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車禍
“小劉，幫我查這個手機的定位”，任清修沒挂斷電話，用另一個手機，給技術部的小劉打了電話，然後開始了煎熬的等待，明明只有兩分鐘的時間，他卻緊張得手心冒汗，仿佛晚一分鐘，都有可能錯過此生最為珍重的東西。
車子原本正常行駛着，卻因為一個老人不聽小孩的勸阻，完全不看路，直接闖了紅燈過來，司機來不及剎車，只能打偏方向，撞在了護欄上，唐念施也狠狠撞在了車門邊，手機掉落在地上。
唐念施的腦袋被震了一下，緩緩擡起頭時，視線看到駕駛室昏迷的駕駛員，塵封已久的記憶瞬間湧了上來，前面的人開始與逝去的人面容重合。
18歲的那年，爸爸媽媽為了提前慶祝她18歲的生日，啓程前往C市，一家三口在路上有說有笑，唐念施還想好了自己要吃什麽玩什麽買什麽，誰知變故就在此時到來，笑聲戛然而止，轉彎時後車突然變道，将他們的車狠狠撞了出去，車子半懸在山腳。
被甩出去的瞬間，唐母緊緊抱着唐念施，狠狠撞上玻璃，當場昏迷，唐念施滾落在後座，額頭也流了血，全身疼痛，慢慢爬起來的時候，看到的是昏倒的唐母和滿臉是血的唐父。
「先救我的女兒」，引擎蓋已經被撞扁，駕駛室的唐父滿臉是血，腳也被卡住了，在高速公路上等消防員出警來到這裏，時間根本來不及。
他看着外面漸濃的煙霧，把駕駛室的門上了鎖，回頭看唐念施，像小時候哄她那樣，溫和對她說：“施施乖，先下車等爸爸……”
“爸爸叫醒媽媽，一會兒就去找你”，唐父艱難笑着，安慰着唐念施。
“不，我不要……”，唐念施瘋狂搖頭，她知道，她如果離開，很有可能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聽話……”
“不要，爸爸不要丢下我一個人……”
唐念施被施救的阿姨抱住，用盡所有力氣哭着吼着，最後還是離唐父唐母越來越遠，看他們的身影也越來越模糊，濃煙升起，眼淚滾落，一聲爆響後，她的心也像是被生生炸碎了一樣，只剩下被撕裂的傷口，一呼吸就痛，最後直接暈了過去。
“爸爸媽媽……不要丢下我……”
“不要丢下我！”
唐念施瘋狂搖晃着駕駛室上的人，豆大的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滾落。
在她的聲音漸漸嘶啞，全身的力氣也被快抽空時，終于有人，把駕駛座上的人給擡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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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是不斷靠攏過來的人，耳邊是嘈雜的人聲，唐念施怔愣看着被擡出去的人，意識漸漸模糊，在倒下的瞬間，車門被打開，一雙大手緊緊托住她，溫暖有力，那樣的令人有安全感，唐念施撐着看了一眼，只看到了男人擰在一起的眉眼，就徹底暈了過去。
“不要丢下我，不要”，睡了多久，唐念施的這句話就重複了多久，聲音已經變得無比嘶啞，若不仔細聽，甚至都聽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她每呓語一句，任清修的心就跟着抽痛一下，即使是抓着她的手，也覺得自己根本撫慰不到她，只能看她，深深陷入夢魇中，被那些痛苦的回憶淹沒。
一場車禍，父母雙亡，家庭破碎，這對于誰來說都是致命的打擊，唐念施總是那麽樂觀，遇事不慌不忙，又像是不藏事的女孩，本以為她內心的傷已經痊愈，卻不曾想時間已經過了這麽久，她還沒有走出來，只是把傷都放在了心底，掩埋好，不讓別人發現。
任爺爺看着床上的唐念施，深深嘆了一口氣，眼睛裏冒着水光，又看平時一絲不茍，從容自若，泰然處之如今卻頭發淩亂，領帶不整，坐立不安的任清修，總算是有了點欣慰。
希望這兩個孩子，能夠成為彼此的救贖吧。
最後，任清修實在是不願意唐念施繼續陷入夢魇裏，在醫生的同意之下，把唐念施給叫醒了。
唐念施聽到了任清修的聲音，緩緩睜開眼，盯着天花板面容有些呆滞，任清修心疼的摸摸她的臉，語氣是從未聽過的溫和小心，問她：“施施，有覺得哪裏痛嗎？”
唐念施想回答，卻發現發聲困難，只說了一個字，就停住了，最後搖了搖頭。
“施施，有哪裏不舒服的要說，我們都在啊”，任爺爺也靠近，對着唐念施，心疼又和藹說道。
“爺爺，我沒事”，嘗試着，唐念施終于說了句話，可一說完，就覺得嗓子像是被煙狠狠熏過那樣，疼得難受。
“難受就先別說話了，嗯？”，任清修察覺到她的反應，放開抓着她的手，想要起身給她倒點水，在準備抽離的那刻，被唐念施猛地重新抓住，她的眼睛像是蓄了一汪水，顯得無助又可憐，是任清修從未見過的模樣。
他拉過她的手，把她輕輕抱在懷裏，生疏的拍打着她的背，一下一下，無聲安慰着。
接着就感受到自己的襯衫被浸濕，懷裏的人兒發出嗚咽聲，像是森林裏找不到歸途的小鹿，慌張又絕望。
漸漸的，哭的聲音又大了起來，撕心裂肺，響徹整個房間。
“哭吧”，就這一次，以後不準了。
蕭芸芸和南岩站在門外，沒有往裏看，只聽着聲音，就覺得心疼。
毫無預兆，蕭芸芸的眼淚就掉了下來，只不過很快就擦掉了。
南岩看了眼裏面，手還沒有碰到蕭芸芸的頭，就被拍了下來。
現學現賣，擁抱安慰，這也不行？南岩蔫了。
不知過了多久，裏面的哭聲終于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吸鼻涕的聲音，唐念施接過任清修手裏的紙，低着頭，輕輕擤鼻涕。
現在，她是真的不想哭了，因為就在一分鐘前，她哭得過于投入，眼淚鼻涕都擦在了任清修的襯衫上，推開他的瞬間，還朝他吹了個鼻涕泡。
真！丢臉丢到家！
任淸修看着低着頭不敢看他的小女人，用手掩蓋了下笑意，拉過凳子，手搭在唐念施的後腦勺，讓她微微仰起。
唐念施看着湊近的臉，整個人都是僵硬的，腦袋拼命往後怼，但奈何男人的力氣太大，一絲也沒有挪動。
接着，男人的手帶着紙巾，輕輕落在她的臉上，一點點擦去了淚痕，又認真給她擦了擦鼻子，眼神溫柔且專注，沒有一絲絲嫌棄，反而像是一個藝術家，對自己的藝術品十分滿意。
這次依舊是，心弦被撥動的聲音呢。
唐念施被伺候得很舒服，也不再掙紮，默默享受着來自霸道總裁的關愛。
見鬼了，隊長還能有這樣的一面？
南岩跟在蕭芸芸後面走進來的時候，對他這個隊長又有了新認識。鐵面無私的冰冷鋼鐵直男，居然這麽會？
難道，他才是隐藏的戀愛小天才？
與南岩不同，蕭芸芸只覺得此時此刻的心理活動是高興，為唐念施而感到高興，總是堅強樂觀的她，終于也有了可以放肆大哭的懷抱，做回最真實的自己了。
“要抱抱……”
唐念施終于注意到了進來的兩人，把任清修的手拉下來，把自己手中擦過鼻涕的紙放在他手中，而對方也自然接過，起身丢垃圾的同時，把位置留給了蕭芸芸。
蕭芸芸看着坐在床上伸出雙手的某人，走過去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兩人輕輕搖晃着身體，給予彼此安慰。
“你怎麽知道我在醫院？”，唐念施小口小口喝着任清修拿過來的水，潤了潤喉，才開口問蕭芸芸。
“吶，你都上新聞了”，蕭芸芸拿出手機，給她看報道視頻。
這是一個很典型的交通事故案例，已經被交警用于警示闖紅燈的人。
視頻中她和司機都被打了碼，可蕭芸芸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唐念施看完了視頻，剛要把手機還給蕭芸芸，卻發現自動播放的下一個相關視頻裏，出現了任清修的身影。
他風塵仆仆，從擁擠的人群中向她走來，沒有顧及自己的形象，從圍觀的買菜大爺大媽中突圍而出，沒有注意到自己衣服變得淩亂，也不介意別人轉身時互相讨論時，把菜甩到他的臉上，神色是毫不掩飾的擔心，就那樣，只全心全意，堅定的走向自己。
唐念施覺得自己的淚腺今天真的很發達，此時此刻，她又想哭了。
靜默了一會兒，等眼裏凝起的霧散去，才終于擡起頭來，把手機還給了蕭芸芸。
“對了，那個司機沒事吧？”
“沒事，他只是被沖擊得太狠，暈倒了……”
“那就好……”
唐念施放心了。
「咚咚」，唐念施和蕭芸芸還在說話，敲門聲突然響起，兩人默契往門口一看，就看到了葉玄宴以及林霜。
葉玄宴一手拿着東西，一手扶着林霜，對坐在沙發上卻始終望向病床的任清修和南岩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嫂子，師兄”，又是默契的打招呼聲。
“沒事吧？”，葉玄宴把東西放在櫃子上，問了唐念施一句。
他看到新聞的時候正在家中，陪着嬌妻準備吃甜品，看到熟悉的身影，瞬間就慌了。
又不放心林霜一個人在家，給她套了件外套，把甜品連人一起帶過來。
“當然沒事了”，唐念施拍拍胸脯，同時身體晃了晃，葉玄宴知道這個動作，是「打不死的小強」的意思，創業初期，唐念施和蕭芸芸總這樣互相鼓勵，滑稽又可愛。
“沒事就行，看你視頻裏鬼哭狼嚎的模樣，我還以為你有多嚴重呢。”
葉玄宴一邊說，一邊解開自己帶來的東西，許是出口的話太欠揍，被林霜偷偷擰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的，唐念施和蕭芸芸瞬間就笑了。
同一間病房裏，不同的氣氛，唐念施蕭芸芸葉玄宴林霜那邊吃着甜品，其樂融融。任清修和南岩坐在沙發上，無比寂寥。
雖然葉玄宴分甜品的時候，有問候任清修和南岩，但也僅僅是問候，南岩敢肯定，只要他說想吃，一定會被葉玄宴狠狠拒絕，因為他眼裏和行動上都在訴說着一句話：“我老婆做的，哪個男的敢吃就死定了”。
所以饒是那味道有多誘人，南岩都沒有開口。他幹巴巴看了許久，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看向任清修。
任清修對甜品并不鐘愛，所以無感，把南岩的頭給轉了個方向，不想看他那娘們唧唧的模樣，接了個電話，走了出去。
“唉……”
南岩嘆氣，正準備感嘆生活不易時，蕭芸芸走了過來，她走得極快，到南岩的旁邊時，從後面掏了個草莓塞進他嘴裏。
南岩望着蕭芸芸的背影，上一秒還覺得已經千瘡百孔的心，這一秒就甜絲絲的了。
确認了唐念施沒事，葉玄宴沒有久留，帶着林霜回去了。而蕭芸芸和南岩，也因為有事走了。
任爺爺和蘇姨，在唐念施嚎啕大哭的時候就已經悄悄回去，把空間留給他們，病房裏如今就只剩下了任清修和唐念施。
“我們也回家吧……”
“好……”
點滴打完了之後，唐念施就恢複了體力，她只是輕微腦震蕩，不用住院，只需要過兩天來檢查。
得了任清修的同意，唐念施便掀開被子要下床，只是腳剛沾地，就有點暈乎乎的，被任清修半抱着重新坐在床上。
接着，她就看到任清修彎下腰，拿起她的鞋，想起上次他對趙明瑜說的話，唐念施下意識把腳縮了縮。
“你不是說……”
“沒有關系的，是仆人，我是你老公，給你穿鞋是天經地義。”
沒等唐念施說完，任清修就抓住唐念施的腳，動作生疏但卻溫柔無比地為她穿好鞋，然後背對着她，俯下身子。
“上來……”
“我自己能走……”
“聽話……”
語氣不容置疑，唐念施只好趴了上去。
男人的背寬大有安全感，男人的手托着她的腿彎，紳士又穩當。
唐念施忽然覺得，這樣的感覺，有點熟悉，像18歲那年，那個少年的背。
“你以前，有沒有在S市出過任務？”，雖然覺得不可能那麽巧，但是唐念施還是遲疑着問了出來。
“有啊，那次任務我還從泥裏挖出了個小姑娘”，聽到唐念施的問題，任清修先是一頓，接着坦然開口，語氣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輕松愉快。
“那她有問你要什麽嗎？”，唐念施圈着的手不自覺收緊，緊張又期待。
“問了……”
“她說，你能不能請我喝杯奶茶……”
話音剛落，任清修就感受到了身上之人的情緒波動，過了一會兒，小姑娘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句：“那你怎麽還不請……”
聲音很小，足以被嘈雜聲蓋過，可他就是聽到了，還很清楚。
微微轉過頭，笑了下說：“我請過了，奶綠少糖加雙倍奶霜……”
奶綠少糖雙倍奶霜，上次下午茶餐廳，他眼睛還沒好的時候！唐念施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