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沉默
“那是因為什麽?”闵秀秀追問。
展昭搖了搖頭,提筆在紙上寫道:大嫂,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請照看好玉堂。
闵秀秀一驚,“你什麽意思?!你為什麽會死?!”
展昭依然只是搖了搖頭,卻什麽也沒再說。
不能說話的事情是他在掉進地窖後才發現的,但他其實并沒有被撒任何的東西,他是在想要呼喊白玉堂的時候,才忽然發現了自己的情況。
為此,展昭震驚過也慌張過,也就是在那是,他才猛地發現,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聞到過任何味道……
為什麽?
展昭腦子裏第一個反應,就是自己的時間是不是快到了?閻王把他放了回來幫助包大人,那等他要完成任務的時候,是不是又要把他收走?
這個問題當初展昭和何一讨論過,但當時的情況實在來不及讓他們想這麽多。而現在,何一那邊的盟書到手,他這邊又成功的把艾虎救了回來……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着襄陽王馬上就要被徹底鏟除!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失去的嗅覺和聲音,是不是就是閻王在提醒他?
更讓展昭害怕的是——
他的視力也在逐漸模糊着。
……
展昭不敢想,卻也不得不繼續想……因為他真的在害怕,他害怕如果他被閻王收走了,那白玉堂該怎麽辦?
哪怕白玉堂再怎麽舍不得他,再怎麽霸道無理,他能鬥得過閻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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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忍不住用手捂住了眼睛。他這幾天無時無刻不在為白玉堂擔心,卻根本不敢告訴他真相。因為展昭害怕白玉堂如果知道真相的話,會不顧一切地保下襄陽王……
……
他該怎麽做?
展昭低頭,看着蜷縮在他懷裏的小白。
這個距離他其實已經看不清小白的樣子了,但卻他不能表現出來……
深吸了一口氣,展昭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朝闵秀秀微微一笑,提筆寫道:大嫂,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玉堂。
“不告訴他?!然後等你死後看着他為你傷心死麽?!”闵秀秀狠狠地拍了下桌子,站起來怒道,“展昭!有什麽事情你說出來,說出來才能大家一起解決!你一個人悶在這裏不出聲算怎麽回事?!”
展昭沉默片刻,忽然重重地嘆了口氣,提筆将自己的事情一一寫了下來,然後又寫道:大嫂,我沒辦法避開這個結果,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去和玉堂說。我只求大嫂,如果我真的死了,求你一定要照顧好玉堂。
展昭寫的時候,闵秀秀就站在他的身邊看,但随着展昭越往下寫,闵秀秀的心就越來越涼,等到展昭寫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闵秀秀更是直接跌坐在了椅子上,一臉的慘白。
“展昭,你……”
闵秀秀看着展昭,欲言又止。
展昭沉默地朝闵秀秀搖了搖頭,然後又提筆寫下:招呼好玉堂。
闵秀秀含淚點了點頭。
展昭就起身,将自己剛剛寫的那些紙拿到了房中的燈邊,一張一張地燒成了灰燼。
“貓兒!”
院子裏忽然傳來了白玉堂的聲音,展昭一驚,連忙将手裏還沒有燒完的紙扔到旁邊的水盆裏,然後給闵秀秀遞了個眼神,闵秀秀立刻會意,起身端起那盆水往外走。
闵秀秀走到門口的時候白玉堂剛好推開門,闵秀秀便直接端着盆走了出去,然後說道:“玉堂你接着陪着展小貓,我回去再研究研究去!”
“欸,大嫂等等,”白玉堂一把拉住了闵秀秀的胳膊,道,“這傻貓現在的情況怎麽樣了?”
闵秀秀的目光飄了一下,下意識地想看向展昭,卻在半途中硬生生地讓自己直視着白玉堂,道:“沒什麽大問題,你要是不放心你大嫂我的話就再找公孫先生過來給展小貓瞧瞧啊!”
這句話說到最後,就已經恢複到了闵秀秀平日裏潑辣的語氣,說的白玉堂下意識地抖了抖,陪笑道:“大嫂說的哪裏話,嘿嘿嘿,大嫂醫術高明,我怎麽會不信你?好了這都快吃飯了,大嫂你要不趕快回去吧!要不然我大哥該着急了!”
闵秀秀瞪了白玉堂一眼,把盆裏的水往地上一潑,又把盆往白玉堂的懷裏一塞,轉身走了。
白玉堂抱着盆輕笑一聲,目光朝地上那片沒有燒完但墨跡已經暈開的濕紙片上掃了一眼,嘴角勾起一個冷笑,拿着盆進屋了。
“跟大嫂聊了什麽?”白玉堂順手把手裏的盆放回了床頭,回手抱了展昭一下,問道,“大嫂有什麽辦法了嗎?”
展昭搖了搖頭,朝白玉堂輕笑了一聲。
白玉堂沒說話,只是從身後靜靜地抱着展昭,這讓展昭甚至能感受到白玉堂心口的跳動。
“貓兒。”過了一會兒,白玉堂忽然開口叫了一聲。
“嗯?”展昭漫應了一聲,他聞不到白玉堂身上的味道,但那味道已經永久地留在了他的心中,讓他即使失去了嗅覺,也能想象的到。
“如果有一天你死了,”白玉堂才剛一開口,就感覺到展昭的身體瞬間僵硬了起來,他抱着展昭的手臂又緊了緊,才接着說道,“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去把你找回來!”
“……”
展昭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輕輕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
三天後。
包大人按照盟書上的人名,将襄陽王的黨羽一網打盡,襄陽王本着魚死網破的信念發起最後的攻擊,讓偷偷住紮在開封府外的幾千精兵紛紛攻進開封府。
卻被早已有所準備的包大人直接攔在城外,有陷空島四鼠領頭,不過兩個時辰,就将這幾千精兵收拾的幹幹淨淨。
在這一戰中,何一何九幫着推算出了不少東西,被包大人一一上報給趙祯。趙祯一言不發地聽着,随後沉默了許久,才下旨,授何一何九兩師兄弟以國師之名。
何一和何九跪地謝恩。
趙祯深深地看了何一一眼,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
……
第二天,有人看到襄陽王府的東北角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勢沖天,等救火的人好不容易把火撲滅後,才發現失水的地方是一座已經被燒塌了的小樓。
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放火之人有所準備,總之這把大火只在襄陽王府內部燒了,半點都沒連累到周圍的房屋。
同日,襄陽王發動兵變失敗後就帶着金銀細軟和一家老小悄悄地逃了出去,但他顯然忘了何一和何九的本事,慌亂中還沒掏出開封府去,就被禦前侍衛們攔截了下來,三下五除二制服了襄陽王一衆,帶到了開封府,送到了龍頭鍘下。
當日,襄陽王對所有的罪行認罪畫押,包大人請龍頭鍘,一刀,就鍘掉了那顆罪大惡極的腦袋。
襄陽王,叛變失敗,卒于龍頭鍘下。
……
與此同時,開封府的某處院落裏,白玉堂抱着展昭躺在床上,看着展昭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胸口跳動的心跳緩緩地變慢,然後……消失。
“玉堂……”闵秀秀看着抱着展昭屍體的白玉堂,心裏跟刀絞似的痛,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躊躇了許久,才狠狠地踹了自家夫君盧方一腳,用眼神示意他趕緊說話。
盧方被踹了個措手不及,差點一個跟鬥摔在白玉堂和展昭的床前。
“呃……玉玉堂啊,你……不要太難過。”盧方急的滿頭大汗,拼命地想着能說什麽話來安慰自家的五弟,“人……這個……這個……”
“大哥,”白玉堂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們出去吧,不用管我,我想和貓兒單獨待一會兒。”
盧方愣愣地看了白玉堂半響,然後有些猶豫地回頭看了自家媳婦兒一眼。
闵秀秀嘆了口氣。
她沒有把展昭的事情告訴盧方他們。一來他們幫不上什麽忙也不出了什麽主意,二來她也不想再多幾個人擔心。
但現在事情就是這麽突如其來的出現了,闵秀秀忽然體會到了展昭當初跟她坦白時的心情——無能為力。
……
哪怕你醫術再高,心氣兒再牛,你能鬥得過神仙嗎?
“走吧。”闵秀秀嘆道,帶着四鼠朝外走去。在轉身關門的時候,闵秀秀看到白玉堂正輕柔地撫摸着展昭鬓角的頭發,深情裏的溫柔是她從未見過的。
闵秀秀一個沒忍住,眼角的淚水大滴大滴地流了下來,捂着嘴跑了出去。
原本趴在床上用爪子把弄着展昭的小白突然擡起頭看了一眼沒有關好的門,從床上一躍而下,将沒關好的房門關上了。
……
盧方扶着闵秀秀的肩膀朝院外走去,正好遇上了急匆匆趕過來的包大人。
“盧島主,盧夫人。”包大人急沖沖地問道,“展護衛他……”
“嗚……”闵秀秀捂着臉撲到盧方的懷裏哭了起來,包大人的臉色頓時一白,重重地嘆了口氣。
“包大人。”闵秀秀淚眼朦胧地擡頭看向包大人,“那天我家玉堂去找你的時候,你就沒好好勸勸他嗎!”
闵秀秀支開白玉堂和展昭單談的那天,提前就和包大人說好了,如果白玉堂去找他的話,盡量安撫一下,後來闵秀秀知道了包大人對展昭的事情也知情,就下意識地以為包大人會幫着勸勸白玉堂。
可看現在白玉堂這樣子,分明就是心如死灰的瘋了啊!
“去找我?”包大人愣了一下,詫異地說道,“白少俠這兩天從未找過我啊,自從展護衛失聲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闵秀秀一愣,斷斷續續的哭聲也停了,擡頭愣愣地看着包大人。
白玉堂那天……沒去找包大人?
那他去幹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