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病
“對不起, 原來我讓你壓力這麽大。”陸望溫柔的捧起童嶼的臉,看着對方淚眼汪汪的樣子:“我們的情況跟你爸爸不一樣,不用拿他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童嶼原本想躲開對方的,但那聲對不起有讓他遲疑了一下, 他到希望陸望和他大吵一架, 這樣他就可以順勢和對方鬧掰,然後一拍兩散。
可是對方只是用指腹溫柔的替他抹去眼角的淚, 一邊哄着, 還一邊說對不起。
他的心莫名其妙的就軟了下去, 這讓他很難再演下去。
“你只需要享受我對你的好就行了, 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樂意的, 我只希望你以後回想起這段記憶, 能感到溫暖, 這比和你在一起要重要得多。”
童嶼擡起視線, 看着那雙熟悉而真誠的眼睛, 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陸望笑了一下:“其實我是一個很容易感動自己的人, 除了自己,誰也沒感動過, 所以你不要有壓力, 等哪天我把自己感動夠了,就會自己離開了。”
陸望拍了拍童嶼的肩膀:“把剛才的視頻傳給我吧, 顧老師留了任務給我,我得回去加個班。”
童嶼這才把自己的思緒從情緒中抽離, 然後低頭給手機解鎖:“發你了,我先回去了。”
陸望嗯了一聲,幫童嶼把衛衣拉鏈拉上去,動作親昵卻很自然:“晚上陪我去吃宵夜嗎?”
“再看吧。”童嶼有些慌張的低下了頭:“我還要回去背臺詞。”
說完這句話童嶼就後悔了。
他一個法醫見習生, 背什麽臺詞,又不是真的想紅。
“那我晚上過來找你。”陸望說完又補充道:“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讨論一下案子。”
童嶼嗯了一下,覺得氣氛有些尴尬,他已經開始後悔跟陸望坦白了。
陸望已經知道他喜歡上他了,這種赤.裸裸的暴露,令他的迷走神經興奮,心跳頻率居高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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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嶼盡量讓自己鎮定,轉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不敢回頭看陸望,怕回頭的時候發現對方在看他,這樣他會更加尴尬。
童嶼心裏很亂,連打車的心思都沒有,就這麽頭也不回的一路走到了家門口,他直接走到了陽臺,推開窗戶,點了一根煙。
緩緩吐出一團濃郁的煙霧後,他整個人漸漸放松下來,站在昏暗的陽臺上,像被籠罩在深沉暗色調中的鬼魅。
童嶼忽然想起來,他喜歡過很多東西,小時候喜歡過素描,曾經為心心念念的獎杯努力過很久,拿到獎杯的那一刻他忽然就不想畫畫了。
他喜歡過攝影,為了拍出自己想要的日出,他去過很多地方,換過很多昂貴的鏡頭,當他拍到自己想要的日出之後,他對攝影的興趣忽然就變淡了。
高中的時候對一個女生産生過好感,可當那個女生害羞的遞來情書之後,他忽然就對這個女生失去了興趣。
上大學之後,他想進學生會,等他如願通過面試之後,他又和之前一樣,覺得進入學生會是一件很索然無味的事。
而現在,他居然喜歡上了陸望。
*
童嶼看着牆面上的挂鐘發呆,洗完澡之後,他一直坐在沙發上,當時針走到12的時候,隔壁傳來了開門的聲音,他立即變得緊張起來,他打開了茶幾上已經黑掉屏幕的筆記本電腦,努力的讓自己做點什麽,好分分神,不去過度關注陸望。
他打開了網頁,開始浏覽網上關于左撇子的作案手法。
不知不覺的,半小時過去了,童嶼把筆記本電腦放到一邊,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陸望沒有給他發消息。
可能在洗澡吧?
想到這裏,童嶼又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一邊想要拒絕對方,一邊又關注着對方,這種互相矛盾的感覺讓他很困擾,于是他走進浴室,擠了一大坨牙膏,把牙刷怼進嘴裏,開始拼命的刷牙。
十分鐘後,他洗掉了牙刷上的泡沫,又重新擠了一坨牙膏在牙刷上。
通過不斷的刷牙來使自己平靜下來,直到他的舌頭完全麻木了,口腔黏膜傳來刺痛的感覺,才終于停止了這樣的發洩。
童嶼躺在床上睜着眼,腦子裏不受控制的放映着他和陸望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仿佛他的身體裏有一個閥門,而今天,這個閥門打開了,他不得不面對自己,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和陸望之間的關系。
他甚至覺得,他有點理解父親了。
童嶼拿起手機,陸望依然沒有任何回應,這很反常。
換做往常的話,陸望那家夥早就來他這邊了,而且還會賴着不走。
童嶼忽然覺得有點生氣,他把手機開了飛行模式,然後扔去一邊,用被子包着頭,把自己裹成了一個包子。
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陸望一手點着煙,一手捏着遙控器。
此時他正在看動物世界,電視裏的雄性鳥類正想方設法的讓自己看起來更加靓麗、強壯,去吸引雌性鳥類的目光,最後畫面停留在雙方交.配的特寫鏡頭上。
陸望覺得有些索然無味,拿起手機看了一下時間,給童嶼發去了一條微信。
大白兔奶糖:【睡了嗎?】
那邊久久沒有回複他,陸望又發了一句:【既然你已經睡了,那就晚安吧。】
就在他打算回房間睡覺的時候,童嶼忽然回了一條微信:【嗯,晚安。】
陸望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此時已經一點半了。
他從冰箱裏拿了一瓶礦泉水,若有所思的喝着水。
喝完一瓶水之後,他把瓶子捏扁扔進垃圾桶裏,然後拉開防盜門,敲響了隔壁的門。
過了好一會兒,童嶼才拉開防盜門,冷冷的問了一句:“有事嗎?”
陸望沒回答對方的問題,反而問了一句:“你怎麽還不睡?”
“這不是在等你過來嗎?”童嶼守着自家的門,根本沒打算讓對方進來。
“哦?”陸望倒是沒想到對方會這樣回複自己。
“你說了要過來,但一直沒過來。”童嶼擡眼看着陸望:“逗我好玩嗎?”
陸望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複對方:“對不起...我...”他摁着自己的太陽穴:“你确定你已經喜歡上我了,會不會是錯覺,又或者你其實理解錯了?”
童嶼看着對方有些語無倫次的樣子,皺了皺眉:“你有病?”
陸望忽然盯着童嶼發起了呆,過了一會兒他嘆了口氣:“我可能真的有病吧!”
童嶼忽然嚴肅起來:“你是不是有心事?”
見陸望一直不說話,他拉開了防盜門:“先進來吧,我們聊會兒。”
陸望一頭倒進沙發裏,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童嶼遞了瓶水過去:“你到底怎麽了?”
陸望盯着面前的礦泉水,緩緩開口:“有什麽辦法能讓人對失去興趣的東西重新燃起興趣?”
童嶼坐到陸望旁邊:“為什麽這麽問?”
“就...幫一個朋友問的,我那個朋友...他剛剛追到一個女孩,但很奇怪的,他忽然對那個女孩不感興趣了...你說他...”
“你說的那個朋友,就是你自己嗎?”童嶼直接問出了心裏的疑慮。
陸望愣了一下,過了幾秒鐘才問:“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和你一樣。”童嶼沒有回避這個話題:“總是對得到的東西失去興趣,我在網上查過,在心理學上稱這種病為性單戀。”
童嶼說完之後看着陸望:“所以,不要覺得有壓力,這只是一種病而已。”
陸望楞楞的看着童嶼,過了一會兒,他的嘴角勾了起來:“有意思...兩個性單戀的人居然碰到了一起。”
童嶼故作冷靜的說:“你回去吧,我要睡覺了。”
陸望也站起身來:“要不...咱兩再試一下,到底是不是性單戀...”
童嶼思考了片刻:“怎麽試?”
陸望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一起睡覺?”
“那樣你不會覺得惡心嗎?”童嶼一臉不爽的看着陸望:“和自己不再感興趣的人睡在一起。”
“你會惡心嗎?”陸望反問。
童嶼沒說話,事實上,到目前為止,他的病情還沒有發作,他對陸望還存在那種喜歡的感覺。
但他不願在陸望面前表現出來:“惡心,但是你不是說了嗎,只是實驗,我可以盡量忍耐着。”
“行吧!”陸望直接往童嶼的卧室裏走,然後一頭倒在童嶼睡過的枕頭上:“快點吧,睡不了幾個小時了!”
童嶼繞到床的另一邊,小心翼翼的躺了上去,剛躺上床,就被對方用強有力的胳膊給強行摟了過去,就好像他沒有重量似的。
“喂!你!”
“噓!”陸望的嘴貼在他的耳邊,低沉着聲音說:“要抱緊點才試得出來哦,要是覺得不舒服了,就推開我。”
童嶼的耳朵一癢,半個後腦勺都麻了,他心跳得厲害,一直喘着氣。
陸望可能覺得自己摟得太緊了,微微松開了一些:“太困了,我先睡了,晚安,老婆。”
童嶼緊緊閉着眼睛,假裝自己什麽也沒聽見,尤其是“老婆”這兩個字。
過了一會兒,他也打了個呵欠,很快就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