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傾訴
“貓兒貓兒貓兒!”白玉堂瘋狂地喊着,回身要抱展昭,卻發現自己的手只能碰到密密麻麻的箭羽,“貓兒——!”
啪——
白玉堂的臉上狠狠地挨了一巴掌,何一抓着他的領子,朝白玉堂吼道:“展昭還沒死!快點帶着展昭走!把他送回開封府他就還有救!”
白玉堂的耳邊一片“嗡嗡”聲,他幾乎聽不到何一喊話,但“展昭還沒死”五個字像是給白玉堂的心口打了一針強心劑,讓他瞬間清醒了過來。
“你說的是真的?”白玉堂揪着何一的衣領,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恐怖,“如果你敢騙我——”
“少說廢話!”何一想推開白玉堂的手,卻失敗了,只得道,“快點!展昭現在還有呼吸呢!把我們兩個和展昭一起帶回去!我們有辦法救他!”
白玉堂低頭看了展昭一眼,見他的鼻翼确實在微微地動着,頓時放心了不少,但也确實片刻都不敢耽擱。
他将展昭抱在懷裏,努力不去看展昭的傷勢,但即使這樣,他也無意間瞥見了展昭頭上竟然也插着兩只箭……
白玉堂的心一沉,抱着展昭的手不由得緊了緊,心裏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個想法:這樣的情況,真的還能救活嗎?
一定能!
啪——
白玉堂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嘴巴,飛快地把剛冒出的那個想法給推翻扔掉,展昭一定能活!他還有呼吸,他怎麽可能活不了?!
“抓着我的腰!”白玉堂對何一和何九兩個人說道。他的兩只手都抱着展昭呢,只能讓何一和何九兩人抱着他。
何一和何九此時自然聽白玉堂的話,話音未落,就抱了個結實。
“從東南方走!”何一小聲地在白玉堂的耳邊說道。
白玉堂抱着展昭從鐵籠子裏走了出來,之前圍攻他們的十個人還想攻上來,白玉堂卻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辨別了一下方向,就朝東南方的窗戶沖去,一腳就将窗戶踹碎,運起輕功帶着何一何九躍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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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過程都發生的飛快無比,等那十幾個人趕到窗口的時候,白玉堂已經躍到了王府外,正朝開封府狂奔而去。
其中一人朝離自己最近的那人吩咐:“你,去報告王爺,剩下的人跟我一起去追!走!”
說完,這十幾個人就分成了兩個方向,大波人去追白玉堂,一個人朝襄陽王府的正殿飛快地奔了過去。
……
風聲“呼呼”地在何一何九的耳邊刮過,他們死死地抱着白玉堂的腰,因為白玉堂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快速的移動甚至讓他們兩個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這樣的痛苦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何一何九就覺得手裏一松,往後仰了過去。但還不等他們叫出聲,就已經摔在了地上。
……
何一摸着摔疼了的頭茫然地坐了起來,卻驚訝地發現自己已經出現在了展昭的院子裏,也就是說……他們已經回到了開封府?!
何一暗暗為白玉堂的武功心驚,但也不敢有半分怠慢,把同樣暈暈乎乎的何九扶了起來,兩人就朝展昭的房間狂奔。
——要是慢了半步,恐怕白玉堂就要出來殺人了。
果不其然,兩人剛剛沖進房間,白玉堂就鐵青着一張臉往外走,一見他倆就一手一個,給扔進了內室,摔在了展昭的旁邊,“你給我——”
“出去!”何一朝白玉堂大喊了一聲,“去把公孫先生叫來,然後拿開封府最好的傷藥都給我拿來!快點——!”
白玉堂威脅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何一派了新的活兒,一句話梗在喉頭,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最後白玉堂看了展昭一眼,但目光觸及到那滿身的箭羽時,又像是被人碰觸了的蝸牛,飛快地收了回去。
“救——!”白玉堂狠狠地吼了一聲,然後一甩袖子,轉身朝門外走去,沒幾秒,何一何九兩人就聽不到白玉堂的聲音了。
“師弟,你真的有把握救他?”何九湊到何一的身邊,小聲地問着,“這人都成刺猬了,真能救得活?”
“能不能救得活不看咱們,”何一陰沉地看了展昭一眼,“他的命盤上已經沒了陽壽,所以他現在屬于地府閻王管,只要閻王不打算收了他,他就算被砍成了七八段兒都死不了。”
“他現在還有呼吸,就說明閻王還不打算收他?”何九恍然道。
“嗯。”何一點了點頭,随即又嘆了口氣,“沒想到襄陽王竟然這麽殘暴。”
“就是。”何九嘟囔了一聲,“誰知道……”
“噓——”何一急忙打斷了何九大的話,嚴肅地說道,“你要說的那句話,從今以後半句不許透露出去,知不知道?”
何九愣了愣。
何一解釋道:“白玉堂向來心狠手辣,如果讓他知道了你要說的事情,他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你!”
何九連忙點頭。
“動手吧。”何一嘆了口氣,“我去給展昭拔箭,你在門口守着,一會兒白玉堂把公孫先生帶回來之後記得攔住白玉堂,讓他待在門口等着,千萬別讓他去別的地方。”
“為什麽?”
何一瞥了何九一眼,“如果他要去別的地方,你覺得他會去哪?”
何九:“……懂了。”
何一拍了拍何九的頭,轉身朝展昭的床走了過去,何九則站在外堂,等着白玉堂回來。
……
何家師兄弟在展昭這邊忙活開了,白玉堂那邊也沒閑着。他先是運起輕功飛到了公孫策的房間,翻了個遍卻沒看到人,便直接提氣朝包大人的書房跑去,到了門口連門都沒敲就直接風一樣地闖了進去,果然看到公孫策和包大人正在一起說話。
“白少俠?”包大人看到白玉堂突然闖了進來先是吓了一跳,又看到白玉堂的一身白衣都已經被血染成了暗紅色,更是一驚,連忙問道,“出什麽事了?展護衛呢?!”
白玉堂聽到“展護衛”的時候眼圈兒一紅,險些當場哭出來,“他出事了。”白玉堂渾身都在顫抖着,他深吸了口氣,想穩住自己的情緒,卻毫無用處,“公孫策跟我走,包大人你把開封府所有的傷藥、最好的傷藥都拿到貓兒的房間去!現在立刻馬上——!”
說到最後,白玉堂已經由說變成了吼,然後根本不等公孫策反應,就抱住公孫策的腰,夾着他朝展昭的房間提氣而去。
包大人愣了一下,但也飛快地反應了過來,一邊朝外面的王朝大喊了一聲“快把府裏的傷藥都拿到展護衛的院子裏去”,一邊翻箱倒櫃地在自己的房間裏找傷藥,然後朝展昭的房間跑去。
……
等包大人到了的時候,就看到展昭的院子裏已經站了一堆的人,各個都是過來送傷藥的,但除了公孫策外,沒有一個人被允許進到房間裏去——包括白玉堂。
包大人匆匆看了這形勢一眼,就急忙朝展護衛的房間裏跑。
“吱扭”,不等包大人推門,展護衛的房門就被打開了,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年一臉嚴肅地問道:“是傷藥嗎?”
包大人點了點頭,然後手中的傷藥就被那少年全部抱走,再然後……
啪。
房門又關上了。
包大人有些愣愣地看着緊閉的房門,他這輩子還沒人這麽無禮地對待過他,但此刻他卻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反而覺得那少年的動作太慢。
只要一想到那少年身上的血是從展護衛的身體裏流出來的……
包大人忽然覺得有些頭暈,他向來把展昭當成兒子一樣養,兩人的關系更是親如父子,現在展昭出事,包大人簡直心疼的要命,就像是……
轟——
包大人這邊還沒感慨完,院子的另一邊就傳來一陣巨大的響聲。包大人連忙朝聲響的方向看了去,就見一個滿身鮮紅的人正拼了命地在展昭院子中的梅樹下發瘋,剛剛才開的花被揮舞的滿天都是。
——是白玉堂。
“啊——”白玉堂仰頭朝天怒吼了一聲,雙手成爪狀,像是要将青天撕破一般。
包大人一驚,連忙大喊:“白少俠冷靜!”
但這絲毫沒有半分作用,白玉堂好似瘋癫了一般,拼了命地在院子裏肆意的破壞着,梅樹、石桌、石椅甚至連院子裏的那口井都沒有放過,內勁所到之處無一不一片狼藉,吓得來給展昭送藥的人紛紛驚叫着往院外退去,生怕被白玉堂的掌風掃過,就連包大人也不得不緊緊地貼着展昭的房門。
“沒事的人都先走!”不得已,包大人只好先驅散圍觀群衆,“所有人都回自己的房間去!”
有包大人的命令,再加上白玉堂的瘋狂,圍觀的人自然不會繼續留在這裏,聽了包大人的話後就開始往外跑,不過幾個眨眼的時間,就全部都散了開來。
包大人松了口氣,正打算找個機會勸慰白玉堂一下,就見今夜本應該在門口值班的王朝卻急吼吼地跑了進來,張口就吼道:“包大人!襄陽王帶人過來了!說他的王府裏丢了東西,有人看到是展護衛和白五爺今夜去過襄陽王府,現在他帶着人說是要将展護衛和白五爺緝拿歸案!”
……
屋漏偏逢連夜雨!
包大人的心咯噔了一下,來不及去想怎麽應付襄陽王,另一個更加令他驚心的念頭就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裏——白玉堂!
事實證明,包大人的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剛剛還像瘋子一般毀壞着展昭的院子的白玉堂,在聽到“襄陽王”這三個字後簡直就像是被按了什麽開關一樣,猛地一頓,然後冷冰冰地擡頭看了王朝一眼,眼神冷酷的如同地獄中的修羅。
“啊——!”白玉堂大吼了一聲,就要朝外沖去。
包大人一個飛撲過去想要攔白玉堂都沒撲倒,幾乎轉眼間,白玉堂就已經沖到了門口,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包大人心驚膽寒地看着白玉堂要沖出去殺了襄陽王的時候,一個聲音如同天籁般在他的耳邊響起——
“白玉堂快進來展昭醒啦——!”
一瞬間,整個院子的人都如同靜止了一般,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沖出來的何一,他身上沾滿鮮血的衣服都還沒有換下來,說出來的話卻讓人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你說什麽?”白玉堂緩緩地轉頭看着何一,一字一頓地問道,“你——說——什——麽——”
“展……展昭醒了。”何一看着白玉堂的眼睛,卻被那懾人的目光給吓了一下,竟連話都有些說不清楚,“他要見你,你快進去吧。”
白玉堂如同石像一般站在原地,何一說的每個字他都聽到了并且聽懂了,但這些字連起來……
這怎麽可能?!
白玉堂突然反應了過來,什麽襄陽王什麽包大人此時此刻都靠邊兒站,在白玉堂的世界裏,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情要比展昭更加重要!
哐——
何一眼睜睜地看着白玉堂像是要殺人一般朝自己沖過來,他甚至沒有機會去閃避一下,就被白玉堂一手揮開,重重地撞在了門框上。
“師弟!”何九連忙上去扶住要滑到地上的何一,“你沒事吧?”
“沒……沒事,”何一捂着後腦勺兒,疼的要命,但還是咬着牙說道,“包大人,你去門口攔住襄陽王,叫人打一通熱水進來給展昭清洗,再讓人來打掃他房間裏的血跡,一定不能讓人看出半點痕跡!”
“本府曉得。”包大人沉聲應道,轉頭看了展昭的房間一眼,頓了一秒,還是開口問問道,“展護衛他……真的醒了?”
何一點了點頭,道:“包大人應該知道的多一點吧?展護衛會醒過來,不奇怪。”
包大人眉頭一皺,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快步朝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吩咐王朝按照何一的話去做。
襄陽王。
敢把他開封府的人傷成這樣,這筆賬,我老包一定要讨回來!
……
房間內。
何一和何九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內室裏現在就剩一個公孫策站在床邊,用一條濕帕子給展昭擦着身體,聽到白玉堂進來的聲音,也連忙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身對白玉堂說道:“白少俠,展護衛的傷都自己愈合了,現在已經醒了,但身體還是很虛弱,你可以和他說話,但不要有太大的動作。”
但白玉堂卻像是沒有聽到公孫策的話一樣,看着這滿床的鮮血……每一秒,他都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撕下來了一塊兒,已經痛的讓他感覺不到痛了。
“玉堂……”
臉色慘白的展昭趴在床上,他的衣衫盡褪,悲傷、腿上全是血跡,但卻沒有半分傷口,好像展昭只是被人從後面潑了一桶血上去了一般。
公孫策看了白玉堂的臉色一眼,有些忐忑地說道,“我們剛剛想拔出展護衛身上的箭羽給他上藥,但是箭羽還沒全部拔完,之前拔箭後留下的血洞就自己愈合了。等展護衛身上所有的傷口都愈合後,展護衛就醒了過來,我已經給他號過脈了,他的身體沒有大礙,就是失血過多,需要多補一補。”
公孫策的話照樣沒人理,白玉堂的眼裏此刻只有展昭,就連展昭都沒有把注意力分出一丁點來給他,這讓公孫策有些尴尬。事實上他也不想站在這裏了,但何一之所以那麽着急地出去喊白玉堂,是因為他們在屋裏聽到了襄陽王已經來的事情,為了不讓白玉堂發瘋而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何一才急匆匆地去把白玉堂喊了進來。
現在危機并沒解除,襄陽王如果不見到展昭,他不可能離開開封府。所以現在真的沒有時間給展昭和白玉堂這兩個剛剛經歷過生離死別的戀人溫存的時間,他們需要用最快的速度把展昭的房間清理好,然後讓展昭完完整整地去見襄陽王,才算是徹底解決了這個問題。
但是……
公孫策重重地在心裏嘆了口氣——他是真的不忍心打算展昭和白玉堂之間的凝視啊!
……
像是察覺到了公孫策的猶豫,展昭主動說道:“玉堂……我沒事。”
白玉堂一步步地朝展昭走去,每一步都邁的很慢,卻不穩,好像随時都會跌倒一般。
“玉堂……”展昭又叫了一聲,他動了動身子,雙手撐着創面想要坐起來,但因為失血過多的原因讓他根本沒有力氣做到這點,剛起了一半,展昭的手就一麻,眼看着就要摔到床上了……
但是卻沒有。
展昭靠着白玉堂強健的胸膛,突然有些想笑。
他之前嫌棄過白玉堂的胸膛沒有小白的舒服,但此時此刻,展昭卻覺得這樣的感覺是這世間最舒服的觸感,如果可以,他願意一生一世都能靠着這個胸膛,讓他拿什麽東西去換,他都願意。
“我真的沒事……”展昭有些虛弱地說道,“你別……玉堂?”
展昭有些詫異地停了下來,一滴又一滴滾燙的水珠滴在了他的額頭上,他想擡頭看一眼,卻發現自己已經被死死地抱住,連動一下頭都不行。
“你別說話。”白玉堂的聲音中壓抑着極大的痛苦,他緊緊地抱着展昭,好像只要他一松手,展昭就會消失不見一般,“我想抱抱——”白玉堂因為哽咽而破音了,他吸了吸鼻子,才接着說道,“我想抱抱你。”
“……好。”展昭的眼圈兒也紅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暖流從他的心底冒了上來,瞬間就流遍了四肢百骸,舒爽的不行,“玉堂,我沒事,我真的沒事……”
展昭一遍遍地跟白玉堂說着他沒事,白玉堂抱着展昭卻一遍遍地搖着頭,用他越來越崩潰越來越嘹亮的哭聲回應着展昭的“沒事”。
“……”
白玉堂一直抱着展昭的頭,從始至終都沒有讓展昭看到他如嬰兒般大哭的樣子,展昭也緩緩地閉上眼睛,他靠着白玉堂的胸口,心中的酸澀和甜蜜交織在一起,讓他也生出了一種想要大哭的欲|望。
但是……
“展護衛……”
公孫策小心翼翼地湊了過來,他不想打斷這片刻的悲傷,對于白玉堂來說,這是一種失而複得的驚喜(雖然白玉堂根本不想要這樣的失而複得),但既然經歷了,如果連事後悲傷的時間都不留給他們,顯然太殘忍了。
但公孫策能怎麽辦?
襄陽王還在外面虎視眈眈地等着,根本沒有多少時間能留給展昭和白玉堂悲傷,他們就要有另一場硬仗要打。
“襄陽王要進來了,”公孫策說道,“你要先把身上清洗一下。”
展昭睜開眼睛看了公孫策一眼,眼圈兒通紅,眼角還帶着濕意,頓了一秒,展昭才開口,道:“不必。公孫先生,你去跟包大人說,就說我偶感風寒,現在已經睡了,讓襄陽王有什麽事明天白天再來。如果他一口要定我已經死了,等明日給他看一個完好無缺的我,就是最好的回擊。”
公孫策猶豫了一下,展昭說的方法不是不行,但和現在就完好無損地出去讓襄陽王看上一眼相比就遜色了不少。
但猶豫也就是一秒鐘的事情,一秒後,公孫策就堅定地給了展昭一個“好”,然後吩咐人把熱水放在屋裏,就帶着衆人退了出去,将時間留給了展昭和白玉堂。
……
展昭在白玉堂的懷裏動了動,伸手環住了白玉堂的腰,給自己找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就是這麽靜靜地回抱着白玉堂,讓他感受着自己溫暖的身體和跳動的心髒。
哭聲減弱。
從最初的嗷嗷大哭,到最後的零星抽泣。展昭就這麽靠在白玉堂的懷裏,聽着白玉堂強勁有力的心跳聲,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平靜。
“好點了?”展昭感覺到白玉堂的心跳逐漸平靜,便開口問道。
白玉堂甕聲甕氣地“哼”了一聲,抱着展昭的手臂又緊了緊。
“我想看看你。”展昭說道。
“有什麽好看的。”白玉堂的鼻音很重,道,“我長什麽樣你還不知道嗎?”
“不知道。”展昭輕笑了一聲,“哭成這樣的白玉堂,我還真的沒見過呢。”
白玉堂沉默了一秒,然後松了松手臂的力度。
展昭順勢揚了揚頭,看了白玉堂一眼。
就見那雙平日裏向來勾人的美眸此時像是塗了胭脂一樣紅通通的,還帶着十足的濕意,兩片薄唇微微撅起,像是不滿自己這般狼狽的樣子被展昭看了去,又像是一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子,讓人看着就心疼。
“玉堂……”展昭伸手,輕輕地碰了碰他的眼角。
白玉堂微微閉上了那只被展昭碰到的眼睛,任由展昭撫摸,只睜着一只眼睛望着展昭,眼神可憐的要命。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你。”展昭彎了彎嘴角,“這樣的你也好看。”
白玉堂又“哼”了一聲,嘴唇貼着展昭的額頭,模模糊糊地說了一句話。
展昭有些沒聽清,下意識地問了句“什麽”,但白玉堂卻搖了搖頭,不再說了。
“躺過來吧。”
展昭往床裏面移了移,白玉堂也順勢躺了過來。剛剛為了拔箭,何一他們把展昭的衣服全部剪開了,現在的展昭是赤|身果體地躺在白玉堂的懷裏。
這樣的情景白玉堂幻想過無數次,但他從來沒想到過,這樣的第一次,竟然會發生在這樣的情況裏——展昭剛剛死而複生,他們躺在滿是血跡的床單上,甚至兩人的身上都沾滿了鮮紅的血……
但兩人現在都沒有心情去清理自己,他們一刻都不能允許對方脫離自己的視線,因為那會讓他們發瘋。
“……為什麽要撲過來?”白玉堂側躺着,再次将展昭抱在懷裏,兩人額頭抵着額頭,“為什麽?”
展昭沉默了一秒,忽然笑了一下,道:“因為我愛你。”
一句話,白玉堂的眼睛就又紅了。
他曾經說過,總有一天會讓展昭說出這句話,但在他的設想裏,是在某項床上運動時去讓展昭說,現在他們雖然也在床上,可這和他的想象卻差着十萬八千裏的距離。
“你真煩,”白玉堂小聲地抱怨了一句,“你就不能挑個更浪漫點的時候說這句話嗎?”
【叮——有人對你說謊】
展昭忍俊不禁,擡手抱住白玉堂,然後往上湊了湊,輕輕地親吻着白玉堂的濕潤的眼睛。先是輕輕地碰着,然後小心翼翼地伸出舌頭去舔了一下白玉堂的眼皮。
那種被羽毛搔了一下的感覺讓白玉堂擠了擠眼睛,但這卻讓展昭忽然間玩性大開,如同在玩兒打地鼠一般,白玉堂越擠眼睛,他就舔的越歡。
“貓兒!”
白玉堂叫了一聲,展昭稍微收斂,滿眼笑意地看着白玉堂。
而白玉堂原本皺起來的眉頭也慢慢地松開了,懷裏的身體十分的真實,但他卻有些害怕——害怕下一秒自己用力抱住的身體就會變成一縷白煙,只留給自己無邊的寒意和黑暗。
“……沒有下次了。”白玉堂的聲音裏又帶着鼻音了,“展昭,我告訴你,我警告你……我正式警告你,沒有下次了——我絕對、絕對、絕對、絕對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我也是。”展昭看着白玉堂的眼睛,以同樣的認真,說道,“我不會再讓你陷入那樣的險境中。”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白玉堂有些暴躁地說道,“你知不知道我剛剛有多痛苦?!我真的以為你——”
白玉堂說不下去了,他的嘴唇微微顫抖着,眼中再次充滿了淚水。
“我也是。”
許久後,展昭才說道,“我也和你同樣的痛苦。”
“我跟你說過,如果有一天我能告訴說出我的秘密了,那我一定會第一個告訴你,”展昭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所以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其實已經死過一次了。”
白玉堂的眼睛瞬間瞪大,身體繃得緊緊的,不可置信地看着展昭。
“上一世……對于我來說的上一世,”展昭說道,“你為了救我,死在了我的懷裏,然後我也沒逃過那樣的命運。可是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到的是一個鮮活你的……白玉堂,你知道嗎?上天待我不薄,他給了我一次重新再來的機會……白玉堂,再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真的……很開心。”
“……”
“所以,”展昭摸着白玉堂的臉,溫聲說道,“如果涉險的人是我,你也會做和我一樣的事情,不是嗎?”
白玉堂靜靜地聽着展昭向他詳細地講述着上一世的事情,等到展昭說完了,他也只是沉默着,沒有半分回應。
……
長久的沉默後。
“太沒用了。”白玉堂突然說道。
展昭一愣。
“上一世的我,太沒用了。”白玉堂撅着嘴說道,“竟然沒有保護好你,真是太沒用了!”
“玉堂……”
一瞬間,展昭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擊中了一樣,白玉堂的話如同一張密集而結實的金網,将他的心輕柔地包裹住,然後一點一點地融進了他的心裏,和他成為一體。
“貓兒,”白玉堂說道,“我不管你上一世經歷了什麽,我只要你知道,你是我白玉堂最愛的人,你是我白玉堂願意拼盡性命去保護的人——所以不論何時,都不要讓自己處于危險之中,知道嗎?”
展昭輕笑一聲,道:“真巧,我也是。”
白玉堂終于露出了出事後的第一個笑容,那笑容幾乎照亮了展昭的整個世界。
展昭不由自主地湊了上去,吻住了白玉堂的雙唇,用這種親密的行為向對方訴說着自己心中的情與愛。白玉堂自然也不甘示弱,展昭吻他,他就吻的更深;展昭抱他,他就抱得更緊;展昭愛他……他就愛的更多。
從一開始,這段感情中主動的人就是白玉堂。但是現在,白玉堂發現展昭對自己的感情似乎還要比自己對他要深刻的多,這讓白玉堂感到不爽。展昭是他心中最愛之人,是他不管怎麽愛都覺得愛不夠的人,怎麽能讓展昭愛他比他愛展昭要多?
所以白玉堂要給展昭更多的愛,加倍的愛,但即便是這樣,白玉堂還猶嫌不夠。他要讓這份愛長長久久地繼續下去,他不會給任何人打斷這份愛的機會……即使是閻王,也不行。
……
整個夜晚,展昭和白玉堂都躺在床上,親密地講着些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麽的話,感覺來了,就用親吻來表達自己的愛,用撫摸來傳遞自己的情。但即便是這樣,兩人也都沒有去跨過最後的那條界限——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雖然展昭的傷口奇跡般地愈合了,但是從他身體裏流出去的血确實實打實的,就算感覺再多,此時的展昭也有些有心無力。但白玉堂就不一樣了,山珍海味就抱在懷裏,可以看可以親甚至可以摸,但就是不能吃……
一開始還可以,他太擔心展昭了,根本沒有心思去想別的事情。但時間久了,白玉堂就覺得自己有些心猿意馬了。
展昭看了白玉堂一眼,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含笑吻住了他。白玉堂先是一愣,但随即也狠狠地吻了回去。
兩人默契地什麽也沒說,也默契地把應該做的都做了。
反正整個房間已經亂成了這幅樣子,明天一早必然是要大清理一番。
……
一整夜,兩人都沒有去管襄陽王的事情,一是因為他們已經沒有精力去顧忌別人了,二則是因為他們相信包大人,以包大人的能力,要是連拖上一天都不行,那也不可能當上開封府的府尹。
親密的時間永遠是短的,白玉堂覺得自己心裏的話連一小半兒都沒說完呢,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就照了進來。
“能不能繼續‘生病’?”白玉堂問展昭,“反正你也确實在生病。”
“那也要讓襄陽王看一眼。”展昭笑道,“起來吧,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呢。”
白玉堂撅嘴:“你是我的,幹嘛要讓那個老匹夫看!”
“不要鬧。”展昭笑着摸了摸白玉堂的頭。
“哼,那個老匹夫。”白玉堂咬牙,眼裏泛着殺意,道,“我早晚要讓他死在我手裏!”
展昭看着白玉堂沒有說話,事實上他對襄陽王也是這個想法。他一點都沒忘,上輩子的白玉堂,就是死在襄陽王的手裏的!
深仇大恨,誰跟襄陽王沒有呢?
“不過話說回來,”白玉堂突然湊到了展昭的旁邊,擠着眼睛笑道,“昨天晚上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會給我說‘一切以大局為重’呢。”
“如果我那時真的那麽說了,你會怎麽樣?”展昭問。
白玉堂的臉色陰沉了一下,片刻後,不情不願地說道:“你讓我以大局為重,我能不從嗎?我向來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啊,而且那個何九不是說了嗎,我是天生的‘懼內’。”
“是懼夫才對。”展昭糾正道。
“懼內。”
“懼夫。”
“懼內!”
“你剛剛說什麽來着?”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所以你是懼什麽?”
“……懼夫。”白玉堂委委屈屈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