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對不起
跟阮枝桃只隔了幾步之遙,但池衍卻始終站在原地，不敢再跨出半步。
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看見阮枝桃轉身走出了他的房間。
池衍木然伫立在原地,望着阮枝桃離開後空落落的門口，他的心裏仿佛也被抽空似的，有種無力的下墜感。
阮枝桃的那句話聽起來已然不像是簡單的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更像是堵住了他與她以後的所有可能性,不過是偶然的萍水相逢，三個月後之于彼此也不過是相識一場的過客罷了。
想到此，池衍只覺得在那一瞬，他仿佛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孤獨感。
像是空無一人的劇場，表演結束時大幕緩緩落下，燈光也開始逐一熄滅，暗光如潮水般壓過來,不給人喘息的機會，就已逐漸吞沒諾大空曠的劇場。
徒留一地的昏暗孤寂。
他只身坐在角落裏,身影落寞,但比起昏暗空曠劇場裏的孤寂感,更多的卻是不知所措。
仿佛是注定逃不過這場被孤獨困住的宿命感。
阮枝桃走出房間後，還沒走幾步,剛好跟迎面而來的千薇碰到。
千薇看到她紅腫的額頭，不禁訝異的問道：“枝桃，你怎麽了？”
阮枝桃捂着額頭盡量平靜的回道：“我剛才不小心撞到門框上了,就……嗚嗚嗚……腫了，然後……嗚嗚嗚……好痛。”
她已經用盡全力去克制了，可還是嗚咽的哭了起來，仿佛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似的。
哭得萬般傷心。
千薇看到阮枝桃額頭上泛起的青紫,也跟着吓了一跳，緊忙安慰道：“先不哭，我陪你回房間吧，要是今天不能開工的話，我幫你請個假。”
“沒事。”阮枝桃依舊哽咽的說道，“我回去洗把臉就行。”
“好，走吧，我陪你。”千薇幫忙接過了阮枝桃手裏的化妝包。
邊說着，兩個人就已經朝着阮枝桃的房間走了過去。
快走到門口時，阮枝桃才從包包裏拿出房卡，但很快就被千薇接了過去。
“我來開門吧。”
打開門，兩個人前後腳走進了房間。
“你有沒有感覺到頭暈啊？”千薇依然很關切的樣子。
阮枝桃微搖頭，她的眼睛還是很紅腫，但聲音已沒那麽哽咽的回道：“沒事，別擔心了，我洗把臉就好了。”
千薇點頭：“好，那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嗯。”
阮枝桃洗了把臉，整個人才精神些，為了遮住額頭上的青紫，她找來一頂漁夫帽遮了下。
一番收拾後，她才走出盥洗室，怕耽誤太久影響工作，于是就直接對千薇說道：“千薇，走吧，我好了。”
千薇本來坐在床邊看手機，聽見阮枝桃的聲音，她連忙站起了身，揚了下手上的手機：“我給花椒要來拍物料的地址了，你要是不舒服的話，我陪你休息一下，等下我們可以單獨趕過去。”
“我沒事，直接走吧。”阮枝桃拎起床邊的化妝包，怕千薇還是擔心她，于是她又補了一句，“要不這樣，如果我感覺到任何不适，我就返回酒店休息，這樣行吧？”
千薇點頭：“那好吧。”
講完，千薇将手機放進自己的包包裏，跟在阮枝桃的後面，一同走出了房間。
兩個人剛走到門口，就看見池衍他們一行人朝着她們這邊走了過來。
“千薇，你們兩個怎麽了，還以為你們等下再出發呢？”花椒問道。
“沒事了，剛才枝桃不小心撞到門框，我就陪她回房間休息了下，不過現在已經無礙了。”
聽完千薇的話，肥仔瞅了一眼旁邊的阮枝桃：“怎麽突然撞到門框上了？”
阮枝桃擡眸，剛好撞上對面棒球帽下池衍清涼的視線，避無可避，看得出來他眼裏的關切，但很快就見着他別過視線，朝着肥仔語氣涼涼的丢過去一句：“行了，該出發了。”
聽他這樣講，阮枝桃倒也不用再回肥仔的話了。
“走了，肥仔，問那麽多幹嘛。”阿King攬着肥仔的肩膀朝電梯那邊走去。
其他人也随後跟了過去。
一行人先後上了電梯。
阮枝桃走在最後面，跟着千薇一同上了電梯，不大的電梯有些擁擠，她也不便朝角落走去，只好抱着化妝包乖乖的站在了電梯門口。
早晨的電梯使用率偏高，從十二層下去時，電梯門開開合合，不斷有人上來。
狹小的電梯開始慢慢變得擁擠起來。
池衍站在電梯的後面，他壓低棒球帽，看着阮枝桃被不斷上來的人擠到後面，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朝旁邊挪了幾步。
為她空出了個位置。
阮枝桃微側頭看後面還有空隙，她想也沒想的抱着化妝包就直接擠了過去，完全沒注意到旁邊站的是池衍。
電梯停了幾次，才終于下到負一層的停車場。
黑色的商務車就停在不遠的地方，下了電梯，一行人就匆匆朝着商務車走去。
雖然這次的行程很保密，可在停車場還是看到些私生粉，舉着手機不管不顧的沖了過來。
“池衍哥，昨晚睡得好嗎？”
“哥哥，你晚上什麽時候收工呢？”
“……”
一邊拿手機拍着，一邊問一些越界的私人問題，池衍自然沒搭話，只是悶頭在姜碩他們的護衛之下，上了車。
坐穩後，池衍沒急着拉上車窗簾，而是透過反光玻璃朝外看去，那些私生粉圍在車門口不肯散去，他的視線越過她們，清清涼涼的就落到了正在上車的阮枝桃身上。
她這一次沒有被擠到一邊，倒是很聰明，一直跟在千薇身邊，順利擠過那些私生粉，就跟着千薇前後腳跨上了車。
待所有人上車後，車門才緩緩關閉。
“你們說今天也不是周末，行程也很保密，怎麽還聚集這麽多私生粉，她們都不上學的嗎？”花椒忍不住吐糟了一句。
肥仔擱旁邊回道：“沒準是逃課呢，但凡懂事些，誰會跑來這麽堵在車門口啊。”
“算了，不是一兩天了，工作室早就發過聲明，杜絕私生，讓她們過好自己的生活，大部分的粉絲都很乖，極個別這樣你拿她也沒辦法。”阿King在旁插話道。
私生粉這個話題每次聊起都有種不可理喻的無力感。
池衍安靜的坐在車後排，他壓低帽檐，懶散的倚靠着車後背，昨天晚上沒怎麽睡覺，這會兒坐在車上他也沒什麽睡意。
不遠處，阮枝桃依然獨自坐在靠近車門的位置上。
如往常一樣，好像什麽都沒變，但好像又什麽都變了。
明明感覺到她就坐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可池衍卻突然覺得她很遙遠，兩個人之間隔着那些不斷騷擾而來的私生粉，繁忙的行程，品牌商等等不可控的事，像是他怎麽努力都沒辦法走近她身邊似的。
中間有太多他掙脫不得的無可奈何。
池衍緩緩垂下眼眸，收了視線，也收了那些亂如麻的心事。
商務車在路上開了差不多四十分鐘左右，才終于抵達今天拍珠寶物料的大廈。
池衍的專屬休息室兼化妝間已準備後，下了車，花椒走在最前面，将一行人領到了大廈的休息室。
十五層的502房間。
“斌哥在微信裏告訴我，讓咱們先在這裏等一會兒，他稍後就過來。”花椒将肩上的公文包卸下來，随手放到了身旁的椅子上。
肥仔走過去，拿起桌上的一塊馬卡龍：“還挺用心，甜點茶水都給準備好了。”
池衍邊摘下棒球帽，邊安靜的走到落地窗前的沙發上，落座了下來。
姜碩拿起桌上的甜點盤，朝池衍遞了過去：“哥，你要不要吃一小塊？”
“不了，我只想喝杯咖啡，還有。”池衍淡聲回道，“幫我拿出來劇本吧，我想再看一下。”
“好的，哥。”姜碩将甜點盤放回桌子上，就幫池衍倒了杯咖啡。
端過去那杯咖啡後，姜碩才将劇本也随後遞給了池衍。
那邊阮枝桃一走進房間，她就徑直走到化妝臺前，剛将化妝包放到一邊，還沒來得及轉身，就看到千薇将一塊粉色的馬卡龍遞到了她面前：“枝桃，你的。”
“謝謝。”阮枝桃接過那塊粉色的馬卡龍，轉身倚到了桌邊。
幾乎是剛吃完手裏的馬卡龍，就看到梁斌匆匆走進了休息室。
梁斌身後跟着的品牌商的工作人員，将池衍接下來拍物料用到飾品，服裝，統統送了過來。
送完之後，品牌商的工作人員就自行離開了。
“好了，同志們，我們開工。”梁斌直接進入主題道，“今天白天的工作很滿，除了室內室外的視頻物料之外，還有平面圖的宣傳照要拍，大家加把勁，別出錯，我們争取早收工。”
肥仔比了個OK的手勢：“好嘞，斌哥，交給我們吧。”
池衍沒吭聲，只是放下手中的劇本，起身，擡腳朝着化妝臺走了過去。
阮枝桃用紙巾擦幹淨手，她打開化妝包，将接下來用到的基礎化妝品一一擺到了桌子上。
等池衍落座後，梁斌也走了過來，他将手裏的iPad遞給了阮枝桃：“小桃，你看一下，妝容已經定了，你就按着照片上的模特妝容來畫就行。”
“好的。”阮枝桃乖乖的接過了iPad。
梁斌沒再說什麽，只是看了一眼阮枝桃今天的打扮，戴着個小黃帽，紮着兩條小辮子，本身就長得孩子氣，這麽一打扮像極了來郊游的小學生。
但梁斌今天倒是沒多嘴調侃她一句，忙的沒那個心情，交代完妝容，他就兀自轉身跟阿King交代池衍今天的發型去了。
那邊肥仔和千薇也正忙着準備池衍的第一套造型，熨燙襯衫，配置皮帶，皮鞋。
小D忙着拍攝池衍化妝的花絮。
休息室裏突然繁忙一片。
池衍安靜的坐在化妝鏡前，透過明亮的鏡子，看到身邊的阮枝桃正在翻看iPad裏的照片，她還戴着漁夫帽，沒摘下，帽檐将她額頭上的撞傷遮得嚴嚴實實。
怕跟阮枝桃的視線相對上，只盯着鏡子看了幾秒，池衍随即又垂下了眼眸。
“哥，你的咖啡，還要繼續喝嗎？”
聽見姜碩的聲音，池衍微撩眼皮，再次望向了鏡子：“就放到桌子上吧。”
“好的，還有哥的劇本。”放下那杯咖啡，還有劇本，姜碩又将一瓶氣泡水放到了阮枝桃的面前，“枝桃，水給你擱這裏了。”
“謝謝。”阮枝桃沒停下手裏的活兒。
姜碩微點頭示意了下，轉身去忙別的了。
化妝臺這邊只剩下池衍和阮枝桃兩個人，一個坐在那裏等着化妝，一個正在收拾桌上的化妝品，如以往一樣的日常。
但今天的氣氛卻多少有些疏落。
池衍探身端起那杯咖啡，剛才喝的還剩半杯，咖啡已沒那麽燙，只剩餘溫，于是他就一口氣喝掉了餘下的半杯。
将空掉的咖啡杯放回桌上時，池衍的餘光禁不住望了一眼旁邊的氣泡水，但也只是那麽望了一眼罷了。
到底是沒能再主動幫阮枝桃擰開瓶蓋。
他順手拿過一旁的劇本，坐回去想接着再看一下劇本，可翻開劇本後，他卻好半天他都沒辦法專心下來。
一旁的阮枝桃收拾完化妝品，餘光中看到池衍正在看劇本，她有些不好意思打擾他，于是就拿起桌上的氣泡水，想喝兩三口水。
拿過瓶子，她擰了一下瓶蓋，有些緊，這種水的包裝一向都這麽嚴實，剛要用些力氣時，就聽見旁邊響起了池衍的聲音：“需要我幫忙嗎？”
語氣裏帶着些明顯的客氣與疏離，像是初冬晨起的薄霧，落在身上涼涼的。
阮枝桃擡眸，從鏡子裏望向池衍，她微搖頭：“謝謝，我自己可以的。”
說話的工夫，她随手從桌上的紙巾盒裏抽出一張，墊在瓶口，這次稍加一用力，才終于打開瓶蓋。
阮枝桃仰頭喝了兩三口氣泡水，而後她又擰上瓶蓋，将氣泡水放到一邊，她拿起了粉底液和粉撲。
“我先幫你上粉底吧。”
“好。”
短暫的對話結束後，兩個人誰都沒再說話。
像是都怕說多錯多，亦或做出讓彼此都誤會的行為，只能默契的同時往後退似的，相處的氣氛多了些明顯的尴尬。
可落得如此地步，說到底還不是阮枝桃一手造成的。
不，是她一嘴造成的。
其實現在想起來她是有些後悔的，先前無緣無故幹嘛要說那麽模棱兩可的話，明明是她自己想太多，卻不會處理情緒，竟忍不住朝池衍發了小脾氣。
救命。
不過就是個臨時的化妝師，竟然跟大Boss發脾氣，她到底是怎麽敢的？
這麽越想越後悔，但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收不回，而且。
她也不好意思跟池衍說一句對不起。
既然如此，阮枝桃想她就只能認真工作，不出一點差池，權當作将功補過了。
還有。
以後也絕對不亂想了。
給池衍上完底妝，阮枝桃沒停下手裏的活兒，繼續悶頭給他上妝。
畫眉，眼線，眼影，高光，一番日常妝的流程之後，池衍第一個鏡頭的妝容才徹底完成。
化完妝，阮枝桃半蹲身子望向鏡子，檢查了下妝容。
剛好這時梁斌走了過來，阮枝桃又立馬起身，對梁斌說道：“斌哥，第一個妝完成了，你看一下，有什麽地方需要我改的嗎？”
梁斌邊點頭，邊停到了鏡子前，他微探身，望向了鏡子裏的池衍。
化妝鏡前的燈光偏白，摻着些薄涼的冷感，恍若冷清的白月光般，涼涼的落了池衍一身。
他緩緩擡起上目線，抿直的唇線毫無情緒，甚至帶着些冷淡疏離，但上妝的內眼線卻微勾，魅的清清冷冷，有種漫不經心的蠱惑人。
“哎喲，這一眼，差點沒把我魂兒勾走。”梁斌随口調侃了一句。
許是該交代事都已交代完，閑下來的梁大經紀人打趣完池衍，他的視線從鏡子裏轉到阮枝桃的身上，還以為他要講妝容的事，卻沒想到他竟然又開了阮枝桃一句玩笑。
而且。
還是剛才打趣池衍那句話的衍生。
“你小心啊，這男人可最擅長勾魂了。”
阮枝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