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到三婆婆家的時候,陽光已經開始柔和下來,老兩口也收拾好了農具正打算去地裏做活。
知道他們的來意,三婆婆特地去翻出了摘果子用的工具遞給郝晨,囑咐了兩個人注意安全後,就一前一後的出了門,郝晨拿着工具挺新奇的看了一會兒,有點像個加長版的鐮刀,刀具下面還綁着一個小網兜。結構很簡單,看一眼就知道怎麽用。
拿着工具往果樹下走,沒走兩步,就看到陳亦然突然跑過去,縱身一躍,攀着樹枝動作靈敏的踩着樹幹翻了上去。
“你……”
郝晨瞪口呆的看着他,既有點不可思議的震驚,又對他莽撞行為産生了點下意識的擔心。
兩種情緒撞到一起,突然就有點不知道要說什麽好。
陳亦然卻穩穩的蹲坐在一條粗樹枝上,單手扶着樹幹,對他笑的開心又得意。
“怎麽樣?我身手不錯吧?”
郝晨皺了皺眉,總覺得他這個姿勢看着就很危險。
“你扶好…”
沒等他說下去,陳亦然就開始擡手去摘面前的果子。
“啧…”郝晨盯着他,握着工具的手跟着緊了緊。
他在下面緊張着,樹上的人卻悠哉悠哉的晃着腳,郝晨甚至有點想過去把人給扯下來。
陳亦然對他的想法一無所知,就這麽一會兒的時間裏,周圍能夠到的地方已經被他摘了個遍,單手抱着小堆的果子,有點意猶未盡的對郝晨擺了擺手。
“崽子,把旁邊那個小竹筐和工具遞給我。”
郝晨看了他兩眼,不情願的走過去拿起地上的竹筐,挂在刀具上,轉過頭,斜斜的吹來一陣山風,眯起眼睛看了看樹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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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亦然額前的碎發得有點長,被風吹的有點淩亂,他伸手随意的理了理,眼神依舊落在郝晨身上。
陽光碎落在樹葉上,那個白衣少年笑容明朗的坐在光影之間,逆着光,被畫出柔和的輪廓。
郝晨看着他,呼吸突然一窒,無端的亂了心跳。
他很煩人,話很多…
也很幼稚,喜歡捉弄人…
他愛管閑事,好像哪兒都有他…
然後一不小心,就帶着煦日和風,闖進了他內心最隐秘的角落,讓他對他動了心。
見他站在那裏半天沒有動作,陳亦然又催了幾聲,他才像回過神似的走過去,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他。
他喜歡上了這個男生。
這件事似乎有點荒唐,一開始他甚至不想跟他有什麽過多的接觸,但到頭來,他卻喜歡上了這個人。
從想通的那一瞬間,郝晨好像沒什麽障礙的就接受了自己喜歡陳亦然的這個事實,甚至還有一些如釋重負的感覺。
早就應該發現的。
那些會被他放大的小細節,被放任的小動作,還有招架不住的落荒而逃,也不過是如此而已。
就像打破了岩石的一角,心裏那些盤根錯節的情緒,沖出裂縫,剎那間就已經枝繁葉茂。
“崽子,你要不要自己動手參與一下啊?”
陳亦然晃了晃手裏的竹筐,笑着說:“畢竟是你要學的,總要有點參與感嘛。”
“好。”郝晨着着他,嘴角也跟着揚起來。
“好就上來呗。”陳亦然把那支加長版的鐮刀扛在肩上,帶着點不懷好意的笑:“上不來吧?要不換個容易實現的,叫哥,叫哥就把工具還給你,二選一。”
“哥。”
郝晨毫無負擔的叫了出來,眼角眉梢裏還帶着淡淡的笑意。
陳亦然卻被他一聲哥結結實實的震驚了一把,他原本就只是想借個機會逗逗他而已,卻沒想到真的能從他嘴裏聽到這個稱呼。
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他感覺自己的內心裏緩緩的發送了一張頭頂問號的黑人表情包…
仿佛被調侃的人是自己…
“你再叫一句…”
陳亦然有點不死心的又問了一遍,感覺下一秒這個崽子就應該回自己一句滾蛋了。
然而下一秒,卻看到郝晨帶着笑的挑了挑眉,說。
“亦然哥哥。”
拖着點尾音,模仿着二丫。
“……”
陳亦然愣了五秒,捂住了心口,有點僵硬的看着他。
“崽子,你是不是中暑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
郝晨跟着就笑出了聲,有點無奈的看着他:“你自己要我叫你哥,叫完了你又覺得我有病?”
“不是…”陳亦然皺着眉,肉疼的看着他,“你這麽突然我很惶恐啊,這不符合你的調性啊,難道不應該是冷着臉,你做夢嗎?”
郝晨低了低頭。
“嗯,以後不會了。”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在不會什麽,反正陳亦然之前的那點閑情逸致是一下子被驚得飛到了天際。
他發現這小子居然開始突然聽話了,而且還是無條件聽話…
這讓他心裏面有點隐隐的不安,就像看到了暴風雨前的寧靜,總覺得他在心裏憋了什麽大招…
因為心存着這個想法,以至于在回酒坊的路上,陳亦然總會時不時的在一旁偷偷打量他。
郝晨默默的在心裏嘆了口氣。
這得算報應吧…
之前沒給人好臉色看,往後要想追,恐怕要有一段時間适應了…
可想到追這個字,又有點按耐不住的雀躍。
他沒有追過誰,也不知道該怎麽追,明明什麽都還沒有開始,但喜歡的人在身邊,心就跟着忍不住的揚起來。
“崽子…我還是覺得你有點不對勁…”
陳亦然皺着眉,看到他唇邊的笑意,忍不住又開了口。
“那你想怎麽樣?”
郝晨有點頭疼的看着他。
“…要不,你再叫聲哥?”
陳亦然試探性的戳着他的開關,看他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能再跟自己蹦起來。
可郝晨非但沒有蹦,還十分從容的又叫了一聲。
“哥。”
帶了笑的眼底,透着暖意。
陳亦然看着他的眼睛,有一瞬間的怔愣。
少年的情愫是藏不住的,看向喜歡的人,總是不自覺的帶着歡喜。
陳亦然下意識的就錯開了視線,幹笑着摸了摸鼻子,把話題敷衍過去。
他插着兜,總是很多心事的垂着眼睛,好像和從前一樣,卻又似乎少了平時的滿身淩厲,就像是卸下了全部防備的小獸,慵懶的曬着太陽。
他有點摸不準郝晨的心思,也不太敢碰。
“這些梅子能釀多少酒?”
他沒說話,郝晨卻率先開了口:“感覺摘得有點多了。”
“沒事,多的留給王叔。”陳亦然笑了笑,把那些雜七雜八的想法清理掉,他不願意想太多,似乎也沒必要想太多。
“你到時候要拿走的話,就先釀個一小罐試試水吧,不然到時候運輸都是麻煩。”
進了酒坊,陳亦然就去找适合的容器,刻意忽略了郝晨放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嗯,好。”
郝晨站在原地應了一聲,沒有繼續跟在他身後。
因為母親的緣故,他一向很懂得察言觀色,也感覺到了陳亦然淡淡的不适應。
撇了撇嘴,只能暫時把自己往回收一收,以免第一步都還沒邁出去,就把人給吓跑了。
酒坊裏的白酒都是現成的,所以梅子酒的釀制過程也就顯得很簡單。
郝晨一邊照着有樣學樣,一邊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回到短片的剪輯上。
他問的正經,陳亦然也就正經的回答着。
似乎剛剛的都只是自己想多了而已。
所以聊過了這個話題,就又開始毫無顧忌的跟他“皮”。
“你可以多放兩勺糖。”陳亦然說。
“為什麽?”郝晨愣了愣,“你不是就放了這些麽?”
“你不是怕辣嘛,多放幾勺糖,回來就能當飲料喝了,保證半點酒味都沒有。”陳亦然一本正經的回答。
“……”
郝晨有點無語的看了他一眼:“你這麽說,王叔知道麽…”
“他不用知道,這是陳氏秘籍,獨家教授。”陳亦然說着,對他一挑眉。
“…呵。”郝晨忍不住對着面前的酒壇子翻了個白眼,跟他怼了一句,“我要是王叔,我就把你這幾個月的工錢都給你沒收了,出門別說在酒坊呆過。”
陳亦然撐着桌子一通樂,一邊感慨着自己可能有點欠,聽到他怼了自己一頓,居然感受到了一絲安心…
“笑個屁。”
自從那天在雜貨鋪被王嬸抓了一次,王二狗這些日子也被迫消停了很多,按時按點的回家報道。
顧及着兩個人中間的矛盾,他在家的時候陳亦然都會刻意避開,因此也就相安無事了這麽久,沒想到今天一進門就同時碰上了兩個,不爽的罵了一句。
在他出聲的同時,兩個人也發現了他的存在,陳亦然低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并不是很想跟他打交道,郝晨卻徒然冷了臉。
“你還真是夠把自己當回事的,我爸媽對你好一點,你就蹬鼻子上臉,給你吃給你喝還給你工錢,你居然還帶着別人來浪費我家的酒,你以為你是誰啊?”
王二狗不屑的看着陳亦然,陳亦然也意料之中的沒說話,只是半笑的擡眼看着他。
之前碰面那次也是這樣。
他發現不管他怎麽說,陳亦然似乎都不會發火,只是安靜的等着他說完,然後像沒事人一樣離開。
可這種感覺更讓人窩火。
“是你哥啊。”郝晨淡淡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