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見領證
“你好,我是唐念施……”
“你好,我是任淸修……”
初次意義上正式見面的唐念施和任清修,用最常見的招呼方式別開生面,在民政局裏互相認識了彼此。
“兩位确定是來結婚的嗎?”,辦理的工作人員看着眼前的兩人,一個拿着盲杖,一個手打着石膏,就在前一分鐘,他們還在客套問候彼此,語氣疏離得就像是剛遇見的陌生人,沒有一點屬于結婚的跡象。
他們可不就是陌生人嘛,在今天以前,唐念施只聽過任清修的名字,看過他的照片,知道他是個瞎子之外,就沒有再多的了解了。
而任清修在回來之前,除了知道自己有個待履行的娃娃親,聽爺爺說過對方父母雙亡,對方乖巧得讓人心疼,就再沒有其他了。
“我們确實是來結婚的,麻煩幫我們辦理一下吧”,唐念施擺出了自認為是此生最為甜蜜的笑容,把挂在脖子上的繩子拿下來,在工作人員的詢問下開口道。
工作人員看向任淸修,他似有所感,點了點頭,于是他便不再詢問,核實拍照蓋章,兩本有法律效力的紅本本就出現在了唐念施和任清修的眼前。
唐念施把屬于自己的那本放進了包裏,雖然知道任清修看不到,但還是溫柔的笑了,把屬于任清修的那本放在他的手邊:“吶,這是你的。”
「多謝」,感受到輕觸在手邊的小本子,任清修接了過來,随手放進了自己的褲兜。
“唉,我這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民政局裏圍觀了全程的女同事嘆了口氣,“這兩人是大街上被拉來結婚的吧。”
一衆人聽了她的話,忍不住笑出聲,還真是第一次見都要結婚了才第一次見面的兩位新人。
被議論的兩位新人唐念施和任清修坐在車裏,明明車子很寬敞,但卻有着極大的壓迫感。
唐念施看着任清修,他比照片上更加俊美絕倫,臉像是刻意追求完美的雕刻物,五官分明,棱角完美,膚色白皙卻不是慘白,黑眸如觸不到底的寒潭,在劍眉下正直視着前方,筆挺的鼻子下,是薄而性感的唇。
挂偏了的太陽射進一縷光,正好将他籠罩,使他的身上散發着空靈俊秀的氣質。
這樣的絕色作為老公,要是以前,唐念施估計做夢都能笑醒,但兩人之間摻雜了太多的事情,讓她實在是高興不起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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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是從初見到現在,任淸修都不曾主動說過一句話,手指下意識伸縮着他的盲杖,直視着前方,不知道是不是在想離婚的一百種方法。
可能是她的目光太強烈了,唐念施看到原本直視前方的男人轉向了她:“聽說你的手受傷了,沒事吧?”
「沒事」,在她說完這一句話,車內又恢複了死一般的沉寂。
說到她這手,斷得真是相當倒黴。
早上任爺爺将她叫到了任宅,讓她再考慮考慮兩人結婚的事情,她到得有點早,就在院子裏蕩了會兒秋千,結果蕩得老高時繩子「啪」一聲斷了,她摔了個狗吃屎,手腕也骨折了。
骨折歸骨折,但婚還得結,于是才有了打石膏結婚的畫面。
任博源坐在家裏躊躇不安,他站在大廳看着全家福上,陷入了沉思:“老婆子,靜儀,我這樣做是對的吧,希望修兒不會怪我。”
“嗒——”,開門聲起,任淸修杵着拐杖和唐念施走了進來,唐念施看到站在大廳的任博源,習慣性喊了聲「爺爺」,任淸修聽後手下一滞,也跟着叫了一聲。
“哎,好孩子”,任博源看着孫子孫媳,蒼老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施施,你如今結了婚,不如就搬回家裏住吧”,傍晚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飯,氣氛還算融洽,于是任爺爺便開了口。
怕唐念施為難,又問了任淸修的意見:“修兒,你說是不是。”
任淸修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頭朝着唐念施的方向回答:“爺爺說的對”。
于是,這便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唐念施只好答應。
“唐老施,你就這樣從少女變成少婦了?”,蕭芸芸坐在唐念施的床上,翹着二郎腿,看她收拾東西。
蕭芸芸是唐念施的大學同學兼合夥人,兩個人剛認識就不謀而合,後面又認識了葉玄宴,三個人,蕭芸芸和葉玄宴出力,唐念施出錢,成立了網紅孵化公司和一個運營公司,在業內的名氣敢說第一沒人敢說第二。
她們倆都有一個共同宗旨:人在草叢過,片葉不沾身;
賺最多的錢,玩最帥最年輕的小哥哥。
蕭芸芸看了唐念施一眼,把擋住視線的頭發別在耳後:“我這次出差,可是給你談下了一個十分正點的小鮮肉,誰知道你居然就為人妻了,那我只能一個人欣賞啦!”
唐念施把單手衣服往下壓了壓,翻了個白眼:“小心腎虛!”
蕭芸芸咧嘴大笑,葷話張嘴就來:“你沒聽說過,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田嗎?”
唐念施:“……”
蕭芸芸看着唐念施吃癟的模樣,嘴角淺笑,頓了頓,又轉了個話題:“雖然任家對你有恩,但是你也不一定要以身相許吧,而且以你現在的條件,十倍百倍奉還他的恩情也是足夠的,你又何必把自己給搭上去。”
唐念施:“我也想過,但這不一樣,你知道的,他家從來就不缺錢。”
“真的決定好了?”,蕭芸芸看着唐念施,一臉同情:“要是反悔了,有需要的跟我說,上刀山下火海,姐妹都支持你!”
唐念施丢開手裏的東西,從包裏翻出紅本本:“喏,反悔不了了老姐妹。”
「卧槽」,蕭芸芸翻開那紅本本,上面一男一女都穿着白襯衫,在紅色的背景下用絕色的臉敷衍笑着,蕭芸芸盯着愣了幾秒,突然話鋒一轉:“唐老施,你這老公也太絕了吧,我為我剛剛勸你的事情道歉。”
“一個這樣的老公和每個月不重樣的小鮮肉,你選哪個”,唐念施從她手中把結婚證抽走,重新放進自己的包裏,丢在一邊。
“額,那算了吧,還是不重樣的小鮮肉比較香”,蕭芸芸看着空落落的手,往褲腿上擦了擦,花癡臉轉換很快。
“這段時間我可能會很少去公司了,你幫我盯着點,別讓那幫小崽子把公司都給掀了”,她和任淸修雖然是秘密結婚,沒有結婚典禮,也沒有度蜜月一說,但是任淸修那個情況,她估計兩人都得相處适應一段時間。
“啊?哦!”,蕭芸芸神情恹恹,感嘆自己真是公主的身份丫鬟的命啊,這才剛忙完一段,又要忙下一段了,真是太難了。
唐念芸看着她變化莫測的臉,就知道她在想什麽。十分大方拿出了自己的附屬卡,輕輕放在蕭芸芸的手上,用霸總的專屬語氣來了句:“想要什麽,自己買”,說完還抛了個媚眼。
“唐總放心,一定不辱使命”,蕭芸芸笑得賤兮兮的,一把接過,內心的活動劇場已經從加班狗的日常變成了買買買。
收拾完了東西,唐念施通知了管家上樓拿,畢竟自己現在骨折了不方便,而蕭芸芸這個懶骨頭是不可能幹體力活的。
管家帶了幾個年輕力壯的黑衣人,三下五除二就唐念施的東西搬完了。
“再見了,我的愛人”,蕭芸芸雙手抱住唐念施的肩膀,一手放開後假裝抹淚哭泣,還哼唧了兩聲。
“你要不轉行去演戲得了”,唐念施用一根手指指着蕭芸芸的腦門往後推,表情嫌棄極了:“我走了,你幫我把陽臺的花澆了再走,記得鎖門……”
“澆花?”,目送唐念施下樓後,蕭芸芸走到了陽臺,好家夥,哪裏還有花,全都變成枯草了,她真的是養死了一波又一波啊!
晚上九點,唐念施回到了任家,爺爺正在指揮管家把她的東西搬進任清修所在的主卧房裏,然後笑盈盈看着她進了房間,關上卧房的門前還能看到爺爺的迷之微笑,出于禮貌,唐念施也笑了笑,只是那笑一看便知并不達眼底。
進屋後發現任淸修不在,她呼了口氣,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
才剛把衣服挂上去,就聽到「咣」的一聲,出去一看,剛洗完澡的任清修站在她未整理好的雜物箱旁,箱子裏的東西有一兩個正滾落在地上。
“抱歉……”
「我以為你不在」,「我一時沒注意」
“沒關系……”
連續三次同時說話,場面突然變得微妙起來,唐念施咳了一聲,過去把東西撿起來,重新整理好。
“我先帶你到床邊吧……”
“嗯……”
随着一股淡淡的櫻花香味撲面而來,任淸修感受到自己的衣袖被唐念施大拇指和食指輕輕扯了起來,小心翼翼走在前面。
他這雙眼已經瞎了将近一年的時間,除了剛開始的時候會慌張,其實他已經養成了迅速熟悉陌生環境,靠聽力辨別方向的能力,日常生活是沒有什麽問題的,很少需要別人的牽引。可這一次,他忽然覺得他是可以需要的。
唐念施到了床邊後,輕輕拍了拍床,她今天已經發現了,任清修聽聲辨位的能力很強。果然,在她的動作之後,任清修就準确無誤坐到了床邊。
“你先等我一下,我把我的東西都放好,再帶你重新認環境。”
“好,你慢慢來……”
唐念施可不敢真的慢慢來,明明任淸修才是需要被照顧的那個,但是現在她反而覺得自己好像給他添了麻煩,而她這個人是最讨厭給人添麻煩的。
将東西迅速放在了還空着的地方之後,唐念施走到任淸修的面前,像剛才那樣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于是任清修便配合地站了起來,兩人很默契地在房間裏走着。
“別的地方我都沒有動,就在衣櫃裏放了些衣服,衛生間裏放了一些日用品,左邊的衣服是你的,右邊的是我的,日用品也是左邊的是你的,右邊的是我的。”
“另外,剛剛那些箱子我都藏起來了,你可以随便走……”
任清修被小姑娘扯着,他在後面跟着,時不時的「嗯」上一聲。
他記得以前隊裏有個戰友說自己的妹妹總喜歡在他面前唠唠叨叨,當時他覺得她是個小磨人精,許久不見之後又會想念,戰友嘴裏的妹妹,許就是唐念施這樣的吧,他想。
或許,那他,就把他當做妹妹吧。
“施施,我可以這樣叫你吧……”
唐念施剛介紹完房間的新增布局,才一停頓,就聽到了任清修的聲音,可能因為是他今天說過最長的話,所以在安靜的房間裏,聲音顯得異常明亮而撩人心。
“可以……”
“那,我叫你……淸修?”,面對不是很熟悉的人,這麽叫屬實讓唐念施有些難以開口。
「都可以」,任淸修突然大方起來。
“哦,任清修……”
唐念施不是虧待自己的人,選擇了最容易開口的方式。
任淸修一愣,像是沒想到一樣,呆滞了一會,嘴角牽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默默跟在唐念施的後面出了廁所。
有了這一遭,兩人相處下來總算沒有那麽生疏了,但在睡覺時,那種拘謹疏離的感覺就又卷土重來了。
唐念施裹着自己的小被子,平躺在邊邊上,閉緊眼睛,可怎麽也睡不着。
這是她第一次和男人睡在一張床上,即使是法定關系,心裏身體卻都有着十二萬分的戒備。
而任淸修同樣也沒睡着,側身躺着的他睜着眼睛,想着自己在水裏淌過,在泥裏滾過,在硝煙裏穿過,從來都沒有心砰砰砰跳的感覺,這一次卻莫名,擂鼓陣陣。
于是又很默契的,兩個人失眠了,後來怎麽睡着的都不記得了,只知道早上醒來時,一個卷着被子掉在了地上,一個瑟縮到了邊邊,兩個人都心知肚明,然後都心照不宣,沒事人一樣刷牙洗臉換衣服下樓。
吃完了早飯,任淸修和任爺爺在客廳裏喝茶說話,而唐念施則在廚房裏幫唐阿姨準備祭祀的東西。
她沒做過這些,既不會燒菜也不會剪紙,再加上手沒好,只能在旁邊等着蘇阿姨吩咐,接過她手上的東西放進籃子裏,其他時間都百無聊賴站着。
蘇阿姨擡眼看了看唐念施,眼底青紫,腳步虛浮,還是不時捏捏自己的腰,忍不住提醒了句:“年輕人還是要節制啊。”
唐念施剛扭一半的腰,聽到這一句趕緊把腰扭回來,紅着耳朵,否認三連:“阿姨,我不是,我沒有,都是假象。”
“哎喲,這有什麽不好承認的,阿姨是過來人……”
說完了,還擠眉弄眼,那眼神仿佛她昨天真的翻雲覆雨了一個晚上,暧昧得讓人難以直視。
阿姨不愧是阿姨!
最後,唐念施實在是遭不住,找了個借口溜了出去。
“施施,你臉怎麽紅紅的,不舒服嗎”,剛跨出廚房帶點響動,任爺爺就出聲詢問了。
“怎麽了?”,任清修也跟着問了聲。
唐念施摸了摸自己的臉,熱熱的,紅了?
我這麽不經逗?心裏這麽想,可嘴上卻很淡定:“沒事爺爺,可能是太悶了,憋的。”
“這可不能憋,要大膽釋放,你說是吧少爺”,最後兩個字剛落音,阿姨就拿着個籃子從自己的身邊經過,神接話。
沒結婚之前,唐念施記得這個阿姨是喜歡看農村愛情故事的啊,她現在都在看些啥!!唐念施捂臉。
「咳咳」,任清修輕咳兩聲,他應該知道唐念施臉紅的原因了。
在去祭祀的路上,一行五個人,唐念施沒再特意給任清修和任爺爺時間獨處,還自告奮勇,輕扯任淸修的衣角給他帶路。
任淸修的袖子一抖一抖的,他的心也一抖一抖的,嘴角上揚,總忍不住想笑。
蘇阿姨總算是沒再開口,一路安安靜靜走到了墓碑旁,看着墓碑照片上溫柔笑着的人,唐念施心裏亂七八糟的想法已經消失不見。
她擡眸看了看任淸修,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眼神淡淡,可唐念施卻依舊覺得,此時此刻的他,心情不佳了。
“老婆子,靜儀,修兒結婚了,是你們當初選的女孩子,施施來,這是奶奶和媽媽”,任爺爺對唐念施招了招手。
“奶奶,媽媽,我是施施,清修的媳婦,以後我會照顧好他的”,唐念施走過去,點了香,拜了拜。
女孩的聲音柔柔的,像春天的風,溫暖還帶着一點點甜。任淸修揪着的心,好像在那一瞬間,被撫平了。
祭祀過後,唐念施就是任家真正的媳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