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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

仲春之月、腓日,黃帝下诏,要來中原巡視。

上一次黃帝來中原巡視還是二百多年前,那一次巡視的經歷非常不愉快,曾經的神農山侍衛頭領刑天行刺黃帝,竟然一路突破重圍,逼到了黃帝面前,幾乎将黃帝斬殺,危急時刻,幸得後土相救,黃帝才險死還生。

那之後,刀光劍影、血雨腥風,中原死了一大批人,軒轅的朝堂內也死了一大批人,黃帝的六子軒轅休就死在那一次風波中,八子軒轅清被幽禁,煊赫顯耀的方雷氏沒落。

如果把黃帝打敗蚩尤、統一中原,率領屬下登臨神農山頂、祭告天地算作黃帝第一次來中原巡視;刑天行刺那一次就是第二次;那麽如今黃帝第三次巡視中原。對中原的氏族而言,黃帝每一次來中原,都血流成河,第三次會不同嗎?

沒有人能回答,每個氏族都嚴格約束子弟,謹慎小心地觀望着。

當颛顼把黃帝要來中原的消息告訴小夭時,小夭緊張地看着颛顼:“他為什麽要來中原巡視?他知道什麽了?還是兩個舅舅告密了什麽?”

颛顼心裏也發虛,卻笑着安慰小夭:“不要害怕,不會有事。”小夭苦笑,能不害怕嗎?在她眼中,父王很和善,可父王能親手誅殺五個弟弟,株連他們的妻妾兒女,上百條性命,一個都沒放過。在軒轅山時,外祖父也算和善,可是小夭清楚地知道,外祖父只會比父王更可怕!那是白手起家,率領着一個小小部落,南征北戰,創建了一個王國,又打敗了中原霸主神農國,統一了大半個大荒的帝王!

颛顼握住小夭的肩膀:“小夭,我們一定不會有事!”

小夭的心漸漸地沉靜下來,她的目光變得堅毅:“縱使有事。我們也要把它變得沒事!”

颛顼的心安穩了,笑着點了下頭。

望日前後,黃帝到達阪泉。

阪泉有重兵駐守,大将軍離怨是黃帝打下中原的功臣。

黃帝在阪泉停駐了三日,邀請了中原六大氏的長老前去觀賞練兵。

大将軍離怨沙場點兵,指揮士兵對攻。士兵并沒有因為安逸而變得缺乏鬥志,依舊像幾百年前他們的先輩一樣,散發着猛虎惡狼般的氣勢。

六大氏的長老看得腿肚子發軟,當黃帝問他們如何時,他們只知道惶恐地重複“好”。

黃帝微笑着讓他們回去,随着六大氏長老的歸來,沒多久,整個中原都聽說了軒轅軍隊的威猛。

離開阪泉後,黃帝一路巡視,晦日時到中原的另一個軍事要塞澤州,澤州距離神農山的主峰紫金頂很近,驅策坐騎,半個時辰就能到。

颛顼想去澤州迎接黃帝,黃帝拒絕了,命他在紫金頂等候。

澤州也有重兵駐守。颛顼笑問小夭:“你說爺爺會不會在澤州也搞個練兵?別只六大氏了,把什麽三十六中氏,八十一小氏都請去算!”“外爺應該不會把一個計策重複使用,只怕有別的安排。”

颛顼嘆道:“也是,威吓完了,該懷柔了。”

季春之月正是百花盛開時,黃帝名蒼林準備百花宴,邀請各氏族來賞花游樂。

璟、豐隆、馨悅都接到了邀請,衆人紛紛去赴宴。颛顼被晾在紫金頂。如果這個時候,颛顼還不明白黃帝在敲打他,那颛顼就是傻子了。

俊帝也察覺了形勢危急,不惜暴露隐藏在中原的高辛細作,命他們迅速把小夭和阿念接離中原,送回高辛境內。為了安全,還下令他們分開走。

阿念糊裏糊塗,只知道父王有急事要見她,擔憂父王,立即上了坐騎,随他們走了。

小夭卻對來接她的人說:“請你們告訴父王,我現在不能回去,原因他會理解。”

來接她的人沒辦法,只得離開。

小夭平靜地走進她居住的宮殿,拿出弓箭,開始練習箭術,每一箭都正中靶心。

颛顼來趕小夭走,小夭好整以暇,問道:“你沒有信心嗎?”

颛顼說:“我有!”

小夭笑眯眯地說:“那麽你就無須趕我走!”

颛顼惱道:“那好,我沒有!”

小夭依舊笑眯眯的:“那麽我就不能走,你需要我的支持和保護!”

颛顼看着小夭,帶了一分哀求:“小夭,離開!”

小夭微笑着,眼中卻是一片冰涼:“你無須擔心我,我不是母親,黃帝對我沒有養育之恩,他要敢對我們下狠手,我就敢對他下狠手!”

颛顼凝視着小夭,緩緩說:“那好,我們一起。”

小夭嗖一聲射出一箭,将宮牆上的琉璃龍頭射碎,她收起弓箭,淡淡地說:“他畢竟撫養了你幾十年,若真到了那一步,你對他下不了手,交給我。”

小夭轉身離去,走向她的“廚房”。

颛顼握了握拳頭,他不想走到那一步,但如果真走到了那一步,他絕不會讓小夭出手!

一連幾日,黃帝在澤州大宴賓客。

颛顼在紫金頂勤勤懇懇地監督工匠們整修宮殿,沒有正事時,就帶着淑惠在神農山游玩,去看山間的百花。

季春之月、上弦日,有刺客行刺黃帝,兩名刺客被當場誅殺。據說,刺客死時還距離黃帝很遠,和百年前刑天的刺殺相比,簡直像小孩子胡鬧。

可是,事情的嚴重性并不比當年小,都說明——有人想黃帝死。據說兩名刺客的身上有刺青,證明他們屬于某個組織,效忠某個人。

黃帝下令嚴查,一時間中原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颛顼走進庭院,小夭正在拉弓射箭,一箭正中木偶人的心髒。

颛顼鼓掌喝彩,小夭笑問:“查出那兩個刺客背後的主使是誰了嗎?”颛顼說:“我估計應該沒有人能查出來。”

“為什麽?”

“我收到消息,那兩個刺客身上的刺青是用若木汁紋出。”若木是大荒內的三大神木之一,也是若水族的守護神木,颛顼的母親曾是若水族的族長,她死後,若水族未推薦新的族長,從某個角度而言,颛顼就是現任的若水族族長。

小夭問:“紋身能檢查出年頭,外祖父讓人查了嗎?”

颛顼苦笑:“正因為查了,所以我說再不可能查出是誰主使。刺青究竟紋了有多久,查驗屍體的醫師沒有明說,但他說不少于三十年。”

小夭感慨:“兩位舅舅可真夠深謀遠慮,竟然早早就準備了這樣的人,不管刺殺誰,都可以嫁禍給你。一看刺青有幾十年的時間,自然沒有人會相信這是一個嫁禍的陰謀,誰能相信有人幾十年前就想好刺殺某個人時要嫁禍給你呢?”

颛顼嘆道:“爺爺對中原氏族一直很忌憚,我卻和中原氏族走得越來越近,大概有人進了讒言,爺爺動了疑心,所以突然寅布巡視中原。但在刺客行刺前,爺爺應該只是想敲打警告我一番,并不打算真處置我,可他們顯然不滿意,非要讓爺爺動殺意。”

小夭沒有搭箭,拉開弓弦,又放開,只聞噌的一聲:“這種事連辯解都沒有辦法辯解,你打算怎麽辦?”

“靜觀其變。”

“外祖父這次來勢洶洶,一出手就震懾住了中原六大氏,緊接着又讓衆人明白只要別鬧事,大家可以繼續花照看、酒照飲。已傾向你的那些人會不會被外祖父又吓又哄的就改變了主意?”

颛顼笑道:“當然有這個可能!爺爺的威脅和能給予他們的東西都在那裏擺放着,實實在在,我所能給他們的卻虛無缥缈,不知何日才能實現。”

小夭嘆息,盟友倒戈,才是最可怕的事!她急切地問:“那豐隆呢?豐隆會變節嗎?”

颛顼笑了笑:“他應該不會,他想要的東西爺爺不會給他,兩個王叔沒膽魄給,全天下只有我能給。但人心難測,有時候不是他想變節,而是被形勢所迫而不得已,畢竟他還不是赤水氏的族長,很多事他做不了主,要受人左右。”

“那曋氏呢?”“他們不見得不想,但他們不敢。我娶的是曋氏的嫡女,就算曋氏想和王叔示好,兩位王叔也不會信他們。”這就像男女之間,有情意的未必能在一起,在一起的并不需要真情意,難怪氏族總是無比看重聯姻,大概就是這原因。

小夭問:“你什麽時候娶馨悅?”

颛顼自嘲地笑着:“你以為是我想娶就能娶的嗎?她現在絕不會嫁給我!這世上,除了你這個傻丫頭,所有人幫我都需要先衡量出我能給他們什麽。”

小夭這才驚覺馨悅的打算,她自己一直不肯出嫁,可為了幫颛顼鞏固在中原的勢力,就把曋氏推了出來,這樣她進可攻、退可守。如果颛顼贏,她就站在了天之巅,縱使颛顼輸了,她依舊是神農族沒有王姬封號的王姬,依舊可以選擇最出色的男子成婚。馨悅對颛顼不是沒情,但那情都是有條件的。馨悅就像一個精明的商人,把颛顼能給她的和她能付出的衡量得很清楚。

一瞬間,小夭心裏很是堵得慌,她收起弓箭,拉住颛顼的手,問道:“你難受嗎?”

颛顼奇怪地說:“我為什麽要難受?這世上,誰活着都不容易,感情又不是生活的全部,餓了不能拿來充饑,冷了不能拿來取暖,哪裏會有那麽多不管不顧的感情?女人肯跟我,除了一分女人對男人的喜歡外,都還有其他想得到的。馨悅所要,看似複雜,可她能給予的也多,其實和別的女人并無不同,我給她們所要,她們給我所需,很公平。”

“你自己看得開,那就好。”小夭無聲地嘆了口氣。颛顼身邊的女人看似多,可即使阿念,也是有條件的,她們喜歡和要的颛顼,都不是無論颛顼什麽樣都會喜歡和要的颛顼。

颛顼掐掐小夭的臉頰:“喂!你這什麽表情?像看一條沒人要的小狗一樣看着我。我看你平日裏想得很開,怎麽今日鑽起牛角尖了?”

小夭瞪了颛顼一眼:“人不都這樣嗎?冷眼看着時想得很開,自己遇上了就想不開了!我雖然知道世間事本如此,可總是希望馨悅她們能對你好一點,再好一點!”颛顼大笑起來,點了點小夭的鼻子說:“行了,我是真的一點都不在意,你就別再為我憤憤不平了!”

小夭說:“既然馨悅選擇了作壁上觀,看來神農族絕不會幫你。”

颛顼笑道:“別胡思亂想了,現在最重要的是爺爺的态度,他們想利用帝王的疑心除掉我,很聰明!可爺爺也不會是傻子!”

幾日後,黃帝派侍者傳谕旨,召颛顼去澤州見他。

接到谕旨後,紫金宮內氣氛壓抑,潇潇和暗衛都面色嚴肅,流露出壯士赴死的平靜決然。

金萱為颛顼收集和整理消息,自然最清楚黃帝那邊的狀況,拜求颛顼千萬不要去澤州,澤州駐守着重兵,颛顼一旦去澤州,生死就都捏在黃帝的手掌心,而黃帝顯然已經懷疑颛顼是第二個軒轅休。

淑惠雖然并不完全清楚事态的危急,但她也感覺到此行兇多吉少,不敢幹涉颛顼的決定,只是自己偷偷哭泣,哭得整張臉都浮腫了。

颛顼把所有的心腹都召集起來,對他們說:“我必須去澤州,如果不去,就證實了王叔的讒言,讓爺爺相信我是真有反心,想殺了他、取而代之,那麽爺爺可以立即派兵圍攻神農山。整個軒轅國都在爺爺背後,兵力糧草可源源不斷地供給,神農山卻只能死守,我根本沒有辦法和爺爺對抗。等到神農山破時,所有跟着我的人都會被處死。我不想死得那麽不值得,也不想你們那麽多有才華的人死得那麽不值得,你們是全天下的財富,不管我生、我死,你們都應該活着。”禺疆他們都跪了下來,對颛顼砰砰磕頭,勸的、哭的、求的都有,颛顼卻心意已定,不管他們說什麽,都不為所動。

潇潇和一群暗衛求道:“我們陪殿下去澤州。”

颛顼笑道:“不必,如果爺爺真想殺我,你們去了也沒用,反倒引人注意,你們在澤州城外等我就可以了。”

潇潇紅着眼眶,應道:“是!”

站在殿門旁,靜靜聆聽的小夭走進去,說道:“我和你一塊兒去澤州。”

颛顼要開口,小夭盯着他,用嘴型說:“別逼我當衆反駁你!”

颛顼無奈地說:“好!”

小夭随颛顼走向雲辇。

颛顼擋在雲辇外,不讓小夭上車,颛顼說:“小夭,你真的不用跟我去,我既然敢去,就還有幾分把握能活着回來。”

小夭說:“既然你有把握,我為什麽不能跟着去?正好我也好久沒見過外祖父了。”

颛顼氣得說:“你裝什麽糊塗?你跟着我去,有什麽用?你靈力那麽低,真有事逃都逃不快,就是個拖累!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給我添麻煩?”

小夭狠狠地推了颛顼一把,從颛顼的胳膊下鑽進了雲辇,蠻橫地說:“就算是給你添麻煩,我也要去!”

颛顼瞪着小夭,小夭又扮起了可憐,好聲好氣地說:“你不用擔心我,我好歹也是高辛王姬,舅舅他們絕不敢明着亂來。這會兒你就算趕了我下車,我也會偷偷跟去澤州!”

颛顼知道小夭的性子,與其讓她偷跟着去,還不如帶在身邊。

颛顼無奈地吩咐馭者出發。這次去澤州,颛顼只帶了一名暗衛,就是駕馭天馬的馭者,叫鈞亦,是暗衛中的第一高手。

到了澤州,侍者領着他們去艦見黃帝。

正廳內,黃帝和蒼林都在,黃帝倚靠在榻上,蒼林和另外三個臣子陪坐在下方。

四十多年沒有見,黃帝越發蒼老了,整個人就像一塊枯木,能明顯地感覺到生命在從他體內消失。

颛顼和小夭上前磕頭,小夭只是平靜地問候,颛顼卻是黃帝親自撫養過幾十年,對黃帝的感情不同,雖然很克制,可和小夭的淡漠一對比,立即能看出颛顼的問候是有感情的。

這種對比,讓蒼林暗自蹙眉,黃帝卻神色複雜地看了一會兒颛顼。

黃帝讓颛顼和小夭坐,小夭笑嘻嘻地坐到了靠近蒼林的坐席上,颛顼挨着榻角,跪坐下。

黃帝詢問颛顼神農山的宮殿整修得如何了,颛顼把修好了哪些宮殿還有哪些宮殿等待修葺,一一奏明。

蒼林嘲諷道:“你倒是真上心,難怪中原的氏族都喜歡你,連曋氏都把女兒給你了。你不會是在神農山住久了,就把這裏當了家吧?”

颛顼沒吭聲,好似壓根兒沒聽到蒼林的話。

其餘三個軒轅的臣子說道:“殿下的确和中原氏族走得太近了,要知道對他們不可不防!”

“軒轅有很多氏族,豎沙、月支……都有好姑娘,殿下迎娶的第一個妃子怎麽也應該從軒轅國的這些老氏族中挑選。”

“殿下此舉的确傷了我等老臣的心。”

颛顼依舊垂眸靜坐,不說話。

黃帝一直盯着颛顼,突然開口問道:“如果你是軒轅國君,你會怎麽對待中原氏族?”

衆人面色全變,大氣都不敢喘。

颛顼立即艟頭:“孫兒不敢。”

“我問你話,你只需回答。”

颛顼思索了一會兒,緩緩回道:“鴻蒙初開時,天下一家,這大荒沒有神農國,也沒有軒轅國,後來興衰更替,先有盤古大帝,後有伏羲、女娲大帝,現如今有軒轅黃帝。孫兒想,如果是盤古大帝、伏羲女娲大帝複生,他們必定會把軒轅族、神農族都看作是自己的子民。只有把中原氏族真正看作自己的子民,才會是他們真正的國君。爺爺,您打下中原是為了什麽呢?難道只是為了日日提防他們嗎?孫兒鬥膽,覺得既然有魄力打下,就該有魄力把中原看作自己的,既然是自己的東西,哪裏來的那麽多忌憚和提防?轵邑和軒轅城有何區別?神農山和軒轅山又有何區別?只不過都是萬裏江山中的城池和神山!”

颛顼一邊說,黃帝一邊緩緩地坐直了身子,他緊盯着颛顼,目光無喜無怒,卻讓廳內的其餘四人都跪到了地上,只有小夭依舊閑适地坐着,好似在看一場和自己沒有絲毫關系的戲。

一會兒後,黃帝看向蒼林,問道:“如果你是軒轅國君,你會怎麽對待中原氏族?”

蒼林又驚又喜,聲音發顫:“兒臣、兒臣……不敢!”

“說!”

蒼林立即回道:“軒轅國是倚靠着軒轅各氏族打下了中原,只有這些氏族才最忠于軒轅國君,他們勇猛又忠心,身為國君就應該倚重這些氏族。而對中原氏族,兒臣覺得父王如今的做法是最睿智的做法。對中原氏族不可不用,卻不可重用,不可不防,卻要适可而止,所以要有重兵駐守在中原四處,原本神農的軍隊要麽困在西北,要麽拆散編入軒轅軍隊中,中原氏族子弟在軍中的升遷看似和軒轅各氏族一樣,卻都必須再經過秘密的審批。軒轅國君要想讓軒轅國保持今日的興盛、長治久安,就應該背後倚靠着軒轅的老氏族們,一手拿着武器,一手拿着美酒,對付中原氏族。”

黃帝沒說話,依舊面無表情,卻徐徐點了下頭。

蒼林心花怒放,強抑着激動,給黃帝磕頭。

黃帝說:“你們都起來吧!”

幾人都松了口氣,各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蒼林看颛顼,颛顼依舊是剛才那樣子,既不見沮喪,也不見緊張。

蒼林心內盤算了一番,悄悄給一個臣子遞了個眼色。

那個臣子站起,奏道:“陛下,關于刺客的事一直未查出結果,紋身是唯一的線索,也許可以讓颛顼殿下幫忙參詳一下。”

皇帝說道:“好,你把有關刺客的事說給颛顼聽一下。”那個臣子修行的應該是土靈,土靈凝聚成了兩個栩栩如生的男子,每個男子的左胸口都紋着一個複雜的圖案,臣子指着紋身說道:“紋身是用若木汁液紋成,醫師判斷至少有三十年。大荒內都知道若木是若水族的神木,未得若水族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可靠近,怎麽有人可能折下若木枝?殿下可能給我們一解釋?”

颛顼說:“我不知道,近幾十年若水族的長老沒有向我奏報過若木枝折損的事。”

臣子對黃帝奏道:“恕臣大膽,目前最有嫌疑的是颛顼殿下。為了陛下的安全,臣奏請陛下将殿下暫時幽禁。若能查到真兇,再還殿下清白。”

小夭嗤一聲譏笑:“若查不到,是像對付八舅舅一樣幽禁一輩子,還是像對付六舅舅一樣殺了呢?”

一個老臣子自恃是老臣身份,斥道:“我等在議事,還請高辛王姬自重,不要擅自插嘴!”

小夭冷笑:“好啊,當年軒轅被蚩尤逼到軒轅城下時,怎麽沒有人對我娘說這句話?你如此有氣魄,當時去了哪裏,竟然要我娘領兵出征?你把我娘還給我,我立即閉嘴!”

老臣子氣得臉色發紅,卻實在無法回嘴,只得跪下,叫道:“請陛下為臣做主!”

黃帝淡淡說:“你一大把年紀,半只腳都踩進黃土的人,和個小姑娘計較麽?”

老臣紅着臉碰頭道:“是,臣失禮了。”

蒼林對小夭說:“六弟和八弟都心有不軌,意圖謀害父王,父王的處置十分公平,王姬難道是覺得父王處置錯了?王姬到底是同情他們,還是同情颛顼?”

小夭覺得自己剛才的話說得有欠考慮,抱歉地看了眼颛顼,颛顼對蒼林說:“王叔現在是在議我的罪,還是議小夭的罪?”

蒼林不再逼問小夭,對黃帝道:“父王一人安危,關系到整個軒轅國的安危,刺客事關重大,還請父王為天下安危,謹慎裁奪。”

黃帝垂眸沉思,衆人都緊張地看着黃帝。

小夭突然說:“外爺,我有話想說。”

蒼林想開口,黃帝掃了他一眼,他閉上了嘴,黃帝對小夭溫和地說:“你說吧。”小夭問蒼林和三位臣子:“你們覺得颛顼是聰明人,還是個笨蛋呢?”

蒼林沒有吭聲,三個臣子對視了一眼,看黃帝看着他們,顯然在等他們的回答,一個臣子說道:“殿下當然算是聰明人了。”

小夭說:“天下皆知若水族和颛顼的關系,若木汁的文身就相當于在死士胸膛上刺了‘颛顼’兩字,你們都是軒轅的重臣,估計都會養幾個死士,幫你們做些見不得人的事,你們幾個會在這些死士的胸膛上刻上你們的名字?”

三個臣子氣得說:“王姬休要胡言!”

小夭譏諷道:“這個嫁禍的人把颛顼當什麽?白癡嗎?用若木汁紋身,唯恐別人不知道刺客是颛顼派的嗎?五舅舅,你會給自己養的死士身上刻上‘蒼林’兩字嗎?我看你絕對做不出這麽愚蠢的事,你覺得比你聰明的颛顼會做嗎?”

蒼林憤怒地吼了起來:“高辛玖瑤,你……”

小夭笑眯眯地說:“不過,這個嫁禍的人也很聰明!他明白只要帝王的疑心動了,殺機一起,紋身不過是個引子,想要意圖不軌的證據有的是!王子們有幾個真的幹幹淨淨?如果外爺現在仔細去查舅舅,絕對也能搜羅出一堆舅舅有不軌意圖的證據。可那真能代表舅舅想謀反嗎?當然不是!那只不過說明舅舅想要那個位置。”小夭看着黃帝,朗聲問道:“身為軒轅黃帝的子孫,想要,有錯嗎?”

蒼林說:“想要沒有錯,可想殺……”

黃帝對蒼林揮了下手,打斷了他的話:“你們都退下。”

蒼林急切地說:“父王……”

黃帝看着蒼林,蒼林立即低頭應道:“是!”和三個臣子恭敬地退了出去。

黃帝問颛顼:“真是你想殺我嗎?”

颛顼跪下:“不是我。”

黃帝冷冷問:“你在神農山只是修葺宮殿嗎?”

颛顼掌心冒汗,恭敬地回道:“孫兒一直謹記爺爺的教導,努力做好分內之事。”

黃帝盯着颛顼,颛顼紋絲不敢動地跪着,半晌後,黃帝說:“我信這次刺客不是你主使。你回去吧!”颛顼建了三個頭後,站起。

小夭跪下,磕頭告辭:“謝謝外爺。”這會兒她說起話來倒是真誠了許多,笑容也分外甜美。

黃帝笑起來:“你啊,若是個男孩兒,還不知道要如何作亂!”

小夭笑道:“再亂又能如何?就算我要搶,也是去搶我父王的位置。”

黃帝說:“《神農本草經》應該在你手裏吧!你的醫術究竟學得如何?”

小夭估摸着黃帝是想讓她為他檢查一下身子,誠實地回道:“我的醫術遠遠不如我的毒術。不過,外爺想讓我幫您看看身子,我會盡力。”

黃帝嘆了口氣,笑道:“讓你看病,需要勇氣,我得再想想。”小夭笑做了個鬼臉。

黃帝道:“你們去吧!”

颛顼和小夭出了黃帝暫時居住的府邸,颛顼加快了步子,低聲對小夭說:“小心!”

小夭明白了,不管黃帝是否會放颛顼離開澤州,蒼林都沒打算讓颛顼活着回到神農山。

上了雲辇,颛顼神情凝重地對馭者鈞亦說:“全速離開澤州,和潇潇會合。”

四匹天馬展翅揚蹄,雲辇騰空而起。

雲辇正在疾馳,無數羽箭破空而來,鈞亦靈力高強,并未被箭射中,可有兩匹天馬被射中。

受傷的天馬悲鳴,另兩匹天馬受了驚吓,開始亂沖亂撞,雲辇歪歪扭扭,眼看着就要翻到。

“棄車!”颛顼把小夭摟在懷裏護住,飛躍到一匹未受傷的天馬上,鈞亦翻身上了另一匹天馬,揮手斬斷拖車的繩子。

遠處,十幾個殺手驅策坐騎飛來,成扇形包圍住了颛顼。射箭的殺手只有兩人,可因為設了陣法,到颛顼身邊時,箭密密麻麻。雖然有鈞亦的拼死保護,也險象環生。

小夭動了動,想鑽出來,颛顼一手拉着缰繩,一手按住小夭,喝道:“別動,沖出澤州城就安全了!”

小夭的手上出現一把銀色的弓:“你防守,我進攻!”颛顼愣了一愣,小夭已挽起了弓,弓弦一顫,銀色的箭疾馳而去。正中遠處坐騎上一個人的心口。

颛顼雖然知道小夭一直苦練箭術,可他從沒想到小夭會這麽厲害,驚喜下,竟忍不住低頭在小夭的頭上親了一下。

小夭說:“我只能射三箭。”颛顼說:“足夠了!”截殺他們的殺手選擇了利用陣法遠攻,他們只能挨打,此時有了小夭,颛顼沒打算客氣了。小夭不懂陣法,颛顼卻能看出陣眼所在,颛顼說:“坤位,第三個。”他聲音剛落,小夭的銀色小箭已射出,對方已有防備,可小夭的箭術實在詭異,箭到身前,居然轉了個彎,但小夭畢竟是靈力不夠,箭被對方的靈力一震,偏了偏,沒射中要害。

鈞亦正可惟箭只是射中了小腿,那人居然直挺挺地摔下了坐騎。鈞亦這才想起,王姬好像會用毒。

設陣的人被射死,箭陣被破,追殺他們的殺手只能放棄靠遠攻殺死颛顼的打算,驅策坐騎包圍了過來。

小夭看看周身,十幾個靈力高強的殺手,澤州城的城牆卻還看不到。她靈力低微,近身搏鬥完全是拖累,颛顼的靈力在這些專業殺手面前,也實在不能看,只鈞亦一個能打,顯然,逃生的機會很小。

颛顼和小夭卻都很平靜。趁着鈞亦暫時擋住了殺手,兩人從容地打量了一番四周。

颛顼說:“這麽大動靜,澤州城的守衛竟然沒有絲毫反應。”

小夭勾起一抹壞笑,說道:“我有個主意,不過需要你幫我。”

颛顼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小夭挽弓,對準的是他們來時的方向——黃帝暫居的府邸,颛顼的手撫過箭,用所有靈力,為箭加持了法術。

小夭盡全力射出了箭,箭到府邸上空時,突然化作了無數支箭,像雨點般落下。

這些箭當然傷不到人,但聲勢很驚人,再加上剛發生行刺,侍衛們都心弦緊繃,立即高呼:“有人行刺!”

就像一顆巨石投入了湖水,漣漪從黃帝的居所迅速外擴。

被蒼林買通的将領可以對追殺颛顼的殺手視而不見,但對刺殺黃帝卻不敢有一絲怠慢。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甚至性命,他們顧不上蒼林的交代了,迅速全城警戒,所有人出動。

士兵從四面八方湧來,十幾個殺手都不敢輕舉妄動,生怕被誤會成是來行刺黃帝的刺客。

統領上甫給颛顼行禮,颛顼指着那一堆殺手,說道:“我看他們形跡可疑,你們仔細盤問。”

十幾個殺手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颛顼大搖大擺地離開了澤州城。

剛出澤州城,潇潇他們立即迎了上來,都露出劫後餘生的笑意,颛顼棄了天馬,換成重明鳥坐騎,他對小夭說:“小夭,謝謝你!”

小夭昂起頭,睨着颛顼:“我是你的拖累嗎?”

颛顼攬住小夭:“你不是!我起先說的那些話……反正你明白。其實,有時候,我倒想你是我的拖累,讓我能背着你。”

小夭笑起來,故意曲解了颛顼的話:“你想背我?那還不容易,待會兒就可以啊!”

颛顼笑道:“好,待會兒背你!”

小夭問颛顼:“此行孤身入澤州,你究竟有幾分把握能出來?”

颛顼對小夭說:“本來只有三成,可我收到了師父的密信,又加了三成,六成把握。已經值得走一趟。”

“父王說什麽?”

“師父告訴了我大伯的死因,其實大伯不能算死在蚩尤手裏,當年爺爺誤以為大伯要殺他,所以對大伯動了殺意,大伯的死絕大部分是爺爺造成的。”

小夭愣住。

颛顼說:“師父說大伯是爺爺最悉心栽培的兒子,也是最喜歡、最引以為傲的兒子,可就因為一念疑心動,一念殺機起,失去了最好的兒子。師父說,他已經致信給應龍将軍,請他奏請爺爺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師父說大伯的死一直是爺爺心中無法釋懷的痛,叮囑我一定不要輕舉妄動。”

小夭說:“看來外爺傳你去澤州,是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颛顼點頭。

小夭說:“暫時逃過一劫,但外爺最後問你的那句話可大事不妙。”私自擁兵比我意圖行刺,很難說哪個罪名更重,反正結果都是殺頭大罪。

颛顼面色凝重:“其實這才是我最擔心的事,別的那些事情,只有蒼林那幫鼠目寸光的東西才會揪着不放。”

到了紫金頂,颛顼驅策坐騎重明鳥落在紫金宮外的甬道甫前。

颛顼拉着小夭躍下坐騎,蹲下了身子:“上來啦!”

小夭驚笑:“你真的要背我?”

“難道你以為我在逗你玩?”颛顼回頭,瞅着小夭,意有所指地說,“我說了,我願意背你!”小夭說:“我明白,我們趕緊回去吧!他們都等着你呢!”

“怎麽?你不肯讓我背嗎?小時候,是誰偷懶不肯走路,老讓我背的呢?”小夭看看潇潇他們,低聲說:“你不怕別人笑嗎?”“誰敢笑我?紫金頂上我還能說了算,上來!”

“背就背,你都不怕,我怕什麽?”小夭挽起袖子,躍上了颛顼的背。

颛顼背着小夭,一步步踩着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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