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11. 鬼王的戀人 鬼王的宿敵
耀哉慢條斯理地走向大堂內僅剩的童磨, 彎腰擡起他的下巴,歪頭一笑:
“你怎麽還不逃?”
“可能腿軟了吧。”
童磨說得雲淡風輕,水晶吊燈的碎片折射虛幻的光, 他眯了眯眼:
“我在思考, 如果你當時沒喝那杯酒會怎麽樣?”
“你在說什麽?”耀哉蹙眉,不明所以。
童磨頓了頓, 想起他失憶的事,自嘲地勾唇淺笑:
“是我在酒裏摻了東西,你喝下去才會變成吸血鬼的,忘了嗎?”
童磨說“你忘了嗎?”的語調猶如吟游詩人的牧笛聲那麽悠揚。
但此刻的坦白不是明智之舉,而是推他入深淵的序曲。
耀哉果然暴怒, 暗紅的瞳孔殺意滔滔。他猛地扼住童磨的喉嚨:
“你在找死。”
窒息感鋪天蓋地,童磨不掙紮,反而挑釁地抻長脖子。
耀哉見狀怒火更甚。
“砰—”的巨響, 牆邊桌上的花瓶應聲爆裂, 碎片劃過童磨側臉的速度快過流星墜落。
他的皮膚上多出道淺淺的豁口,滋滋往外流冒血,空氣裏充斥着美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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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對血液最是敏感。
這一遭, 耀哉反而從被負面情緒控制的狀态清醒,跌入另一個圈套。
他的眼眸時而像山澗泉水清澈, 時而又覆上朦胧的血色,目光情不自禁望向童磨的傷口,舔了舔唇:
“讓我咬一口。”
那只扼住童磨脖頸的手倏然放開,近乎溫柔地摩挲他沾血的傷口,表情玩味。
極樂教主怔愣, 雖然生與死對他沒有本質區別,但身體的本能讓他即刻張大嘴, 像瀕死的魚那樣渴求氧氣。
“哈呼,哈呼—”
耀哉沒催他,自顧自舔了舔指尖的殷紅,不慌不忙道:
“讓我咬一口。”
童磨擡頭,看見那人眼裏自己的倒影,青紫交加的臉色難得狼狽。他假裝無奈一哂:
“我能拒絕嗎?”
“不能,但我可以讓你實現一個願望。”
“願望?”
童磨可沒那種東西,沒等反應過來,略帶冰涼的指尖輕抵住他的額頭。
耀哉,噢不對,是桧绮殿下像對待其他教徒那樣居高臨下試圖“傾聽”他的情感。
“別白費力氣了。”
“閉嘴。”耀哉不怒自威地訓斥。
他阖上眼,表情悲憫得猶如至高無上的神明。
這太可笑了,比情感缺乏的極樂教主還要可笑。
因為這家夥現在明明是吸血的惡鬼啊。
時間在靜默中一分一秒游走,漫長過一世紀,比一秒更短暫。
童磨在不知不覺中生出些幻覺—仿佛他真的擁有洶湧複雜的情感。
不,哪怕只是像新生嬰兒那樣微弱的波動也好。
“你說得對,我完全感覺不到任何東西,你的心就像是個真空地帶。”
撲通—
童磨的心髒驀地一跳,默不作聲垂下眼簾。
這種結果他早就猜……
“不過沒關系。”耀哉毫無征兆地湊近他耳畔,用一種誘惑人心的語調娓娓道來:“就算這樣我也知道你想要什麽。”
[同類。]
“我可以把你也變成吸血鬼,只要你讓我咬一口。”
焦?
糖?
獨?
家?
整?
理? 童磨怔愣,渾身仿佛電流通過般顫了顫,他的眼裏流出兩道清淚,張嘴說了彼此都知道的答案。
[好。]
這個字脫口而出的霎那,極樂教主甚至伸手擁住耀哉彎曲的背,就像擁抱一種比玻璃光更飄渺的東西。
是希望,是歸屬。
他沒意識到耀哉已經淪為徹頭徹尾的騙子,明明沒咬過人,怎麽确信能把對方變成同類?
這只是吸血鬼為獲取血液的一種謊言,罷了。
耀哉感受到童磨的臣服,鼻腔一聲稍縱即逝的輕嗤,把他礙事的和服領子拉開些,張嘴露出尖銳的獠牙,正要狠狠地咬下。
嘶啦—
伴随一道破空而來的利風,耀哉用力推開懷裏的童磨。
一縷雪色泛光的發絲悠然飄落,他站直身體緩緩擡眼望向門口不知何時出現的男人,微斂的紅瞳驟然陰沉。
“森-鷗-外。”
那人閑庭信步地走近,另一把薄如蟬翼的手術刀在修長的指間翻轉。
“哦呀,是鄙人破壞了你的好事嗎?”
“你……”
話音未落,耀哉忽覺一陣頭暈目眩。
他不甘地倒地,透過身旁那柄手術刀冰冷的刀面,隐約間看見個穿橙色公主裙,手裏拿着針筒的小姑娘。
許久,産屋敷耀哉醒了,腦袋卻還昏昏沉沉。
他直愣愣盯着天花板數秒,晦暗的瞳不時閃爍詭異的紅光,片刻前的記憶如潮水回溯。
“森鷗外。”
男人咬牙切齒地呢喃,猛一起身,忽然左手腕撕裂般疼痛。
他不由自主倒吸口冷氣,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竟硬生生被拷在床上。
會做出這種殘忍舉動的人選不作他想。
“森-鷗-外!”
耀哉眼裏醞釀暴風驟雨的同時,周遭挂起一陣壓抑的旋風。
哐當哐當—
結實的窗框被震得低聲嗚咽。
可這兒實在空無一物,除了一張床和低矮的床頭櫃,沒什麽東西可以破壞。
耀哉将被铐住的左手腕舉到唇邊,慢慢伸舌如受傷的野獸舔舐上面滲出的血絲。
他一邊舔一邊思考脫身的對策,總而言之,拿手的瞬移是不管用的。
踢踏踢踏—
耀哉聽見走廊裏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透過門縫萦繞鼻尖的是森鷗外的氣息。
感謝鬼舞辻無慘。
他不無諷刺地想,否則他對人的氣味真沒那麽敏感。
要不要原封不動地躺回去?
耀哉很快打消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看森鷗外拿手術刀的姿勢,該容易判斷他是否裝睡。
他現在情緒起伏那麽大,沒十足的把握演得滴水不漏。
踢踏踢踏—
臨近的腳步聲停在房間外,眼看推門而入。
[我平時叫他什麽?]
耀哉不指名道姓地問。
[系統愣了愣,直覺宿主不太尋常,遂小心翼翼道:森先生。]
[很好,那在床上的時候呢?]
[啊?]
[耀哉不耐煩地啧了記嘴:就是在床上做那種事的時候,我叫他什麽?]
[系統冥思苦想:額,這個……我記得您一般都嗯嗯啊啊說不出話?噢不對,即使能說話的時候也叫他“森先生”。]
[……]
系統一番毫無根據的話讓耀哉氣血翻湧,一簇熊熊燃燒的火焰從胸口直竄頭頂。
誰只會“嗯嗯啊啊”地叫了?
他面無表情地按鍵靜音,“啪嗒”門開了,森鷗外的身影映入眼簾。
耀哉匆匆一瞥,本就蒼白的臉頰血色褪盡,羞慚不已地垂下頭。
“醒了?”森鷗外大步流星地靠近,床凹陷一塊,他坐下親昵地撫弄耀哉的長發,關懷備至:
“有什麽不舒服嗎?”
沒有人提起銀燦燦的手铐,仿佛房間裏的大象,權當它不存在。
須臾,耀哉擡頭凝視森鷗外,暗紅的瞳孔泛着漣漪,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卻只是咬着下唇猶豫地問:
“剛才……發生了什麽,森先生?”
他說話的語氣像是蝴蝶一捏就碎的翅膀那麽脆弱,聲音輕得不能再輕,仍被捕捉到了。
男人看着他,神色因久違的稱呼出現短暫的怔忡,視線落在他因浸染鮮血而格外妖冶的唇上。
“這裏怎麽破了?”
森鷗外邊說邊用指腹擦了擦。
“是嗎?”耀哉仿佛才察覺這回事,下意識舔了舔,舌尖碰到森鷗外手指的瞬間觸電般縮了回來,面上浮起兩片透粉的雲。
“抱歉。”他面紅耳赤道:“我總是不習慣自己已經變得很尖利的牙。”
森鷗外若無其事地笑笑:“有多利?張嘴讓我這個曾經的外科醫幫你檢查一下。”
外科醫又不是看牙的,虧他說得煞有介事。
耀哉暗地裏嗤之以鼻,反正檢查嘛,無外乎看一看。他不拆穿這個拙劣的謊言,乖乖地張嘴。
“啊—”
他看見森鷗外忍俊不禁,下一秒……
粗糙的手指伸進來,有一搭沒一搭摩挲他尖銳的獠牙,漫不經心地,夾雜些許情與色的味道。
這下倒說不清是誰在勾引了。
耀哉感覺男人捏着他下巴的手越發收緊,仿佛極力克制着什麽,有點痛。
[如果我現在咬下去的話,肯定會釀成慘案。]
正當他思忖要不要付諸行動,森鷗外及時抽手,帶出一條似有若無,極細的絲線。
“你的牙确實很鋒利。”男人揉搓着濕潤的手指,勾了勾唇:“看來以後沒人敢随便親你了。”
産屋敷耀哉“嘁”了聲,慵懶地翻翻眼皮:
“森先生也不敢?”
森鷗外動作停頓,挑眉似笑非笑:“不會故意咬我?”
耀哉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左腳大大咧咧擱在森鷗外的腿上。
“都怪森先生剛才動作太慢了,害我保持一個動作腰酸背痛。”
他一邊半真半假地抱怨,腳掌一邊不安分地碾磨森鷗外的某個重要部位,直到男人的呼吸逐漸粗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你想幹什麽?”
産屋敷耀哉聞言莞爾一笑:
“所以森先生不親自試試怎麽知道我舍不舍得咬呢?”
說話間,一抹血色如躍入水裏的海豚從他的眼角隐沒。
作者有話要說:森屑為什麽随身帶手铐就很令人玩味。
屑:早知道把他的腳也綁住。(內心:不,你不想。)
最後慣例兜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