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的是,兩個她都不喜歡。也許在不久前她還能繞過他逃跑,但現在——
她第三次撥通電話。
美國西部,午夜,聲譽破産的男人,只傳來忙音的聽筒。
她似乎看到了有人和他好像希爾兄妹一樣調笑,在床褥中翻滾——那女人毫無疑問不是她。
這感覺糟糕透了……絕對。
“Hello?”
電話毫無預警地接通。她差點沒反應過來。“嗨……嗨,敦賀先生。”
“嗯?”敦賀蓮漫不經心地回應着,從呼嘯的風聲來看,似乎步履匆匆。“長話短說,最上小姐。”
“您在哪兒?”她下意識地說完,差點吞了自己舌頭。對方的口氣表明他沒空聊天,而她的問題顯然是在挑起話頭。
出乎意料,敦賀蓮回答得很清楚。“工作,畢竟我可不是來度假的。”
“啊……那麽,之後請好好休息……”她磕磕巴巴地說,這對話太正常了,正常得她都有點不适應。“太、太晚了。”
“唔。”
“那個……之前您一直在加班嗎?”
“沒錯。你究竟想問什麽?”
“沒、沒什麽。”對方的敏銳令她開始支吾。“只是随便問問。”
“哦?銷聲匿跡了三天後,這突如其來的關心真讓人感動。”他發出低沉的笑聲。“終于克服了心理負擔,然後想起還在急切地等待施舍的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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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所謂的正常是短暫的,熟悉的血湧天靈的尴尬之外,她還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不要這樣說話好麽,不然我一定、一定不會再……就算是您的電話,我也不會……”
“要讓你失望了,最上小姐。”他略帶戲谑地接腔。“你不能要求一個忙得好像陀螺的人主動聯系你。也不能要求他不錯過任何一次你的召喚。但放心,如果可以,我會在第一時間響應——除非另一位女士要求我關機。”
她想狠狠扇自己一巴掌。“祝您工作順利,敦賀先生。”
京子切斷電話,用力合上翻蓋。無視之前那件事的希望成為了泡影,就算沒有對方那毫無顧忌的一再提醒,她也在逐漸變得奇怪。好像被強按住腦袋觀賞一部不敢觀賞的恐怖片,再在之後,不分場合地被迫溫習那些駭人的場面——無法擺脫。
那個男人正在從雲端墜落,一邊劃傷自己,一邊告訴她不奉獻鮮血他就會幹渴而亡,難纏得好像魔鬼。她能将對方踢開麽?
她扒了扒被揉亂的頭發,一眼瞥見書桌上不曾打開的緋紅精裝本,再迅速轉移視線。好像她正在經歷與落入華萊士相同的處境,不同的是,她一點都不以此為樂。
“您一點都不擔心麽?”看到拿着報紙坐在桌前的社,她問。
“擔心,為什麽不呢?”他推推眼鏡。“但如果這是他的選擇,不論我說什麽都沒有用。京子你應該知道的呀,畢竟一周前你們還通過電話。”
“您怎麽知道?”她吓了一跳。
“嘛,你這個月的話費報銷單比較驚人。”他意味不明地笑道。“社長懷疑你談戀愛了,于是哭着去查了你的通話記錄。”
“哦。”她哭笑不得。
“別擔心,也許他正在試着進入角色。”社輕松地說。“并且很成功。”
“您和社長一樣……似乎并不在意這件事,還有那些謠言。”停了一會兒,她小心翼翼地說,生怕被看出什麽,“有些真的很過分。”
“這種事又不是沒發生過。”社幸一迷茫地擡頭。“如果回國後蓮表現良好,人們自然會分辨真假。”
這正是她最擔心的地方。
“啊,最上小姐,我知道你們關系好,如果真要為他做些什麽的話,”他忽然以拳擊掌。“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三天後。
她拿出磁卡,熟練地劃開電子門。久無人居的房間空蕩蕩的,桌椅上鋪着薄薄一層塵土。社先生的擔心并非沒有理由,長此以往敦賀蓮本就沒什麽人氣的家會變成真正意義上的盤絲洞。
她系上圍裙開始打掃。一兩個小時過去,京子完成了客廳與卧室的部分,書房不是她認為自己能進的地方,衛生間要留在最後,于是她轉向廚房。
這裏沒什麽需要收拾的,她慢慢擦拭着吧臺,将抹布浸濕壓滅上揚的灰塵,但還是打了個噴嚏。于是踩着餐椅打開碗櫥時她加了小心,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從高處開始。因為這回若是一腳踩空,沒有人會像之前那樣沖過來扶她。
然後和她一起倒在地上,用臂彎圈着她,讓她不至于碰到冰冷的地面。
哦,真糟糕。她用頭撞了撞碗櫥邊緣,拿着抹布的手無力地下垂。被颠覆的平衡,落空的腳底,纏在腰上的手臂以及,放大到讓她以為自己會被親吻的臉——這些令她終于慢慢蹲下,扶着壁櫥,讓雙腳觸到地面,再将下巴枕在餐椅靠背上。
他并沒有透過自己,看到另一個人。只是放任她為了脫身而下意識地做出錯誤的聯想,從不說破。
如果說一直以來是刻意的回避與無視讓她安心的話,那現在所有粉飾太平的行為都成為了徒勞之舉。她意識到自己的決心與意志、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護住心的宣言只所以奏效到如今——都是因為對方從來不曾逼迫過她。
他永遠站在不遠處。只要她推開,他就松手。只要她轉身,他就默默目送。每當她說出不再動心的話,他只會微笑着點頭。在習慣了這種安全的無需思考的親密之後,當他選擇撤離,她卻開始患得患失。也許一開始的想法很簡單——了解他陡然改變的原因,提醒他別再堕落。然而後來呢?她不但沒能說服對方,反而被拖着向悖離初衷的路上滑去。
不能再想下去,她揉了揉懵懵的腦袋,強迫自己起身,繼續未完成的工作。不停歇的勞動的确打散了氤氲在腦海中的鈍痛,但當她清理完浴室,再找不到可以用來轉移注意力的角落之後,被強行壓下的便開始變本加厲地反撲。沙發,餐桌,榨汁機或是丢在冰箱中的退燒貼,在這個她并不陌生的地方,任何東西都能引發不受歡迎的聯想——關于對方長久以來安靜的駐足旁觀,以及最近突然變得劇烈的攻擊。
不能再想下去了。
“社先生三點鐘來拿鑰匙,我不能走。還剩下書房……”她看了眼緊閉的某扇門,有點迷茫地自言自語。“但我不能随便進去。”
必須做點什麽。
她坐在沙發上環顧四下,最終将目光停在自己粉紅色的手機上。現在是下午一點半,美國西部時間大約夜晚一點,雖然有點晚,也許她可以打電話問問……可如果聽到了他的聲音,那些不知所謂的想法會不會更加強烈?
她攥着手機猶豫不決——很害怕再從他口中聽到那些讓人羞愧難當卻又臉紅心跳的話,好不容易才管住自己,一星期沒有和敦賀蓮聯系,他也毫無反應……她眼睛一亮——很可能他早忘記了之前的事,很可能他之前說的都是在耍她玩兒。
她好像突然找到了新的逃避的理由,于是抓起電話撥通號碼。
但被告知對方已關機。
這種情況之前可沒遇到過,不論她在多麽不合時宜的時間去電,最壞的結果也只是無人接聽而已。她開始擔心對方出了什麽事,可這個念頭剛剛冒頭,就被更可怕的想法取代。
那些他說過的,關于抱着另一個女人的下流話,正在逐漸變成畫面浮現。她搖搖頭,試圖甩脫這種荒謬的想法,可埋下的種子一旦發了芽,破土前絕對不會罷休。
她深呼吸了幾下,平靜了幾分鐘,繼續撥號——毫無意外的關機提示。
時針指向兩點時她将手機丢下,眼皮很酸很熱,她拿冰冷的手敷上去,拿下後發現掌心潮濕一片。京子突然笑了一聲,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這樣,但下一秒,笑聲轉化成急促的抽噎,并且一發不可收拾。
又過了好久,那陣翻湧上來的難受的感覺慢慢平息,她止住眼淚,捏了捏發痛的額角。手機響了,應該是社,她不想太丢臉,默默地調整呼吸,抓過手機,看也沒看便在耳邊翻開。
“Hello?”
熟悉的聲音響起時她愣住,刻意放平的頻率被打斷,她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Hello?”敦賀蓮不确定地問。“京子?你怎麽了?”
“沒,沒什麽。”她深深吸氣。“敦賀先生。你在……你在……”她沒能說完,好不容易壓抑住的情緒好像又要失控,她用空着的手把蜿蜒過面頰的淚水抹掉,“你剛開機麽?”
“有一會兒了。”他蹙眉。“你在哭麽?”
“沒有。”她搖搖頭,