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陰濕的地牢,兩個人緊緊相擁。
趙蓮白斜倚在機關暗門處,眼中閃動着不明情緒,口中輕啧一聲,“既然人已經找到了,走咱們也不用站在這裏當電燈泡了。”
“……恩?”一向溫文爾雅的鐘二爺沒反應過來,什麽電燈泡?
“走了。”
趙蓮白拍拍身上的灰塵,将手中的飛刀插入腰間的布囊。
正捏着手絹抹淚的銅雀怔了怔,眼中突然閃過一絲驚異:“等等,趙大哥,你手上那柄飛刀是不是刻着一個‘趙’字?”
趙蓮白身子一僵,“你怎麽知道?”
他的飛刀從不示人,自然也沒有人知道上面還刻有字。趙家班覆滅已久,因而知道此事的人也越來越小。
他抽出飛刀,飛刀樣式與普通的飛刀稍有差異,刀後還串着一道藍色的流蘇,而刀柄的右下方正刻着一個小小的“趙”字。
銅雀瞅了兩眼,突然神色怪異的看着他:“沒錯了,趙管家也有一模一樣的飛刀,你也姓趙……你是……趙管家的什麽人?”
“……趙管家……姓趙?”趙蓮白神色一凝,右手募得抓緊刀柄,“他現在在哪裏?”
趙家班在當時分成兩支,主支留在國內,而副支卻去了國外,時代變遷,主支音訊全無,在國內岌岌可危,最終也難逃覆滅。
想來這位趙管家,一定是主支當中存活下來的人。
“在佘家啊……”銅雀眨眨眼,不明所以。
趙蓮白朗聲一笑,抱了抱拳:“雀姑娘,多謝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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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雀:“……”
——
整整一大箱密信兼資料幾乎涵蓋了大半個華夏,由此可見外敵對華夏早已虎視眈眈,他們差的只是時間而已。
英軍的本意是,我先去參加我的大戰,把你華夏留在這裏。讓華夏這頭小羊保持松懈乖乖遲早,等英軍回頭打一個措手不及。就像橫在脖子上的一柄刀,不知什麽時候會掉下來。
楊之閣等人與日軍合作,此行斷然不可饒恕,只是念在他們在鐘家已久,的确是留下不少汗馬功勞,就這麽處決了未免太過冷血。
冷血?
鐘钺挑了挑眉,直接擡手将名單上楊之閣等人的名字勾去,其意自然是要将他們排出權力中心。既然不能斬殺,那就撤職。通敵叛國比争權還要嚴重得多,尤其是與日軍合作,是嫌華夏此時還不夠亂麽!對于這個決定,誰也不能阻攔。
他把箱子內的機密文件交給鐘骞等人,分門別類的下發下去。英軍圖謀已久,但華夏已有準備,若是他們真的出手,鐘家也不會容忍這份欺辱。如今制藥廠已與青軍連在一起,向外出售的雖然都是最下品的止血藥丸,但依然有價無市,若是還有人想對制藥廠動手腳,只怕也得考慮考慮各方反應了。
冬日漸寒,佘芫梓裹着冬衣對着屋內的常青樹擺弄半天,毛絨絨的領邊貼合着她嬌嫩的臉龐,人美景美,簡直美不勝收。
鐘钺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溫暖。
他從後面走過來,擁住她漸漸臃腫的身子,手掌在她圓鼓鼓的肚子上摩挲了一下,同時落在她頸間一吻。自三個月後,肚子裏的孩子就一天一個變,此時即便佘芫梓穿的圓嘟嘟的,也掩不住腹部的隆起。鐘钺這些日子待在家中做全職爸爸,連身上都多了少了幾分淩厲,多了些居家的味道。
佘芫梓揉了揉腰,喜滋滋的将半成品推到他面前:“剪得怎麽樣?”
鐘少帥順勢将她攬在懷裏,接過揉腰的活兒,煞有介事的瞧了一眼她手下慘不忍睹的作品,最後實話實說道:“看不懂。”
他清俊的勾唇一笑:“阿芫,我是粗人,所以,說到藝術……我應該與庫瑪斯羅茲的藝術有共同語言。”
庫瑪斯羅茲——有名的人體藝術大師。
佘芫梓眨眨眼,略呆,鐘少帥這是……在跟她開玩笑?
“阿芫要不要一起研究?”
男人湊過來,俯身叼住她的唇,閉上眼就是纏綿一吻,某種清冽的氣息更加濃厚,這是專屬于鐘钺的味道,始一聞到便令人心安。
但是……
佘芫梓突然想到成婚的那天……當晚:“……畢竟有些事情還需要我們進行深一步的戰略研究……”這次又是“一起研究庫瑪斯羅茲的人體藝術”……
……不是她想的那樣吧?
她現在覺得自己情商呈飛速增長……
鐘钺将她大半個身子塞進懷裏,眼底的欲-望之色格外濃厚,厚厚的衣服裏面,他掌心的熱度幾乎要将她的皮膚灼傷,佘芫梓不可抑制的軟下身子。鐘钺低頭看她一眼,下一刻便将人把橫抱起,小心地捂在床上,一點一點的輕吻着她的眉眼,臉頰,脖頸,鎖骨……
猶如嗜酒之人面對着發酵的陳年純釀。
幾欲藏而珍之,卻勢在必得。
一個男人,面對自己心愛的女人,不發情是不正常的,即便他是軍人,控制力非同一般,可到底還是一個男人。自上次出征之後他就沒碰過她了,身體的想念猶如麥田裏瘋漲的草,割是割不完的,只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床上絨被深陷,鐘钺勾住她手指,伸向皮帶,指尖微微一挑,滾燙的灼熱叫佘芫梓心中一緊,她低喘一聲,別過去的臉上粉霞撲面,她咬了咬唇,一雙水眸眸蘊滿水光:“少帥,孩子……”
鐘钺摩挲了一下她的腹部,感受着裏面不安分的胎動,臉貼上去觸碰,心中一片柔軟。他利落翻過身,扶住她腰際,讓她騎坐在自己身上,“別怕,我有分寸。”
“……恩。”
屋內情-欲高漲。
屋外醉染晚霞。
鐘宅內小栓抱着行李撲哧一笑,捏了捏銅雀的臉:“好了,又不是見不到了……這麽傷感做什麽?”
“你……”
“你好好照顧小姐,我早就決定了,将來有一天像我爹像文團長他們一樣,厲兵秣馬,這也是父親的遺願,他恨不能看到國泰民安的時候,我一定要幫他看到。”小栓露齒一笑,表情有些調皮:“日本軍沒了,還有更多的侵華者,說不定身處青軍,有一天還能遇到文團長,和他們那些人并肩作戰。”
她眼中微微泛光,似乎真的想到了重逢的日子。
——
“走便走了,這女人剛進家門我就知道不是個安分的,不過是貪圖軍閥夫人這個位置罷了。”老夫人哆哆嗦嗦的擦了擦指甲,一點一點的往上面染着大紅丹蔻。
“昭苑不是淩斐的娘,不是小門小戶的千金,她原本就是軍閥的女兒,何必要貪圖這個位子,或許對她來說……這些都是困住她的囚牢,你和我,我們,她都想遠遠離開……是我對不起她。”
老夫人白眼一翻,語氣輕快的說:“那最好了,讓她遠走高飛吧,你有我這麽一個娘也有霜華留下的兒子淩斐,難不成還少的這麽一個心氣高的媳婦兒麽?你要真想找啊……娘去給你物色,肯定比佘芫儀好個不知多少倍!”
陸中庭身子一僵。
然而這個人在心中的份量,只有自己才清楚。
“娘……你……簡直不可理喻!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娶。”
不是沒想過,不是沒意識到。
有些事一旦脫離了控制範圍,就不會再回來。就像籠中的鳥兒,将它放飛,它斷然不會回來,而一個受過心傷的人,放她離開,意味着什麽,陸中庭直到現在才體會得出。
碼頭上,陸中庭一身黑衣遠遠凝視着渡船。
碼頭上人來人往,佘芫儀淺藍色風衣,靜靜的立在等候區。
遠處有人吆喝一聲。
海面上隐隐約約泛起漣漪,渡船劃開水面,聖潔的陽光在冬日裏顯得更為雪白,柔柔的灑在碼頭上,佘芫儀臉上露出一道淡笑。
陸中庭貪戀的看着這抹笑意。
他想,她現在一定覺得,再沒有比如今的結果更好的了。
而他……
“大帥。”身邊有人看清他的神色,不由得低問:“要不要屬下将夫人帶過來?”
陸中庭沒有說話。
長梯架下,佘芫儀提着小巧的箱子走上船,海風拂面,發絲飛舞在臉側,甲板上站着很多人,烏壓壓的人頭,但極少有人說話。
船只搖開波浪,向着遠處劃動。
“媽媽,你看……漂亮!”身邊一個藍色大衣的卷發小男孩笑嘻嘻的指着碼頭上,他說中文有些別扭,但很流暢。站在他旁邊的是他母親,一個看上去很優雅的女士,黃色卷發,鼻梁高挺,皮膚白皙,眼窩比亞洲人要深許多,這是個外國女士。
佘芫儀順着男孩的手指往碼頭看去。
不知哪家小販的繩子送了,碼頭上氣球一個一個搖搖擺擺升空,五顏六色,仿佛天際之花,每一朵都徇爛多姿。
一道人影站在氣球底下。
她眨了眨眼,突然對他揮了揮手。
對面的人深深凝望着她,右手高高舉起,沒有放下。
——
“對不起,小姐,這是你的東西?”
“它剛才掉在碼頭上了。”
佘芫儀恍然回身,伸手接過,是一支筆,毛筆,筆端有她的名字。
“是的,謝謝。”
身後的人微微一笑:“不客氣。”
“hi,white!”
卷發小男孩興奮的對她身側的人揮了揮手,依舊用蹩腳的中文口音說話:“嗨,你也要走了麽!”
名為“white”的男人扶額,無奈道:“說過多少遍了……不要叫我white……華夏人的名字不是這麽叫的,你可以直接叫我zhao-lian-bai,或者zhao-ge-ge,我不介意,真的。”這人眨眨眼,眼底一抹促狹之色一閃而過。
趙家班名存實亡,只剩趙管家一個人。
聽到這結果他确實心中遺憾。
初來華夏的時候對列強瓜分母國的事情一無所知,對國內的軍閥割據一無所知,當他真正意識到這個與自己同種同源的國家已經岌岌可危的時候,他卻突然發現自己并沒有力量去改變他。
人人都有自私自利的欲望,列強有之,各地軍閥有之,甚至他第一個聽聞的大總統也在貪念中拔不出,他一度以為這個黑暗苦難的世界不會再有轉機,他選擇去殺人,殺貪殺日軍殺奸細,可後來他發現,一切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糟糕,愛國志士挺身而進,大總統甚至被拉下臺,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呢?
鐘家,将會是黑暗中的第一抹燈火,卻絕不會是最後一個。為這個國家锲而不舍的有很多很多,抛頭顱灑熱血的英勇事跡幾乎每時每刻都在上演,甚至時間緊迫到讓他來不及去感動就潘然醒悟。
他愛這個國家。他決定去尋找那些游蕩在國外的能人志士,把他們帶回來。告訴這群和自己一樣的海外游子,要記得回來,共創家園。
作者有話要說: 知道你們想把我拍成一坨翔-v-
但我不能變成翔,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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