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節
的鬼!
——此事不能善了。
求甚風光大葬?不如共赴這生死一場!
明月樓不是普渡衆生的佛堂,不能為她讨回公道,卻能把她打磨成一把削肉剮骨的刀。
“此事與明月樓無關。”說罷,也不等家丁一哄而上拉她見官,自己投了水蹤影全無。
罪魁禍首八成是死了,可明月樓還在。本是個未考取功名、無人待見的纨绔,忽而死了,便搖身一變成了才高八鬥的人中龍鳳。
明月樓裏死了人!這賠償還能少麽!?不過邪派一斂着腌臜銀錢的楚館,找他明月樓樓主要銀子怕甚!明月樓還能翻出天去不成?若是不賠,自有正道門派為他們主持公道!
都說得理不饒人,但凡有人死了,這無理——
自然也是有恃無恐不依不饒不肯善罷甘休。
沉沉暮色包裹住“憶往昔”的亭臺樓閣,如一卷沁水丹青,初時的細描彩渲已看不清,徒留一團模糊,無法猜度。事情鬧大,不容“憶往昔”分樓主置喙,于是明月樓樓主卡妙本尊離了明月第一樓,特來“憶往昔”坐鎮。
這等事找上門本就惹人厭煩,卡妙算是涵養好的,可一來才與米羅不歡而散,二來對面言語間不見得有多客氣。于是惡向膽邊生。
來人語氣不善開言全是要挾,卡妙本就吃軟不吃硬,平生最恨被人要挾。當下決定一錢銀子也不賠,不僅不賠,還要唇槍舌劍下他的臉面,再打得鼻青臉腫丟下湖去。
“折了我樓頭牌,妨害我樓生意。我還沒找你們算賬,反而過來倒打一耙。”卡妙拂袖,行動間恰如翩翩雅士,“令公子于夜深人靜之時摸黑來我樓一擲千金,真是風雅之人。”
瞎說什麽大實話呢!
剛還咄咄逼人寸步不讓的家夥頓時支支吾吾,臉也憋成豬肝色,硬沒想出怎麽反駁。
當面對峙便是看誰落下乘,誰急誰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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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公子自是風雅……”對方改口道,“你這麽說可是想颠倒黑白,縱容你樓中人行兇!”
越說越離譜。卡妙權當犬吠,置若罔聞,慢悠悠将茶盞移至亭邊,緩緩傾斜,一道碧色液線垂了下來,泛着香氣,投入湖水之中。
“我怎曉得?”卡妙悠然道,“我又不在船上。”
待此事傳入江湖,早已變了幾番模樣。
“後來呢?明月樓樓主可是認了?”
茶肆之中的閑談不可僅信,卻也不可不信。說書先生講到精彩處,賣個關子,以茶潤了潤喉嚨。聽書人等得焦急,遠遠聽到坊間又唱一套新詞,歌喉宛轉,真有繞梁之聲。
說書先生慢條斯理道那日找上門的全都渾身濕淋淋、灰溜溜低頭從後門走了,被問起也都閉口不談,詳情如何自己也不得而知。可有件事他是知道的,那便是有正道門派欲替那橫死的世家子弟撐腰,重又與明月樓樓主當面論起此事。明月樓樓主撫掌大笑,連道三聲“好!”又在遭質問時慨然答“冤有頭債有主,我明月樓中人何錯之有?”替天行道,為民除害,正道門派就要選新的武林盟主了。
選出盟主,就要邪派居中的明月樓好看。
衆人聽罷無不咋舌,做鳥獸散。
江湖前所未有的熱鬧。
正道英豪雲集荟萃,緊鑼密鼓籌備要選武林盟主剿滅明月樓。邪派各門蠢蠢欲動虎視眈眈,朝堂中争權奪利之人還欲橫♂插一腳。
明月樓各分樓顯得低調了,這些日子只招待知根知底的熟客,閑雜人等不得入內。攪動江湖的明月樓樓主卡妙在“憶往昔”住下了,時至今日才重發召令,各分樓樓主齊聚一堂。
暗衛比其從前只多不少,其中立在水邊的暗衛眉目像極了那日投水之後不見蹤影的姑娘,不起眼得很。鶴鳴白衣飄飄,把扇輕搖。妙棋一身黑色勁裝,頭發被綢帶束起,英姿飒爽。畫意紅衣如血,他穿着妝花錦繡衣服扮成女子時稱自己為“詩情”。詩情畫意,聽着倒是很美。鶴鳴以扇掩唇嗤笑一聲。
若是欲與樓主相比,卻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衆人一齊垂首,屈膝拜道,“屬下參見樓主!賀喜樓主得償所願,盡意風流!樓主——”
“咱們樓主倒是個癡情種~”
卡妙聽到這句面色就是一變。任由誰在這個時候這種心情下聽到這三個字,都不免覺得她是諷刺,非但諷刺,還很幸災樂禍。
“說甚,人都走了。”卡妙盯住哪壺不開提哪壺的鶴鳴,就事論事,并無借題發揮的意思。
“遲早要回來的。”鶴鳴柔柔擡手以扇掩唇,眼珠一轉,聲音聽起來充滿笑意,“本來以前我還想,要是咱們樓主成親,咱們這些分樓主該給樓主夫人送什麽見面禮?現在看來——”倒是得給樓主多備點嫁妝,是吧,樓主大人?
此話權作揶揄,當不了真。
莫說明月樓樓主,随便哪個樓中人都有自信使人去而複返。哪怕事成之後勾到的人一怒之下落發出家了,也有自信讓他重新還俗!
可自信歸自信,身在局中豈能看清?
江湖人不清楚,明月樓的分樓主誰還不知明月樓主自心上人說破身份大吵一架離開第一個明月樓後整天郁郁寡歡,對此最是忌諱。可真是指着和尚罵賊禿,想不死都不行。
她還沒說完卡妙臉色就黑如鍋底。
誰都不是因為一時興起才做這等事的。什麽少宗主出山任務,說到底是為了把水攪混,為原陰陽妙化宗的人們謀一個容身之處。原陰陽妙化宗沒落之後,把主意打到他們頭上的大有人在。天下之大無處容身,可一旦出了更大的事,原先那事便不會太引人注目。
“樓中人若是喜歡誰又倒貼,一律樓規處置。”一向寡言少語的妙棋道,“樓主也不例外。”
明月樓樓規,樓中人若喜歡上什麽人、隐藏身份也要把人騙到手,便是自己覺得樓中身份難以啓齒。這有違入樓時定的規矩,那麽即使是樓主也要受着抽簽得到的懲罰。
一般這個懲罰并不會很難,甚至可以說是簡單。卡妙當初自己定下的規矩,也想到能做出這等事的多半是有情癡,不欲嚴懲。明月樓是什麽地方,能玩的花樣超乎想象。這懲罰如同孩童一番笑鬧,不至于教人吃不消。
畫意親自端了抽簽的盒子過來,請卡妙抽。
心道反了天去也不至于為難自己這個樓主。卡妙寬了寬心,從盒子中取出個紙條來。
紙條上沒字,畫着一只王♂八。
這是!卡妙僵在原地,很想換一個紙條。
嘿,這個好玩!分樓主們一哄而上七手八腳摁住卡妙,各執墨筆在他身上選地方動手。暗衛忍俊不禁,背過身去,偶有偷眼看的。
卡妙瞠目結舌,“……”明月樓樓主威嚴掃地!
卡妙扶額道,“你們這是要反了天啊!”
“樓主過譽。”懲罰結束,大家相視一笑再行大禮,齊道“必不辱使命”而後準備跑路。
行罷禮,一群俊俏姑娘帥小夥子心滿意足地走了。徒留卡妙一個明月樓樓主外衫被扒、臉上身上被墨筆胡亂畫了四五十只王%八,癱在原地仿佛剛剛慘遭蹂%躏一般,頓覺世事無常,好半天才爬起來往後山浴池洗浴去了。
任江湖沸反盈天,無争山莊風平浪靜。
心神劇變和被陰陽妙化法帶岔的功法雖不至于讓米羅內傷難愈,卻也耗損極大,再不閉關調理內息,只怕會動搖根基。哪怕江湖整個翻過來也不會影響閉關的米羅。如今他剛剛出關,便開始接手無争山莊的各種事務。
莊內如舊,米羅卻變了。
恰似大病初愈,有種恍如隔世的疏離感。
是夜無争山莊點起幾盞小燈,燈光如水,漾着明暗相間的鱗紋。一老仆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出,陪着米羅看過無争山莊的一草一木。
米羅并不記得這老仆姓氏名誰,略有些眼熟,若曾見過少說也是十數年前。他記得很模糊,哪認得出這位貌不驚人的老仆是誰。
無怪米羅不記得。這人是無争山莊的侍衛,亦是看着少莊主從小長大的。此時近在咫尺,卻不敢多說一句,甚至不敢直視米羅雙目。出關之後,米羅的氣勢已與從前大不相同,平添幾分決絕。正如上代莊主還是武林盟主的時候,說一不二,使出雷霆手段把武林盟上下治得服服帖帖。誰敢掠其鋒芒!
那樣驚才絕豔的人,後來怎會——
“艾亞哥斯……”米羅撫過山石上明月刀沒柄而入的深痕,不禁一嘆。只道此人行事荒唐惹了明月樓樓主才有此惡戰,緣來不是麽?
“莊主有所不知,”老仆将前塵舊事一一道來,最後直說得老淚縱橫。那人與米羅相貌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