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節
第47章節
後低聲說了句:“謝謝你。”
他微一楞,頃刻間便明白了這句話的涵義。他繼續望着她,笑突然浮現在臉上,嘴角的弧度由淺而深,目光卻說不出的空茫蕭索。他猛地轉過頭,面朝窗外,聲音平靜而鎮定。
“你不用謝我什麽,我也不曾為你做過什麽。如果你覺得,我這次是因為你和‘大老九’拼酒才拼到胃出血住到這野來,所以你懷着愧疚感激一次一次來看我來關心我。那麽現在我可以告訴你,那些都統統不用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認為,即便別的你不了解,我安旭那點小小的為人的驕傲,你還是應當懂的。所以,你走吧。什麽也不要再說,我不需要聽那些!”
夏文丹盯着那個側影站了半天,張了張嘴,終于還是什麽也沒說,默默地退了出去。
“少爺,你剛剛的話似乎說得太重了。”保姆是打小把安旭帶大的人,有時,就當他跟自己的兒子一樣,“我瞅着夏小姐出去的時候,眼眶都紅了。”
安旭不着聲,只是再燃起一支煙,也不吸,任那袅袅的煙盤旋而上。在那份迷迷蒙蒙之中,他終于看到了她。步履匆匆,不曾回頭。
幾乎在同一個時刻,程亦鳴在他“綠夢花園”的床上醒過來。天陰沉沉的,看不出來幾點了。他伸手想摸枕下的表,從手肘到手腕卻不像是自己的,使不上任何的勁。他只得閉上眼,在心中默默地數着時間。約莫過了幾分鐘,手似乎才恢複過來,他卻再失了知道時間的心情。
即使知道了,又怎麽樣?渾身的關節沒有個半小時到一小時根本就活動不過來,即使活動過來了,起床又能幹什麽?
《**》雜志社是不可能再去了。原本那一晚,他就下定了決心的。等車展一完,他就辭了職,利用幾天的時間好好收拾下,然後按劉松的安排去T國替當地的旅游雜志作一期專輯。那時,他只是謀算着沒有丹丹的以後,他想不到第二天丹丹會出事。不過,想到又怎麽樣?他想起前兩天“大老九”在他完成他們的約定之後,對他說的那段話。
“其實,你那個小女朋友早被安氏地産的老總救走了。你那天看到的,不過是我讓小莺做的個樣子。真沒想到啊,就這麽一個背影,可以讓我們亦鳴如此死心塌地,居然還肯……”“大老九”摸着自己肚皮上的肥肉陰陰地笑着,“不過,再死心塌地又怎樣?人家安總有錢有勢,還……按我看,對你的小女朋友也無微不至,你憑什麽去跟人家争?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麽人!”
是啊,他程亦鳴是什麽人?他憑什麽去跟安旭争?從當年選擇走上那一條路開始,他就沒有再存過和夏文丹還有以後的想法。甚至,連想想也是一種亵渎!他從來沒有想過這輩子還會和她再見。
可是——
可是,這心底深處的那點念想,如果如同家裏廚房中那個水龍頭一樣就好了。想開的時候,可以澎渤噴發到頂點,不管不顧;想關的時候,能夠清絲合縫到無形,無痕無跡……如果,人的感情能像這樣,該有多好。
但是它不是!
所以,自己的心就像質量不合格的水龍頭,想關,卻永遠淋漓不盡。而自己順着那點淋漓,跟個小偷般,小心翼翼地偷着每一天,和丹丹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時,每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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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見不得光,連老天也不會原諒。所以,才會布置下這麽一場,讓自己重新走上那條路,讓自己看明白想清楚這以後……
胸那裏有熟悉的痛彌漫上來,仿佛千萬把小錘子一下一下敲擊着,又仿佛千萬把小鋸子一點一點地慢慢拉過……
如果,能就這樣死去,該有多好。
可是,他還不能死!還有那樣多的事情沒有處理好,還有那樣多的東西放不下,還有,丹丹……
程亦鳴擡起顫抖的手,摸到了枕邊的藥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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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出國!”
晚餐桌上,夏文丹撂下碗的時候,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正好這晚夏秀君在家,原本正興致高昂地和大兒子讨論着他婚禮的細節,猛聽到女兒說了這麽一句,有些錯愕地擡起頭,白了夏文丹一眼。
“沒見我和你哥正談正事啊,你抽什麽瘋?”
夏文丹拉開餐椅走到夏秀君面前,拉着媽媽的手說:“媽,我沒抽瘋,我說正經的。”
“你沒發燒吧?”夏秀君擡手摸了摸女兒的額頭,“上次,我和你爸什麽都給你準備好了,你死活不肯去了。這才幾天啊,你又鬧着要出去?”
“媽,這次我是真的想通了。我想出去,最好還能快一點。”
夏秀君還想再說點什麽,卻被一邊的蕭慕天拉住了。
“媽,難得丹丹想清楚了,您就幫她再想想辦法?”
“哎,我這輩子真是欠了你們仨的。你們自己說說,從小到大,你們哪一個能讓我省省心啊?”夏秀君長嘆了一口氣,望着站在一邊不知想着什麽的女兒,“今晚我就跟你爸爸商量。”
“謝謝媽,還有……大哥。”夏文丹低聲說,如游魂一般繞過自己的媽媽和大哥,向樓上走去。
“慕天,你實話告訴我,你妹兒這是怎麽了?”直到那個身影消失不見,夏秀君才回過頭來看着自己的兒子。
“媽,有些事,需要知道得那麽清楚麽?”蕭慕天撐着自己坐正了些,“有時候,不知道可能還更快活一些,您說呢?”
“你……真是搞不懂你們!”
從蕭慕風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程亦鳴微微有些恍惚。剛剛把辭職報告交到蕭慕風手上時,他的眼中閃過的不是驚詫而是明了。
“我就不挽留你了。因為我知道,挽留也留不住。”蕭慕風捏着他的報告笑,“你不知道吧,幾分鐘前,還有一個人也向我遞了辭職報告。”
程亦鳴的心毫無規律地跳了跳,終于還是聽見自己的聲音問:“誰?”
“我妹妹,夏文丹。”蕭慕風的指頭無意識地在桌上敲擊着,“她忽然想通了,要去美國。”
“那個……才是适合她的路。”程亦鳴捏緊了拳頭,輕輕地說。
“那麽,你呢?你辭職後想幹什麽?”
“我會先去T國,那邊,我的經紀人幫我聯系了一個項目……”程亦鳴笑,很真誠,襯得原本蒼白的一張臉也微微地泛起光來,“至于以後,我還沒有時間考慮過。不過不論怎樣,我謝謝你,二哥,真的,謝謝你。”
走出門的時候,程亦鳴很認真地抽着一支煙。這是臨出門時,蕭慕風點上遞給他的。
“想我們的時候,就回來。這裏,永遠給你留着一個位置。”
真的會有那麽一天麽,也許,再也不會了!
作者有話要說:女兒走了,還沒想好怎麽安排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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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過煙放在自己的嘴裏,迅速地轉身離開。因為,他怕,稍微慢一點,自己最軟弱的一面被蕭慕風看了去。
所以,他一直低着頭走路,直到眼底的潮氣褪去,他才發現,自己的面前不知何時立着一雙紅色的鞋。
37碼,平跟,淺口,深幫……
眼見着熟悉的特征一條一條地在這雙鞋上找到,程亦鳴的視線也順着這雙鞋不斷地向上。
長久的沉默,這一次,是程亦鳴率先打破。
“恭喜。”
夏文丹笑,如同祥林嫂給別人講“小毛坐在門前剝豆子”時那樣的笑。
“恭喜。”她重複。
然後,他們各自離開,他向左走,她向右。
還沒有等到過春節,夏文丹的簽證就下來了。她買了最近的機票,不顧家裏所有人讓她留下來過春節的勸告。
走的那天,是臘月二十四。*市出奇的冷。凍雨從頭一晚一直下,不曾停歇,像極了她十歲那年。也是這樣的雨,也是這樣的冷,可是屋裏卻像春天一般熱和兒着。
“‘臘月二十四,撣塵掃房子’,三哥,我要替你掃房子”。她揮動着比自己還高的掃帚,胡亂地在他的房子裏亂舞。
“你這個小壞蛋,你這是在掃房子嗎,看我怎麽治你。”他戴着一頂紙做的帽子,一把就抓住了她,“看看你,成了小粉刷匠了。”他刮着她黑乎乎的鼻子,“以後啊,每年這一天,我都會把你抓得牢牢的,看你還怎麽搗亂!”
夏文丹站在匣口,最後一次擁抱了自己的爸媽,自己的大哥二哥李曉冬甚至蘇挽雲……
她的目光有些散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什麽,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了。
機場大廳永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