,但也放下了戒備。
他用着生疏的貴族禮節向塞蒂亞鞠躬,“塞蒂亞小姐,歡迎您來到黑巫師的秘密據點,我是據點的負責人,海恩斯。不知道塞蒂亞小姐為何而來?”
老頭子一點都不信,塞蒂亞小姐會為了救一個小巫師而暴露自己。
塞蒂亞坐在海恩斯正對面,指了指角落還昏迷着的西裏,“我是來找她的。”
海恩斯皺着眉頭,“塞蒂亞小姐,這是您父親的未婚妻子,比您還年輕,我認為您應該是介意這個人成為您繼母的。”
“我并不介意,事實上,這個婚禮是我促成的。”塞蒂亞端正的坐姿,談判的儀态,讓海恩斯覺得自己正在進行一場貴族外交,“不過,現在我不需要這個新娘了,但我需要她的另一個身份,替我做一件事。因此,你們不能留着她。”
“塞蒂亞小姐,我認為您是我們的同類人,才和您坦白的。”海恩斯還算鎮定,“我們需要她來交換菲洛。”
“就是那個可以玩弄血液的黑巫師?”
“是的!”
“這很好辦,我可以幫你們放了他。”身為克斯諾領地的繼承人,這代表着權力。
“當真!”所有黑巫師都站起來,緊緊盯着她。
“當然是真的。”塞蒂亞好整無暇地坐在位置上,“但我有一個條件。”
黑巫師們對視一眼,“您請說……”
“我需要十個十五歲左右的二級黑巫師,聽我的差遣。”
海恩斯重重地壓在桌子上,“您在說笑嗎?塞蒂亞小姐,十五歲的黑巫師,這些人是我們的未來!我怎麽可能說交就交到您手上?!”
“不,你會同意的。”塞蒂亞笑意不變,“因為我會帶他們去一個你們永遠到不了的地方——”
她的手指緩慢地在桌面上畫上了一個符號,那是一個太陽上面交叉法杖與劍的标志。
“——并且保證他們的安全。”
海恩斯全身的肌肉都在顫抖,所有人的目光期待地看向塞蒂亞,“你真的可以……”
塞蒂亞無視了他們的目光,淡定地擦拭手指,“你們不知道我在神殿的認證是三級神術師嗎?”
黑巫師和神術師,這兩個身份怎麽能共存?這說明什麽?說明她有連神殿高級神術師都無法識破的僞裝。
“這是一場賭|博,塞蒂亞小姐。”海恩斯兩手撐着桌沿,像剛上桌的賭客。
塞蒂亞伸手,作了請勢,很快桌面上憑空出現一份合約,以深淵為見證的合約,每一個字上的墨跡像是刻上去的一樣,字字犀利。
海恩斯一字一頓地看過,擡頭看塞蒂亞,又環視過四周藏着激動和忐忑的黑巫師們。
在這些目光下,他抽出一把刀劃破手掌,鮮血滲出,果斷地将血手印拍在合約紙上。
“那我們便跟了您這場豪|賭!”
血色暈染,合約從他手下散作一團黑霧,一聲尖利的惡靈嘶吼宛若印記刻進在場所有人靈魂深處。
“我們會雙贏的,海恩斯閣下。”塞蒂亞站起身,臨走前,問迪倫,“哦,對了,迪倫先生的藥劑不知道願不願意賣給我?”
迪倫有些驚訝,他看着自己手裏的東西,“這個藥劑并不是很成功。”
“我聽見了,先生。但我仍然對他很感興趣。”塞蒂亞笑着道,“十顆月光寶石如何?”
男人咽了咽口水,一顆月光寶石等于一百枚金幣,相當于他們一年的花費啊。
“給您,您拿好。”
塞蒂亞滿載而歸,她抓着西裏以及藥劑,在黑巫師們殷切送別中離開。
西裏在清晨太陽剛探頭的時候醒了過來,她正躺在郊外的一棵榕樹下,她慌張地看了看身上的衣物,又看了看四周,這裏好像是她被人打暈的地方。
難道那群偷襲她的人,看她沒什麽價值就放過她嗎?
她心裏一驚,連忙從口袋裏翻出包裹好的寶石,‘月亮女神的眼淚’還安靜地躺在那裏,月亮的銀輝無法僞裝。
這才松了一口氣,盡管醒來堆積着很多迷惑,但她知道不該久留在這裏,趕緊爬起來踉踉跄跄地跑了。
樹頂上,塞蒂亞抱臂看了一會她離開的方向。
“她很聰明,會故意繞一段遠路再去找祂。”
“您放心,陛下,惡靈們會代替您在黑暗中盯着她。”
“可惜命運之書裏,沒有标明那個小鎮的具體位置,不然,她見不到今日的光明。”黑霧騰起中,聲音漸漸模糊下去。
塞蒂亞回到克斯諾城堡的時候,仆人們剛剛起來打掃,沒人發現塞蒂亞小姐昨夜又徹夜未歸,也沒有人發現傷心的西裏小姐其實已經不在城堡裏了。
塞蒂亞進入卧室的盥洗室,她的盥洗室非常大,比女傭們的房間都大上兩倍。
為了讓城堡的繼承人能在一天勞累的時候洗去一身疲憊,城堡的建築師特意在盥洗室裏建造了地上浴池,浴池是用白玉整雕的,外側有凸出的平臺擺放物件。
塞蒂亞浸入水中,雙臂交疊趴在平臺上,感覺背後涼意緊緊貼着她赤|裸的後背,她沒有理會,閉目許久。
耳邊有惡魔暧昧的低語,“陛下,需要惡魔服侍您嗎?”
長長的眉睫動了動,湛藍澄澈的眸子印着琉璃窗上斑斓的花紋。
她似乎沒有聽到惡魔的話,注意力全在琉璃窗上,窗上隐約印着浴池裏窈窕赤|裸的身姿,透過琉璃窗,城堡花圃裏正忙成一團,她們在驅趕一只不慎闖進來的貓。
塞蒂亞收回目光,整個人往裏面沉了沉,涼意包裹着,好像滑進了一個無形的懷抱。
“你知道,我看到那瓶藥劑的時候,在想什麽嗎?”塞蒂亞突然說道。
“在想什麽?”惡魔的聲音沉沉地貼着她額頭傳來。
惡魔疑惑間,塞蒂亞彎腰從地上拿起了異變藥劑,而後她的眸子裏忽然出現惡魔印,惡魔被吸引回她的靈魂裏,從她的肉|體中蘇醒,重疊的聲音古怪地問道,“陛下,您要做什麽?”
一滴碧綠的液體滴落進塞蒂亞的嘴裏,順着喉頭食管,然後蔓延全身。
緊接着一股子撕裂的痛從骨頭傳遞到靈魂,黑霧四溢間,忽得閃過兩道綠光。
浴池的人消失不見了,而浴池的平臺上卻出現了兩只一模一樣的黑貓。
其中一只跳下平臺,叼着恢複藥劑飲下一滴,又一陣劇痛後顯出塞蒂亞赤|裸的身軀。
她披着浴巾,彎着眼眸,笑得安靜,眼角流溢着少有的愉悅。
僅剩的黑貓擡了擡前爪,低頭看了眼水裏的倒影,擡起頭,露出一雙惡魔黑眸。
塞蒂亞掩嘴輕笑,“迪倫說,這藥劑連靈魂都能變成另一個樣子,那麽,惡魔先生能不能跟着變呢?”
黑貓黑眸裏裹着無奈,站起身來,四只爪子走出優雅步伐。
惡魔的嘆息在盥洗室回蕩。
“我的陛下,您的惡作劇令惡魔猝不及防。”
它跳到地上,舔舐着塞蒂亞的手背。
“但,惡魔很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