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暗欲 他的體內仿佛有一頭野獸
沈少洲覺得自己快瘋了。
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會有兩個顏卿卿?
不對……卿卿是卿卿, 顏貴妃是顏貴妃,可是她們為什麽會同時出現?
“你喜歡的是她嗎?”少女傷心地看着他,眼淚湧了出來,帶着濃厚的鼻音, 哽咽着問道, “你為什麽要騙我?”
“不是的!卿卿, 我……”
女子聽到沈少洲的話, 秀麗的長眉微微蹙了起來, 咬着雙唇, 一雙桃花眼霧氣蒙蒙, 眼尾豔若紅鯉, 一點一點浮起了淚光。
那眼神何其熟悉, 沈少洲看着她, 心裏又是一陣抽痛,還未說完的半句話, 一下子就哽在了喉嚨間,再也說不出來。
女子雖然沒有在哭, 眼淚将落未落。她甚至薄唇一彎, 牽出一個淺淺的弧度,小巧的鼻尖卻也漸漸紅了。她朱唇輕啓,聲音微微有些沙啞:“沈大人,你說,你是選她,還是選我?”
他腦裏一陣嗡嗡作響,耳鳴不止,心髒跳得飛快,狠狠地捏了捏眉心。
這是做夢……這一定是在做夢!
快點醒過來吧!
“嗚嗚嗚少洲哥哥……”少女用力地擦了擦臉頰, 試圖将淚水擦幹,卻發現無論如也止不住那斷線珠子般的眼淚,臉頰被刮得紅撲撲,既傷心生氣又驚慌無措,最後幹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沈大人……”女子微微蹙着眉,眼波潋滟,浮起一層淚光,眼尾處的朱砂痣幾乎要沁出血來。
沈少洲猛然驚醒。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擡手一抹,額上全是冷汗。
他看着黑漆漆的帳頂,驚魂未定,腦中一片混沌,腦仁隐隐作痛,卿卿和顏貴妃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回響。
他終于知道,為什麽今天卿卿親他的時候,他會有種熟悉的感覺。他第一次夢見顏貴妃的時候,顏貴妃也是那樣貼着他的臉,然後——
停!
沒有“然後”!
沈少洲你不能再想了!
沈少洲深吸一口氣,然後發洩般地嘆了一聲。
沈少洲認命地翻了個身,重新閉上眼,慢慢調節呼吸,試圖讓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然而,他的身體裏仿佛有一頭野獸橫沖直撞,想要脫離禮法的桎梏,帶得他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燒得他渾身難受。
他又翻了個身,在被褥間蹭了蹭,卻仍是煩躁不已。
怎麽回事?他怎麽又夢見顏貴妃?
沈少洲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與顏貴妃見面,是上一世她随先帝拜訪沈家,他當時恰好在家中,與她有過一面之緣。
但他絕對對她沒有非分之想。
——沈大人……
顏貴妃美豔無雙的面容又在他腦中浮現。
——嗚嗚嗚少洲哥哥……
卿卿淚眼朦胧的小臉取而代之,與顏貴妃的面容交替。
沈少洲痛苦地睜開眼。
他不能在這種時候,想的卻是顏貴妃。
沈少洲忍耐地抓着被單,連呼出的鼻息都是灼熱的,喉間一片沙啞。半晌後,他猛地掀開被子,跳到地上,連鞋子也不穿,風一樣沖到門邊,一把将門打開了。
天寒地凍,守夜的小厮正窩在牆角打盹,忽然就聽到“砰砰”兩聲巨響,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就看到少爺三更半夜的從房間沖了出來。
“嗯?”小厮還以為自己在做夢,揉了揉眼睛,小聲道,“我這是眼花了嗎?”
少爺的身影愈發清晰,逐漸遠去,風中隐隐傳來少爺的嘶啞喊聲,在這夜裏莫名顯得有些悲涼慘烈。
小厮一個激靈,連忙站了起來,只見他家少爺一身單衣,衣袂翻飛,像一只逆風奔跑的矯健豹子。
莫非是發生了什麽事?小厮連忙朝少爺的方向追了起來。
小厮手腳利索,兔子一般蹦了起來,遠遠地跟着他家少爺,踏過鵝卵石道,跨過稀稀疏疏的草叢,穿過重重回廊,跑到湖心——
噗通——
湖邊濺起一朵巨大的水花,小厮看着他家少爺消失在湖邊的身影,震驚地張了張嘴巴,大腦一片空白,下一瞬,他凄厲的聲音響徹宣平侯府。
“來來來來來人哪——!少爺投湖啦——!救命啊——!!!”
“少爺——!少爺啊——!!你怎麽這麽想不開啊——!!!”
宣平侯府的家仆們紛紛從睡夢中醒來,連衣服都顧不得穿,接二連三沖出房門,手忙腳亂地點起火把,一起朝着侯府裏的湖邊跑去。
沈少洲因為不願在這種時候想着顏貴妃,但一身火氣又讓他輾轉反側。他腦子一熱,就想到了要跳進水裏冷靜一下。
初冬深夜,湖水冰涼,寒氣入體,沈少洲在水中感覺人都快被凍傻了,四肢百骸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當即什麽火都消了,連最後一點旖旎都煙消雲散。
沈少洲還在水中撲騰,小厮呼喊的聲音有些不真切,但他在模糊中看到了岸上逐漸出現的火光,聽到了越來越多的人聲。
沈少洲完全沒想到,自己府裏小厮還挺盡責,嗓門還挺大。
然後他府裏的家仆反應也很快。
他該欣慰的,但是他現在一點都不開心。
“少爺!少爺!”
“哎呀,少爺這到底是怎麽了?!”
“怕不是夜游掉下去了。”
“胡說!我跟少爺那麽久了,少爺才沒有夜游症!”
“你們別吵了,趕緊下去救少爺!”
……
沈少洲破水而出,家仆們下餃子一般,接二連三噗通噗通地跳了下來,朝他游了過來。秋冬一馬當先,奮勇地劃着手臂,不由分說地夾起他,将他拖了上岸。
秋冬凍得哆哆嗦嗦,一把鼻涕一把淚:“少爺,你有什麽想不開的!好好的跳什麽湖啊!”
沈少洲沉默了,并不想開口。
說什麽?難道要他說你少爺我做春/夢了但是發洩不出來所以跳湖冷靜一下?
沈少洲站起身,渾身濕透,單衣貼着身體,湖水順着發梢滴落下來,劃過他蒼白的臉,發青的雙唇,整個人看起來毫無生氣。
所有人都在憂心忡忡地看着他。
沈少洲道:“都散了吧。”
沈少洲是宣平侯府中唯一未成婚的人,這也意味着,沈少洲也是宣平侯府裏唯一一個有反應了就只能自行解決的人。
他當然不能讓他們知道他跳湖的真正原因。
家仆們只覺得他們家少爺更低落了,仿佛遭遇了什麽重大打擊一般,于是家仆們更加擔心了。
沈少洲想了想,又道:“今夜之事,誰也不得傳出去。”
家仆們紛紛點頭,他們懂的,少爺自小就懂事,肯定是不希望傳到沈宅,讓老爺和老夫人擔心的。
沈少洲從小練武,也非常注意飲食,很少生病。他完全沒想到,這一夜之後,他染了風寒,發起了高熱。
這病來勢洶洶,沈少洲整個人都被燒迷糊了,第二天賜婚聖旨下來的時候,秋冬幾乎是要将他從床上扛下來,跟家仆們七手八腳地伺候他跪拜。
宣平侯去年救駕有功,是聖上禦前紅人,年少有為,愈發得聖上倚重。宣平侯看上了顏家四小姐,請聖上指婚,聖上自然是大手一揮,不但批了,還讓貼身大太監春喜來宣旨,以示重視。
春喜跟這宣平侯也算是老熟人了,見他這樣,不由得一臉慘不忍睹,忍不住問道:“侯爺昨日不是還好好的嗎?這病不打緊吧?要不要請陛下派禦醫來看看?”
少爺吩咐不能對外人說,只得含糊道:“多謝春喜公公挂心,少爺着涼了。”
沈少洲啞聲道:“本侯沒事。”
春喜也不勉強,點了點頭,又笑道:“恭喜侯爺了,顏小姐聰慧機敏,與侯爺當真是般配。”
沈少洲昏昏沉沉地道了聲多謝。
春喜見狀,不敢耽誤宣平侯休息,又道:“那侯爺好生修養一番,咱家還得接着去顏府宣旨。”
聽到顏府兩個字,沈少洲的眼神微微一亮,但仍是提不起什麽力氣,勉力點點頭:“有勞春喜公公。”
春喜從宣平侯府出來後,馬不停蹄地趕去了顏府。
“嘿!”顏千钰握着斧頭,熟練地将一段柴劈成兩半。
“哈!”手起刀落,顏千钰又搞定了一根。
顏千钰仍是一身貼合的廣袖長袍,寬大的衣袖紮了起來,用繩子別在背後,坐在板凳上劈柴,看起來有點不倫不類。
顏卿卿也搬了一張小凳子,坐在他旁邊,托着腮看顏千钰幹活:“二哥,你還要劈多久呀?”
顏千钰冷哼一聲,仿佛面前的柴是仇人一般:“這還不是怪沈少洲那厮,尋寶閣那晚鬧大了,柴房裏還有大半屋子等着你二哥呢!”
真是氣死他了!
沈少洲那大憨憨!
就這豬腦子還想娶他家卿卿,做夢去吧!
因為尋寶閣一事,卿卿要去知雅堂學規矩,而他和老三則被老爹罰劈柴,兩人要把柴房裏的柴劈完。說是兩個人,但老三有官職在身,有時候得外出巡查,所以大多時候都得他一個人劈。
顏卿卿也覺得二哥有些無辜,撥弄了兩下手邊粗糙的柴,憐憫地看着他:“二哥,那要不我幫你劈一點?”
顏千钰哈哈一笑,道:“那哪兒行啊?我們家卿卿是不能做這些的,蹭破了卿卿的手指,二哥還心疼呢!”
顏卿卿只得作罷。
她看了看顏千钰,咳了一聲:“二哥,我有事想請教你。”
顏千钰道:“你說。”
顏卿卿道:“二哥,要是你喜歡的女孩兒欺騙了你,那女孩兒要怎麽做,才能讓你不那麽生氣?”
顏千钰動作一頓,意味深長地看着她:“既然是二哥喜歡的女孩兒,二哥怎麽會生氣呢?當然是原諒她了。”
顏卿卿心道,可沈大公子是肯定不會原諒她的。
她剛想換個問法,顏千钰一眼就看穿了,哼笑着道:“但并不是每個人都像二哥這般心胸寬廣,這般會與女孩兒相處。比如沈少洲這種傻子,脾氣臭腦子傻,要騙就騙徹底,騙一輩子,反正他那腦子也反應不過來。”
顏卿卿:“……”
兩人說話間,一陣腳步聲伴随着說話聲過來了,他們循聲望去,宦官春喜在衆人簇擁下走了進來,朝兩人客氣地打了一聲招呼,說是帶了聖上的旨意前來。
顏不易此時不在家中,最大的就是顏千钰了,顏千钰連忙放下手中的斧頭,整理衣衫,領着妹妹跪了下來。
“顏氏卿卿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茲聞金吾衛上将軍顏不易之女顏卿卿品貌出衆,與宣平侯沈少洲兩情相悅,堪稱天設地造,太後與朕躬聞之甚悅。為成佳人之美,特為二人指婚,一切禮儀,交由沈、顏兩家商定,布告朝內,鹹使聞之。欽此。”
顏千钰和顏卿卿俱是一臉震驚,面面相觑。
顏千钰一想到以後跟沈少洲竟然是一家人,整個人都不好了。
顏卿卿沒想到昨天毫無預兆,今天就天降聖旨。
春喜催促道:“顏小姐,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