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說的沒錯吧?偵探X……”◎
被綁架的第五天, 第三個死者出現了。
如果歷史按照二十年後的模樣繼續發展,還會有四個人會在接下來兩天內相繼死亡。
難道她穿越二十年時光,能做的就是眼睜睜地看着一條條生命在眼前被殘忍虐殺嗎?
幕後黑手到底想做什麽?
如果是為了審判當年的罪人, 那麽母親最後是因為什麽才活下來的?
難道僅僅是因為, 她心懷悔過嗎?
目前發現的三具屍體,死法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白色的吶喊面具和巨大的恨意。
陳皮的屍體和血泊中的載書釘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似乎……遺漏了什麽。
有什麽古怪的地方, 已經被她捕捉到,但仍未被顯意識所解析。
解憶陷入沉思的時候,馮小米像是看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 忽然抓着自己的頭發, 一臉驚恐地蜷縮着身體蹬上了沙發。
“呼哧……呼哧……別過來, 別過來……別找我, 不是我……”
“你怎麽了?”離他最近的高山寒好心問道。
“別過來!別過來!啊!”馮小米驚聲尖叫, 胡亂揮舞着手臂。
他兩下滾下沙發, 在地上打滾不斷,神色痛苦,眼淚和鼻涕失禁一般噴湧而出。
Advertisement
“他毒瘾又發了。”高山寒的禮儀讓他說話的時候, 有意識地克制着臉上的嫌棄。
“快想想辦法, 這些吸毒的人大多有艾滋,我可不想被他咬上一口傳染——”宗相宜面露嫌惡和恐懼,推了推高山遙的手。
“我能有什麽辦法?”高山遙不耐煩道。
馮小米毒瘾發作的間歇越來越短, 每次發作,不是大喊大叫就是出現幻覺。
“這樣下去, 他遲早會傷到人。”解憶說, “我在圖書室裏見到過捆書的細麻繩, 我去拿來捆住他的手。”
“我去吧。”原野站了起來。
衆人都沒有異議, 原野很快去圖書室拿回了解憶所說的細麻繩。
眼下這種情況,麻繩雖細,但多捆幾根,也能湊合着使用。
原野利索地把馮小米的雙手和沙發腳捆在一起,馮小米在地上哆嗦慘叫,看上去毫無人類的尊嚴。
解憶隔着一個茶幾看着馮小米的醜态,心情十分複雜。
賭博和毒品,都是一樣的東西,能夠讓一個開化的人類退化為野獸。
她拼盡全力也延續不了自己的生命,而有的人,卻肆意揮霍着她夢寐以求的東西。
上天多麽不公。
“媽的,我出去透透氣。”高山遙像是再也忍受不了這裏的空氣一樣,猛地站起身來。
“我跟你一起。”宗相宜連忙跟着站了起來。
她把對講機放在沙發上,追上高山遙的腳步,走出了休閑廳。
“……晚上恐怕我還會失眠,我去圖書室拿本書回來。”唐柏若從沙發上站起身來。
“我和你一起。”解憶馬上站起來,主動說道。
她也想換個環境和思路,重新理一理目前為止的線索。
人多眼雜的休閑廳對她來說太吵了。
唐柏若沒有反對,兩人前後腳走出休閑廳。
“你在想什麽?”唐柏若主動開口問道。
“想這幾起兇案。”解憶脫口而出。
“你好像很想抓到兇手。”唐柏若說,“連高山遙那種人,你也願意去救嗎?”
唐柏若的問法讓解憶好一會不知道該說什麽。
難道是被唐柏若說中了嗎?
緊接着,她反應過來掉入了唐柏若的語言陷阱。
“我只是無法坐視生命被踐踏。”解憶說,“和這個人是誰沒有關系。”
唐柏若沉默了下去。
兩人步入圖書室後,唐柏若站在社科類書架前,擡頭掃了眼書架上琳琅滿目的書籍,從中随手抽了一本。
“你可以再仔細選一選,挑本喜歡的。”解憶貼心道。
唐柏若搖了搖頭:“不必了,打發時間而已。”
兩人順着走廊往休閑廳走。
“上次你和我說了你的母親,我覺得很有意思。”唐柏若說,“我是什麽地方和她相像呢?”
解憶不由朝她看去,唐柏若神色平穩,大約是随口一問。
“……距離感。”解憶說。
“距離感?”唐柏若稍微歪了歪頭,神色不解地看着她。
的确,用這個詞來形容母親,不說合不合适,起碼很是新奇。
“她不會幹涉我的想法,哪怕是驚世駭俗的。”解憶回憶着和母親相處的點點滴滴,說,“她總是很尊重我的想法……”
解憶并不确定,補充道:“或許是因為尊重吧。”
“能問問為什麽嗎?”
唐柏若平和的眼神像家門前的水流一樣,讓人生不出被冒犯的反感。
“因為我和母親,其實并不怎麽親近,對我來說,她從不反對我做的決定,更符合‘距離感’的說法。”解憶停頓片刻,總結道,“她沒有把自己放在可以在我的生活裏獨斷專行的‘母親’角色上。”
“‘母親’這個角色,原本就沒有獨斷專行的權力,特別是孩子産生獨立思維以後。”唐柏若說。
解憶看了她一眼。
“這就是你和我母親相像的地方。”
唐柏若若有所思:“我能想象她是怎樣的人了……你愛她嗎?”
“當然。”解憶毫不猶豫,“她是我在世上最愛的人。”
“哪怕你們沒有血緣關系?”
“對。”解憶說。
談話間,休閑廳的門已經近在遲尺。
解憶跨進休閑廳的時候,宗相宜和高山遙還沒回來。馮小米掙紮累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喘氣。
原野正在和高山寒說話。
“……你這麽多天不在公司,公司會不會亂了套?”
“短期還好,有理事會,我爸也還能管事。”高山寒苦笑道,“我只擔心我不在,原定十天後簽字的慈善捐助還能不能順利。”
“你還在做慈善?”原野問。
“高氏集團每年都有一千個山區失學孩童的資助計劃。”高山寒笑道,“我個人名下也有一個專門針對困難殘疾人群體的慈善基金會,每年都會為許多經濟困難的殘疾人無償裝配假肢、矯形器、輪椅。就連小遙,也出資成立了幾個流浪動物救助基地。”
高山寒暫且不說,高山遙這樣的人也做慈善,更證明了那句人性是複雜的。
話又說回來,同樣在救助流浪動物的解憶,并不願意和這樣的人放在一起相提并論。
他對小動物有愛心,和他是個人渣并不沖突。
解憶走到原野身旁的沙發,坐了下來。
“你們回來了。”高山寒中斷了談話,對兩人微笑道。
“高山遙和宗相宜還沒回來?”解憶問。
“我去找找。”原野站了起來。
“嘟……滴——”
沙發上的無線電,忽然發出正在接收信號的聲音。
衆人一個激靈,原野大跨步上前,一把抓起無線電。
“喂喂?是海上救援中心嗎?”
無線電對講機另一頭的女聲道:“是的,你們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我們又出現了死亡事件!”
“又?”女聲問,“之前失蹤的那個人找到了嗎?”
“找到了,加上他,目前已經有三人死亡。”原野說,“救援隊已經派出了嗎?”
“還沒有。”
女聲的話,讓衆人轉瞬陷入絕望。
馮小米雖然還沒有精神說話,但他應該聽懂了對話,他保持着被束縛的姿勢,含着鼻涕嗚嗚地哭了起來。
“沒有?你們這不是渎職嗎?!”原野又驚又怒,“距離我們報警已經過去兩天了,你們還在等什麽?”
“目前海上風浪還未平息,根據氣象臺的預報,能夠出海大概還需兩天時間,請耐心等候我們的救援……”女聲說道。
那标準的普通話,以及不急不緩的語氣,和在場衆人心急如焚的心情形成鮮明的對比。
冷漠。
這是解憶從中感受到的情緒。
“……”
原野忽然不再質問。
一種從脊骨裏油然而生的寒意,漸漸覆蓋了他臉上的怒意。
“究竟是耐心等待救援,還是等待你将我們挨個擊破?”原野緩緩吐出冰冷的三個字,“……偵探X?”
衆人面色大變。
唐柏若詫異地看着原野,馮小米停住了哭泣。
高山寒握住輪椅扶手,前傾着身體眉頭緊皺,似乎正在思考這個名字的含義。
“我說的沒錯吧?偵探X……”原野一字一頓道。
無線電的另一頭,沉默了稍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辨別不出男女的古怪笑聲,透過無線電,回蕩在休閑廳中。
答案昭然若揭。
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麽援救。
撲通一聲響,是宗相宜在休閑廳門口跌坐下去的聲音。她呆愣地望着原野手中的無線電,眼淚順着慘白的臉頰流下,顯然已經聽見了關鍵的對話。
高山遙沖到原野面前,一把奪過無線電。
“你到底是誰?有本事出來啊!躲着算他媽什麽東西!”高山遙對着無線電怒吼,臉上青白交加。
“希望破滅的滋味怎麽樣啊?很難受吧?”
“這樣的日子,卻是解揚的日常啊!”
“好好享受你們最後的時光吧。”古怪的聲音說,“不會有救援,永遠不會。特別是你,高山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詭異的笑聲回蕩在空氣中。
高山遙失去理智,将無線電用力砸向地面。
解憶看着無線電在地上四分五裂。
沒有人阻止,沒有人說話。
只剩下馮小米再次繼續的哭聲,以及高山遙潛藏着恐懼的急促呼吸。
在此之前,解憶故意不去深思無線電的有效距離。
畢竟,不同設備之間數據又長又短。如果是軍用,能夠通信的距離就更加遙遠。她和原野一樣,懷抱着微弱的希望。
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在有效距離內,恰好有個海上救援中心呢?
可惜,世上沒有真正的巧合。
也沒有如果。
那片始終懸在衆人頭頂的烏雲,終于降下絕望的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