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解約
問了下任清修,他沒有拒絕,唐念施就将地址給了李主播,只是下了班回去的路上,任清修接到了鄭醫生的電話。
與此同時,李主播告訴唐念施,鄭醫生拒絕接收薛演這個病人。
有些陳年往事,好像又因為舊人出現,湧上心頭,惹人哀傷。唐念施敏感的覺得,她不該把薛演介紹過去。
鄭醫生就坐在辦公室裏,拿着筆,卻沒有動手寫病歷,老花鏡下的雙眼,也沒有上回所見那般精神矍铄,他看到任清修後,有些用力的放下筆,筆和桌子碰觸出一聲響,不尖銳但足以令人發現那其中的怒氣。
待看到唐念施也跟着後,才把筆滾了一滾,意在表示剛才只是不小心。笑着對唐念施打招呼,問她腿還疼不疼。
“不疼了,您的藥很有效果”,唐念施笑着回答,不知該稱他為鄭醫生還是舅舅,只能用您來代替。
「那就好」,鄭醫生欣慰點點頭,看了任清修一眼,又道:“你手上的傷還沒完全好吧,我讓護士帶你去拿一支修複膏擦擦。”
傷已經好了,只是顏色還帶點粉,和周圍的皮膚有略微的差異,皮膚自動修複需要時間,并不需要再擦其他的藥,可唐念施還是應了聲好,她知道鄭醫生在支開她。
護士進了門,唐念施便想要跟她走,卻被任清修給拉住不放,他語氣淡淡,但不容拒絕:“有事就說,不用瞞她……”
這話一出,鄭醫生收起了笑,冷着臉,順手抓了些文件,拿起看見唐念施,又放下,問他:“你知不知道薛演就是薛潛?”
薛潛?薛演的真名?
這個名字被提到的時候,唐念施明顯的感覺到任清修握着她的手一滞,接着又聽鄭醫生道:“我不管你知不知道,受誰之托,總之這個人,我治得了也治不了。”
“嗯,那就不治”,任清修開口,聲音比之前低了很多。兩個人的情緒都不對,如同突然墜落在封閉無光的黑洞中許久,見不到希望,看不到光,漸漸被磨掉生機。
“算了,你回去吧”,深深看了任清修幾眼,鄭醫生終究是沒繼續說什麽,這對他來說是傷疤,對任清修來說,又何嘗不是呢。
回去的路上,任清修沒有過多的言語,但依舊會照顧她,下車時護着她,幫她拿包,吃飯也會給她夾菜,一如既往,像是已經習慣,只是進入書房的時間,比平時更早。
唐念施拿了些水果,站在門口,還是沒有敲門,下樓換了鞋,又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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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點,任清修從書房出來,卻不見唐念施的身影,問了蘇姨才知道她出門了,可能是有急事,今晚不一定回來。
任清修「嗯」了聲,打開冰箱,原本想要拿水的手,卻拿了瓶啤酒,上樓。
薛演原名薛潛,是曾經任母覺得可憐而雇傭的保姆的兒子,這個保姆後來被判了死刑,因為故意縱火殺人。
在上流社會當了保姆,見識到了平時沒見識過的東西,又因着主人家有錢有勢,來拜訪的人也會對她客氣幾分,漸漸她就把自己也當成了人上人,甚至開始惋惜自己是單親媽媽,若不是,怕是會遭到這些人的追捧,也當個闊太太。
這樣的念頭一旦萌芽,就開始無限生長,枝繁葉茂将薛潛母親的心,徹底包圍,為此瘋狂。
她學着任母的樣子打扮自己,花枝招展,同時開始對自己的親兒子進行虐待,開始是言語後來是行為。
任母無意中發現了,救下了薛潛,也辭退了任母。本以為事情就此結束,誰知她竟然早就把家裏的鑰匙偷偷配了,門禁卡也複制了,趁着任父出差,只有任母與任清修在家的時候,深夜混進來,一把将房子燒了。
消防員接到報警趕來,火勢已經不可控制,任母把求生機會讓給了任清修,自己徹底消失在火裏……
從那場火裏死裏逃生,任清修卻沒有感受到任何的慶幸,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任父更是如此。某日,竟帶着他,想要一起去找任母,被任爺爺發現了。
後來任爺爺把任清修接到身邊,到了年齡直接送去當了兵,至于任父,聽說是出了國,重新游歷他和任母曾經去過的地方,再沒有回來。
“施施,舅舅可以這麽叫你吧?”
“舅舅知道醫者仁心,可這回,舅舅想成全自己的私心……”
他那樣美好的姐姐啊,就葬送在了這個人的母親手裏,他沒有恨屋及烏,對他出手,已經是極限了啊。
知道了始末,唐念施站在路邊,已經是深夜,皓月當空,微風習習,帶着暖意,本該是舒适的天氣裏,卻讓人莫名感受到陣陣悲涼。
唐念施回了公司,把和薛演的長期合作協議拿出來,這是直播結束後公司與他經紀人簽訂的,目前還沒有公布,她看了眼違約金,全額把款項打給負責合作協議的宣傳部門部長,讓他盡快處理,才從公司回去。
輕輕扭動房間的門,屋子裏沒有開任何一盞燈,只有月光從窗戶透進來,照亮了些。
任清修就坐在沒有鋪地毯的床邊,背靠着床,放在支着的腿上的手裏,有一瓶啤酒,看起來有些頹廢。
唐念施開了燈,走過去,蹲在他旁邊,他沒說話,也沒擡頭,似乎在躲避。
唐念施把他手中的啤酒拿走,剛放到唇邊,就被他搶了回去,放在另一邊:“冰的,你不能喝……”
聽完,唐念施也不去搶,學着他,就要坐在地板,還沒碰到地上就被男人用手撈了過去,放在腿上。
「地上涼」,他說,他知道她在生理期。
“我都知道了,對不起,還有謝謝你”,唐念施伸手摟住他,在他耳邊說。
“罪不及後人,你不會覺得我很沒有人情味嗎?”,任清修的手搭在唐念施的背,很松,只要唐念施一掙,就可以從他懷裏脫離。
“不會,你這樣很好……”
“你不用做別人嘴裏的聖人,理會那些道德仁義,委屈自己成全別人,展現自己有多善良大度。”
“你可以有自己的私心,有不想做的事情,有不想說出的秘密。”
“當然,也可以不用時時刻刻都先在意別人的情緒……”
唐念施微微後退了些,手改為摟着任清修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
任清修狀如冰潭,冰冷無波的瞳微動,映着唐念施眼裏的明亮,他漸漸把抱着她的手收緊,下巴擱在她的肩窩上,一滴淚從眼裏掉出來,在唐念施的衣服上暈開,唐念施一下一下拍着他,動作輕柔。
良久,任清修從唐念施的懷裏退出,又恢複了平時的模樣。
唐念施還沒洗澡,起身後便去拿了衣服,從衣櫃出來,卻發現任清修還站在原地,一臉便秘的模樣。
“怎麽了?”,唐念施問。
「沒事」,任清修故作輕松回答,讓唐念施放心。
等唐念施進了衛生間,任清修雙手狂摁大腿,或站或跳,也不見好轉,不得不說腿麻實在是太難受了!
被鄭醫生拒診,又被仰望解約,經紀人急得團團轉,卻還是在進入薛演家時,擠出了點微笑。
開門進去,就看到薛演架着他的腿,在客廳裏吞雲吐霧,煙灰缸上,也已經是滿滿的煙頭。
“去把周導的戲給回絕了吧”,他聽到動靜,立馬開口,聲音很啞。
他這樣的人,怎麽還有臉想發光發熱,出現在大屏幕上呢,他的出現,該惡心到多少人啊。
想着,薛演笑了聲,又笑了聲,聲音凄涼,經紀人就看到,有淚珠從他眼裏滾落。
和薛演解約後,公司又找了新的形象代言人,而且他的咖位更高,除了那筆違約金,唐念施公司沒有任何損失,一切都在正常運行。
公司蒸蒸日上,受邀參加的活動就會越來越多,但唐念施非必要都是讓手下的人出席,只有這次例外。
這次活動是同類型企業交流會,需要真正的負責人出席參加,一共5天時間。
唐念施坐在床上,看任清修給她收拾東西,她的衣服在他手裏沒一會兒就會變成小小的方塊,整整齊齊碼在行李箱中,瓶瓶罐罐也整齊劃一,待在角落裏。
“還有什麽嗎?”,任清修把唐念施拿出來的東西都裝好後,蹲在行李箱旁邊問她。
“沒有了”,唐念施想了想,很快搖了搖頭,還有貼身衣服沒放,但這個她自己來就好了。
任清修點點頭,把箱子蓋上,就要鎖起來。
“等一下……”
“你先放着,我一會兒再關”,唐念施阻止他。
“不是說沒東西了?”,任清修停下動作,疑惑。
“反正你先放着……”
“啧……”
任清修深深看了唐念施一眼,仿佛她瞞着他,藏着掖着什麽一樣,越看方向越不對勁!唐念施見了,梗着脖子,索性豁出去了。
“你真想知道?”
“嗯……”
“去衣櫃打開挂着我襯衫下面的小櫃子……”
任清修聽了,便真的走過去,只是拉開又迅速關上,唐念施就成功看到,他耳朵開始變紅,掩唇咳了一聲後,朝她走來。
呵,不聽話,非要找尴尬,臉紅了吧!
正得意,就聽到男人聲音沉啞,問她:“要帶幾件?什麽圖案?”
唐念施:“!!”
“施施,我們是夫妻,以後,可能不止是看,還會……”,任清修看她臉漸漸變紅,反倒淡定了許多,繼而說道。
“啊啊啊,時間要到了我要快點了”,說着慌忙拖着行李箱進去,随便拿了幾件裝好後利索給箱子上了鎖。
一個「不行」的男人,想法怎麽那麽多!
南岩發現,平時沒到下班時間就開溜的隊長,這兩天居然開始加班了,難道是突然醒悟,覺得手下的人過于辛苦,開始事事親力親為了?
不對,自己作為他最愛的手下,工作量一點也沒減少啊!李特助也忙得跟狗一樣啊。
那麽,就只有一個原因了!
“嫂子果然沒有看錯你!”,南岩上前,欣慰的拍了下任清修的桌子,本來想拍他的肩膀,但是怕挨揍。
“有事說事,沒事帶着你的育兒寶典,滾”,一有時間就來他這兒看育兒寶典,外放育兒視頻,這會兒不知道又搭錯哪根線了。
“隊長,你這麽無情嫂子知道嗎?”
“想來她肯定是不知道的,不然也不會深夜解約為男人——”
“唉!”
南岩深深嘆了口氣,終究是兄弟如衣服,女人如心肝啊,這差別對待!
沒理會他,此時此刻任清修捕捉到了更加值得關心的問題,他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視線落在南岩身上:“解約?”
“對啊,嫂子不是連夜和那個大明星解約了嗎,芸芸說她可能是怕你吃醋。”
“為此,嫂子還自掏腰包,賠了大明星三倍違約金呢!”
“你最近老加班,不是為了給嫂子掙回來?”
南岩的每一句話都落在任清修的心上,卷起巨浪,不停湧動着。原來她那天晚上的急事,是這件事。
所謂交流會,其實就是官方組織上臺講規則,優秀公司發表演講,一般公司當觀衆,然而想要從中獲得別人發財的秘密,那是想都別想,趁機從挖別人公司的高手,倒是有點可能。
唐念施演講完,坐在交流會的第三排,百無聊賴,深感這個會議無聊且漫長,回頭一看,不少人都是因為媒體在場,撐着沒「釣魚」罷了。
這種情況還要持續兩天,想想就頭疼,她悄悄揉了揉太陽穴,忽然感覺到有人在敲她的凳子,回過頭,就見後面的男人不好意思笑了笑:“抱歉,我的水不小心滾到你凳子底下了,能幫我撿一下嗎?”
唐念施視線往下,确實有一瓶水,剛要彎腰撿,旁邊的男人就先她一步,低下頭撿了起來,他手上的大拇指位置,有一顆明顯的黑痣。
他把水放到後面的男人手上後,又冷硬着臉,繼續看前面。
後面的男人長相清秀,旁邊的男人堅毅冷硬,還挺搭?
這個小插曲很快就被唐念施抛到腦後,會議散了,她回到酒店房間熟練的把自己扔進沙發,才感覺到坐了幾個小時的腰沒有那麽累了。接着,任清修的視頻電話就打了過來。
“你還沒下班?”,唐念施坐起來,看他的背景不是在家裏,應該是在公司。
“下了,但是不想回家”,任清修看着那頭的人,她的頭發微亂,姿态慵懶,像只貓兒。
“嗯?為什麽?”
“回去看不見你,會一直想你……”
和給她戴戒指那會兒的語氣一模一樣,這難道是第二次告白?
她看着屏幕裏的人兒,頓了頓,湊上去,緊接着,任清修聽到了「啵」的一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